她翻手将徊竹入鞘，开口道：“楼师姐，燕意州。”
楼安萤刚将地上的魂晶捡入储物戒，听闻越怀冰唤她，便抬头道：“我在，怎么了？”
燕意州虽不答话，却也将头转向越怀冰所在的方向。
南影伸手把楼安萤拉起来，越怀冰眨眨眼，让自己露出一个刻意的，漂亮的笑：“想和师姐，还有燕意州做笔交易。”
几人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越怀冰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想收购你们在冥火秘境里的所有收获，不论是魂晶还是草药，只要是冥火秘境特有的，我都要。价格便按秘境外的价格算，我可以先给你们一人五千上品灵石的定金，多不退少补。”
越怀冰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冥火秘境特产，只是白送灵石，这二人是一定不会要的。不如冠个交易的名头，万一真碰上了什么稀奇玩意，也可带回去给师尊和几位师兄们开开眼界。
但就如越怀冰所想的那样，楼安萤率先道：“越师妹，若是你想要什么，我送你便是。你赠我金砂草，是救命之恩，就是将我秘境所获全都送你也还不清，哪里还敢要你的钱？！”
燕意州也道：“若越师叔想要，我在秘境所获可全部交易给你，按底价来即可，并不用定金。”
南影也看出越怀冰所想，插嘴道：“不就一点灵石嘛，我和怀冰不缺灵石，就缺点稀奇东西讨师尊欢心。你们也知道，我师尊平日里从不出宗门，冥火秘境也算是个新秘境，我们也就想着带点东西给他老——呃，给他玩玩。”
南影实在是没好意思说掌门是老人家，毕竟人家比十几岁的人还能闹腾。
越怀冰也笑着补充道：“我们前不久才被他教训过，如果分文不出，对楼师姐，是我们挟恩图报；按最低价，对燕意州，是我们欺凌弱小，我和小影可担不起这个错处。”
楼安萤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反驳。毕竟这种事，就算她自己知道是她自愿的而非越怀冰逼迫，但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她们只会指责越怀冰。
燕意州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毕竟他的灵石虽然够用，但也不算特别多，五千上品灵石够他花用许久，而且他平日里被南影投喂多了，也算是习惯了，便只道：“那越师叔按正常价收购？也给我留一点，我也想给师尊带些东西回去。”
楼安萤赶紧道：“我也一样，我在秘境中的所得，全都任由越师妹挑选。”
越怀冰点了点头：“那也好，只是这灵石你们先拿着，把自己的状态保持在最好，才能拿到更多东西。”
两人接了储物袋，越怀冰心事暂了，才又看向裴不秋：“我把师姐和燕意州手中的东西都收购了，倒是忘记问师兄可有什么需要了。若师兄想要，我分你一半？”
这次轮到裴不秋轻笑了：“不必，我若有什么需求，直接找楚霁清拿灵石买就是了。目前而言，我也就只缺一个续脉枝，只是购买价格太高，不如自己趁有时间来一趟秘境而已。越师妹不必担心我。”
这话习竹也常说。
他说不必担心，越怀冰便信他。
眼见着两人已经收好了储物袋，越怀冰又掏出地图，按刚刚测试幽魂的战斗顺序排了序，几人一齐按照两人在前三人在后的阵型被越怀冰带着，往黑色箭头所指的方向行去。而裴不秋也彻底意识到，越怀冰和南影可能和他见过的那些修士都不大一样。
毕竟谁家正经人进秘境还带复音石放歌听啊！！！
南影刚掏出来第一块复音石的时候，裴不秋还以为是她掏错了，但她掏出来第三块复音石的时候，事情就不对了起来。
“这块上次在九炼湖的时候听过了。”
燕意州记性好，南影刚开始放了一段旋律，他就开口道。
裴不秋不能理解，但他尊重：“你们要复音石做什么？”
越怀冰迟疑了一下，带着些不确定的口吻：“之前是为了听曲。”
那现在呢？
裴不秋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看见燕意州掏出了一把复音石，如珍宝般捧到南影面前：“新出的折子戏，我前日刚请戏院老板录的，要听吗？”
裴不秋的问题被折子戏这三个字逼得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杨家将》的唱段响彻树林。楼安萤倒是接受程度良好，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恩人做什么都很合理，甚至还问了南影喜欢什么样的折子戏和歌舞，她也会弹些许曲子，算半个音修。
南影也不同她客气，两人竟然也就这么讨论起来东大陆最近时兴的歌舞。裴不秋觉得有意思，还跟着提了几嘴西大陆的特色。只是音修圣地玲珑阁在东大陆，西大陆的那些东西本就大多数都是从玲珑阁传过去的，也只有一些当地特色才值得提及。越怀冰含着笑，裴不秋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脸上，被她漂亮皎洁如月光的笑靥逼得恍了神。
他似乎忘了什么，可，是什么呢？裴不秋不知道。
