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悠没答，掀开覆盖在一堆东西上面的尼龙布。
被扬起的粉尘扑了满面，她毫无防备，后退几步，用手扇几下空气才再次上前。
姚昊然跟着她蹲下，用手里的灯帮她照明，也看清了这堆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齐氏施工队用剩的装修物料。
十来桶油漆，还有几袋没拆开的英泥。
苏瑾悠将手机灯凑过去，看清楚包装袋上印着的供货商和品牌名字，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之前看过有关齐氏的资料。
她站起身对A哥递了个眼神，保持蹲着的姿势，挪开了一点位置。
A哥很有默契地将镜头对准她身后那堆建筑物料，尤其拉近镜头，给供货商和品牌名称拍特写。
苏瑾悠迅速整理思绪，淡定播报：“我现在又回到二楼第一间屋里面，在墙角发现一堆用剩下的建筑物料。
“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星闻台早前曝光过一批售卖劣质建筑材料的供货商，也列明了他们旗下的品牌，齐氏地产承建的楼盘，全都都是用这些供货商提供的材料。”
“现在连旧楼重建都是用这些劣质材料…”说到这里，苏瑾悠换上意味深长的语气，“…难怪刚才那帮业主说，齐氏不是在维修，是在拆屋，本身就是旧楼，还用这种东西重建，谁还敢住呢？”
她刚播报完，又听见窗外传来嘈杂声。
业主们全都下楼了，正聚在大楼前的空地吵吵嚷嚷。
苏瑾悠在窗边听了一会，没多少新东西，抬腕看了眼手表。
新闻时长足够，内容也充足。
她朝A哥轻声吩咐：“你先去楼下补拍几个镜头，可以收尾了。”
“OK。”A哥应道，扛着摄像机转身下楼。
楼下不知谁大喊一句“我们一起去齐氏找说法”，这群业主浩浩荡荡地准备离开。
见苏瑾悠光顾着用手机发信息，没打算跟上那群业主，姚昊然有些焦急。
“瑾悠姐，他们要去齐氏，我们不跟去拍吗？”
“他们现在去齐氏没用的，齐天晟还在ICAC，谁敢出来回应。”苏瑾悠头也不抬地说，“我们今晚这条直播内容已经足够，我另外安排一组同事跟这群业主过去齐氏看看情况就行了，能拍就拍，放在今晚10点的正点新闻出，我们就不去了。”
苏瑾悠边走边发信息，一只脚才踩下楼梯，变故发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猛烈一震，整个楼板歪斜了几乎45度。
苏瑾悠还在发信息，人根本反应不及，脚下好似凭空出现一个空洞，一股力量将她往下扯。
“瑾悠姐！”一道撕心吼叫声从身后传来。
一瞬间，苏瑾悠心底爆发出惊恐，手臂一痛，应该是被什么人用力抓紧。
她来不及回头看，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从脚底腾升。
短短几秒，她终于反应过来，脚下是空的，她在下坠。
无助、恐惧。
随之背部和腰间砸在什么东西上，灼热的痛感走遍全身。
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手护住头部，双腿蜷缩，整个人团起来。
身体砸落在坚硬的地面，苏瑾悠眩晕过去。
黑暗覆盖视线之前，她嘴唇微动，唤出那个名字——
秦斯泽……
-
秦斯泽从会议室出来，洛斯跟在他身后。
两家公司刚讨论完佩顿岛的合作协议。
洛斯心情很好。
“按照这个进度，我们月底就能向委员会递交标书，所有情况我都摸清了，最大的对手应该是澳洲那边一个财团，不过我们两家合作，胜算很大。”
“我也收到风声。”秦斯泽单手插兜，语气淡然，“虽然我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还是要谨慎些，各方面都要做足。”
“这个肯定。”洛斯说。
等洛斯带着团队离开，白奕才递上手机。
“老大，嫂子在旧楼工地现场做直播连线。”
秦斯泽本要走回办公室的脚步顿住，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熟门熟路打开星闻台APP。
首页头版便是直播链接。
点进去，正好看见苏瑾悠拿着麦克风站在镜头前，所处的环境又脏又破烂。
秦斯泽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傍晚回公司没听她提起。”
“开始十几分钟了。”白奕说，“嫂子应该是临时起意吧，专题节目播到一半，突然插播特别新闻报道，全平台同时直播。”
秦斯泽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先去做事，自己走去员工休息间，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双腿交叠，大有一副苏瑾悠的直播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白奕都不用请示，直接给其他人发信息，等下的会议要推迟。
通知完所有人，坐在秦斯泽身边，也用手机看直播。
“趁齐天晟还关在ICAC喝咖啡，齐氏内部混乱，六点半新闻刚报道完，嫂子转头就去工地做直播，等齐天晟出来，任何公关手段都晚了。”
秦斯泽毫不掩饰对苏瑾悠的自豪和宠溺。
“我家悠悠做的新闻条条都是精品，就算是临时起意上阵播报也没问题。”
白奕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他就不该说话，无端又吃了满满一口狗粮。
画面上，苏瑾悠刚播报完墙角那堆材料，镜头又从屋子往外到楼道，才转弯进入楼梯，往下没走几步。
画面突然出现剧烈抖动——
“轰隆！”
“啊！”
“瑾悠姐！”
几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混杂着两道不同声线的尖叫，一切都消失了……
秦斯泽看着漆黑的屏幕，正中间大大的【直播信号中断】红色字，仿佛刀片一样切割他的心脏。
发生了什么事？
脑子麻木了，无法思考，全身只剩下一种感觉——
痛。
很痛。
钻心剜骨般痛。
身边事物全部远去，有人将时间拨慢，眼前一切都变成慢动作。
“老大！嫂子…”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入耳道，他听不清，但心底的本能唤醒了他。
从沙发上弹起来往外冲，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又目标明确。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有苏瑾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