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公交车飞驰过不断亮起的昏黄路灯,周迢坐在靠窗位的后排。
手机响起。
是钟文玺给他发来的消息,说八百米的事谢了,改天请他吃饭,喊上韩天。
比起韩天,周迢和钟文玺认识的时间更长。
他俩幼儿园同班,之后小学到高中都同校,本来是邻居,但钟文玺一家在小学时搬离了南雨街。
周迢没和他客气,回了个可以,手机揣进口袋。
映瞒景色的漆黑眼底多了些复杂情绪。
他刚刚接到黎丹云的电话,知道她已经回国,而且下飞机后直奔林泽的家。
说清楚点,应该是周迢和周山任现在住的那所房子。
离婚后,很久没回来的母亲突然又和父亲见面,周迢已经过了会抱希望幻想一家三口恢复到之前的那种年纪。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来就是否定句式。
到南雨街的前一站,周迢下了车。
林泽鲜少有标志性地标,回家的必经之路大多也是些平常建筑:各色店铺,安放石凳石桌的公园,一家人多却安静,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清的书店,平时周迢会在那儿坐三五十分钟。
走到门前,习惯性停下脚步,他朝着里面看了两眼,犹豫要不要进去。
身后传来微弱的哼唧声。
转过头,葱葱郁郁的绿化带下面,有只毛发发黄的小土狗趴在那里。
周迢往那方向走,直到和它剩下咫尺距离,他伸手去摸它头,小狗这次倒没摇着尾巴在他周围蹭,乖顺地在原地用鼻子出气。
吃饱了就理也不理人,只呆呆地趴着。
大概是因为家庭原因,周迢对能够陪伴人很久的事物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回家?”
小狗一动不动,只有尾巴晃了晃。
听上去极其无厘头的问话,但问完这句,摸着摸着,周迢忽然就低头笑了,他站起身,不准备往家的反方向走了。
他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我要不要现在回家?
—如果要的话,你就一直趴着,不要的话,扭头就跑。
路程不长,到拐进华茂江区的路口,周迢忽而回头。
对面街道,不知哪户人家栽了颗桂花树,金黄时节,香味四散,沁人心脾。
他加快脚步,到家后灯是久违的亮着的状态。
如往常一般进到玄关处,客厅里黎丹云和周山任正坐在沙发两侧。
“迢迢,回来了。”黎丹云先站起来,拉着他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黎丹云今年四十出头,保养得好,自皮肤到穿着都年轻,眼尾细纹没给她增添年龄,反而有些别的韵味。
周迢摇头,注意到沙发上放了一只包,上面的logo眼熟,周山任离那只名牌包有些距离,他脸色不太好。
周迢一向敏锐,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两个人不像是进行过和平谈话的模样。
“这样吧,和你爸,咱们三个出去吃顿饭,叙叙旧。”黎丹云拍拍周迢后背,说:“先去把书包放回房间,收拾收拾。”
周迢又一次下意识看向他的父亲,几年前一副儒雅模样,但从他高中开始,面对中年的升职压力,拼命起来的同时因为劳累多了肉眼可见的皱纹白发,此时和前妻比起来很是落魄。
自很早的记忆起,黎丹云和周山任便有些不对付,当初人人称赞的性格互补,也在经年累月中慢慢发展成互相看不顺眼。
情爱这种东西,相聚分离都讲不清楚,何况嘴上一句适合的评价,轻易就能被推翻。
那些破碎过一次的东西,今天又要把它再次剥开。
碎片修复从来都只是徒劳。
“好。”
周迢没再讲话,走进房间,把书包挂到门后,然后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拿起耳机。
他小时候经常这么干,在被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打发走后。只是耳机降噪效果不够好,声音总会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每一次,就像这次。
“我说让迢迢跟我去美国,当初你不同意,为什么又不好好照顾他?我今天回来,机票也买好了,就是为了带他一起走。”黎丹云的声音在许久没有人气的房子里格外刺耳。
“周迢跟着你是要有后爸的,谁能保证对他怎么样?我从十岁养他到十八岁,他在林泽过的好好的,都上高中了,去美国干什么?”周山任不甘示弱地说。
“周山任,你别太过分了!当初离婚我还不认识汤姆,明明是你先和我吵架冷战,我嫁给你为了什么?就是嫁到你家来受气吗?那时候真是瞎了眼了。”
“好!总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怪到我一个人身上,认为我永远都要围着你转。我们俩确实不合适,当初就不该在一起。”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说得我很想和你有一段婚姻一样!”