直到杨家将的唱段已经跃到了高潮，兵器敲击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树林中的寂静，鸟雀嘶鸣着逃离，元婴期妖兽的威压落下，裴不秋才后知后觉想起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们并不在什么安全又安逸的戏园子里，而是在一个随时有可能遇到危险的秘境里。
“——小心！”
或许是因为身为妖族的缘故，那威压尚未落在他们身上，燕意州便已拔出背后的长刀，挡在了南影身前。
想要吸引的猎物已经到来，越怀冰抬手接过南影手里的复音石丢进储物戒里，南影尚且在眯着眼判断妖兽的实力，越怀冰却已经掏出了徊竹剑：“是元婴前期。”
没有更多话了，南影和越怀冰搭档多年，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普通的元婴前期妖兽，没有特殊的天赋技能，尚未开智只有本能，不必额外关注。
叠影刀都已握在手里，率先冲出去的却是楼安萤。
南影的手顿在半空，神色里尚有几分茫然：“她不要命了？”
诚然，这只妖兽对她们来说算不上强大，但毕竟是跨了一个大阶，且，金丹后期的剑修和金丹后期的体修的战斗力，又岂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
楼安萤明知不敌却还就这么冲出去，实在是叫人惊愕。
只是愣住须臾，楼安萤的刀便已落在了那妖兽面门，然后理所当然地被格挡，楼安萤借力飞身回到越怀冰身前，刀刃反射出寒光。楼安萤微微抿唇，脚步微动，是步法的起势。
出乎越怀冰意料的一场试探。
裴不秋和她们商讨时的确说过楼安萤修复了经脉之后，在同阶体修之中不说前三，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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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十。越怀冰信任他的医术，信任他的估量，却没想到过楼安萤在未曾修复时，有伤在身时，也能有如此战力。
并不是说楼安萤一击能造成多少伤害，一位体修的伤害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一位剑修。越怀冰更加看重的是楼安萤对力量的把控。刚刚那一击，若是轻了，便探不出妖兽虚实，若是重了，她便难以及时回还，而楼安萤的力量恰到好处，也成功对妖兽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害，得以将妖兽的目光吸引到己身。
楼安萤一击得逞，便回到队伍中，随时准备游走在几人之前，为诸人挡下伤害。
越怀冰与南影对视一眼，心中是难得的愕然。这份把控和战斗意识对她们来说并不算困难，甚至周围很多人都能做到如此，但这事落在一个客卿长老弟子的身上，便显得格外难得。
毕竟越怀冰是掌门弟子，整个修真界也有名的天才，而她们身边围绕的自然也是天才。不管是她们的几位师兄万俟望，封鹤还是与裴不秋同为长老弟子的燕意州，做到这些事都不会叫人觉得奇怪，毕竟他们是修真界的未来，最优秀的年轻一代。
可楼安萤不同，她平平无奇，在修真界无名无姓，如果不是裴不秋，越怀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一个客卿长老的弟子。而此时她令人震惊的表现，让越怀冰彻底正视了楼安萤，而不只把她当成裴不秋的盾来看待。
思量间，楼安萤已与妖兽缠斗起来，裴不秋望向越怀冰，提醒道：“需要我出手吗？”
越怀冰摇头：“还用不着师兄。”
话音未落，南影已持刀上前去替楼安萤格挡下一道伤害。燕意州坠在她身后，如影子一般，每次抬手都能在妖兽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对楼安萤来说，独自对阵一只元婴期妖兽还是太困难了。但有了南影和燕意州的加入，元婴期的妖兽也在他们手中节节败退。
直到那只妖兽已经丢了大半条命，无法再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造成伤害，越怀冰才抬起手，术法落在那只妖兽身上，冰凌顺着血管生长，又从皮毛里刺出，妖兽张口嘶哑地咆哮，它的口中开出鲜血凝结的花。花成，命陨。
做出了惊人一击的少女却仿佛无知无觉，而只是笑着看向裴不秋：“师兄要它的血吗？”
裴不秋却答非所问：“师妹这个术法很漂亮。”
比术法更漂亮的少女神情微怔，露出一个画一样的笑来：“师兄教得好。”
有那么一瞬间，裴不秋以为她说的是自己。
可他有何时教导过越怀冰呢？大约是错觉吧。
两人对话间，南影已经收了剑，回到越怀冰身边。裴不秋扫了一眼妖兽的残躯，思量道：“留下骨头和腿肉就好，骨头可以入药，腿肉——怀冰想吃烤肉吗？我这里还有西大陆的特色调料。”
越怀冰无有不从。冰刃充当了切割的工具，将妖兽片成薄薄的肉片，只留下森森白骨，用冰维持着立在原地，倒像是未曾死去一样。
直到几人吃完了饭，准备继续往前走，越怀冰才像是孩童推倒积木一样，轻轻在那森然白骨上一点，骨架顺着她的力道塌落，彻底倒在地上，被南影收入储物戒中：“下次该我玩了哦怀冰。”
裴不秋眨眼，哑然失笑。
真是孩子心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