周迢待在房间里,冷眼听着客厅里自己的父母吵架。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不会在戴起耳机时假装真的听不到,可他们仍然一如既往。
上次一家人聚在这座房子里,还是离婚前,那时候两个人还会在他面前做样子。仔细想想,感情真是奇怪,明明曾经爱得像一个人,现在却能毫无顾忌地戳彼此最痛的地方,在对方面前完全失去理智和礼貌,吵得比仇人还要凶。
嘴角绷成直线,周迢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之上,整个人像被浸到水中,说不出一句话,一股实实在在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果然是不该抱什么希望的。
他累了,也懒得参与他们的对话。
新的一周正式上课前,开学考试的成绩公布了,打印出的成绩单贴在教室最前方。
姜纪发挥正常,排在班里第八名,英语依旧是她的强项,141分,在那一竖列里独树一帜。
林泽一中每次考试各科都会有单科线,郝怡涵比对一遍,发现自己全都上线之后,趴在姜纪肩头,感叹:“姜姜你英语真好啊,这次卷子还挺难的,阅读我都看不懂,你还能考140,怪不得宋老师那么喜欢你。”
“有吗?”
姜纪双手插进校服上衣兜内,聚精会神着,视线上下移动。
“有啊,记不记得上次去吃饭遇到宋老师,她看到我们笑得眉飞色舞的,她估计都没记住我是谁,肯定是对你笑的。”
郝怡涵一直处在中不溜秋的位置,说不上哪一门特别差,也谈不上好,虽然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但她自己是满意的。
“周迢又是年级第一,分差和第二名拉得好大。”
身边有人感慨,姜纪正仔细地看她其他科目,只有物理稍微突出点儿,其他的,包括语文在内都平得像条直线,根本拉不开分差。
又一次顺着往最上面瞧,成绩单上第一眼她便注意到那个熟悉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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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就像贴在公示栏上的年级大榜,他总能遥遥领先。
否则只不过萍水相逢,她怎么能认出他,记他那么久。
追到今天,依旧落他许多。
当然也会有偶尔几次挤到前排,不过升入高二,排掉政史地之后又很难说。
姜纪心情有些复杂。
“年级排名还好吧,第二追他很紧的,这个成绩单是班内排名,咱班第二名都在年级十名之外了。”
有人继续补充,往下看,姜纪忽地发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二名是陈言。
下意识朝陈言的座位看,他这会儿就坐在那里,同学们都在班级前排讨论成绩分数,他离得不远,却不关心这些,只闷头写着卷子。
定力很强。
姜纪从围堵在前门的人群中间退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洁白纸角飞扬,她平时打草稿用的那支自动铅笔被拿来压住。
小纸条上的字迹熟悉:领读时发现稿子上这个单词错了,后面黑板上的顺手帮你改了。
姜纪胸口猛然一跳,心跳随之维持一种固定且高速的频率。
她往两边快速看了下,而后握到手心里,折了两折,收起小方块塞进文具盒里。
低头,手掌托住脸颊,眼睛渐渐埋到五指中,包裹住腕骨的皮肉被牵动着向上扬。
“笑什么呢?”
指缝漏进来郝怡涵询问的声音。
“嗯…我…没有。”
从嘴巴中吐出的字连在一起都不成一句话,好在郝怡涵不是很在意,能让她含糊应付过去。
对别人可以应付,对自己却没办法应付。
姜纪双臂伏在桌面上,向那个此刻空着的座位肆无忌惮地看去。
他怎么这样。
一会儿让人难过,一会儿又让人欣喜。
她总被影响。
放学后,姜纪立时去了趟书店,不管对提高分数有没有用,她准备先买点资料。
在资料区那片挑挑拣拣拿走几本练习册之后,看时间还够,她开始在其他区的书架间转圈闲逛。
往前走,绕过书架,迎面撞见个人。
是柳明月,她没穿校服,身上是条蕾丝边的白裙子。
见到姜纪,柳明月先是当做陌生人走到一边让了位置,又忽地抬起头:“你也是林泽一中的?看着很眼熟。”
姜纪有些惊讶她还记得自己,解释道:“姜纪,二班的,上次运动会见过,你让我拿加油稿来着。”
“姜纪?这次考试英语最高分的那个姜纪?”
顿了几秒,姜纪点头。
她没想到在柳明月眼里,自己是这么个定位。
“你好,我是五班的柳明月。”柳明月笑起来,眼睛像月牙,问:“好巧,你来买书吗?”
姜纪点头,“你呢?”
“我今天生日,一会儿要和爸妈一起吃饭。”
愣了下,姜纪说:“那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啦。”柳明月回以更大的笑容,往外看,她注意到什么,扭过头摆摆手:“我得先走了,学校见。”
柳明月小跑着推开门,蹦蹦跳跳到路对面,一对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女接住她,接着那辆奥迪消失在可视透明的玻璃窗内。
原来是生日,看上去她是真的很开心。
姜纪把视线移到一旁,径直到收银台结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