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韵就这样拉着韩冽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了巷口。韩冽怔怔地望着走在前面的女孩,明明是乖顺可爱的模样,此时却像一个女战士一般坚定地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原本黑暗腥臭的小巷此时此刻也应景的点起了几盏明灯,如同一片黑暗中投射出一丝光亮,那样炫目又令人心生向往,韩冽不禁又一丝恍惚。
“嗨” 许清韵摆了摆手,想要唤醒沉思之中的韩冽。
韩冽心里一惊,但随机恢复到原来的冷漠,装作不耐烦地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叫韩冽?”
“刚听到她们喊你的名字我就记住了!”
“那你叫什么?”韩冽话锋一转。
许清韵微怔一下,回答到:“我叫许清韵!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韩冽向来不习惯接收他人的善意,见许清韵客客气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生硬地推诿道: “你不用这么客气,路上随便一个女生遇到李哲那混蛋,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他。”
许清韵还是一脸乖巧地表示感谢。
韩冽一看这姑娘一扫之前的倔强模样,打趣说道:“如果刚刚遇到李哲你有这么礼貌,多半是不会被修理的。”
许清韵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我对你和善,是因为你救了我,而他们不过就是欺负人的社会渣子罢了。”
“你怎么惹到他们的?”韩冽有点好奇。
“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见李哲,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从没有招惹过任何人,你不信?如果我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群架,你信不信?”
“我信。”韩冽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道。
这次轮到许清韵感到讶然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不仅无条件地帮自己脱离了困境,而且还如此坚定地相信自已,她不禁为最初的冷脸感到一丝愧疚。
韩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迫,并未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你还不回家嘛?”韩冽指了指手上的手表。
正常学生这个时间点已然是坐在书桌上完成作业了,许清韵明显就是学校里的乖乖女。
许清韵些许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模样,有点无奈的解释道:“你看我的衣服血迹斑斑的样子,我外婆看到一定会吓昏过去的。”
“有这么夸张?”
“毕竟我们家住在这儿有十几年了,邻里之间相互都认识,我这副模样走回核桃湾,不需要多久就能传到我外婆的耳朵里。”
“那我们去商场买一身衣服不就得了。”韩冽反手抓住准备离开的许清韵。
许清韵的神色慌了一下,闪身避开了他的手。“今天谢谢你的帮助,后面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少年时代的心敏感而脆弱,少女是不愿轻易让人看到自己的窘迫,许清韵从小和外婆一起生活长大,母亲和父亲就像是一个符号,仅仅只是存在一个称号,时常是记起来才给一笔生活费,然后又消失的不见踪影。所以许清韵的生活是略微清贫的,还好她学习优异,老师帮她申请到了补助,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捉襟见肘,但是如果让许清韵再添置一套衣服,她是万万不肯的,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和韩冽解释,只好佯装淡定地摆摆手拒绝。
韩冽见她有意疏离,便不再强人为难。
“我先给你说清楚,我并不是一定要跟着你,而是李哲那帮下三滥最是卑鄙,我担心的是他万一尾随你回家,后续会给你带来麻烦。”
许清韵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竟然以小人之心 ,度君子之腹。忙不迭地表示感谢,立马快步带着韩冽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韩冽便将自己的外套再次甩到许清韵的身上。
许清韵不解地回过头望向他。
韩冽恢复了之前浪荡公子哥地做派,眼尾轻轻上挑,桀骜不驯地说:“姑娘,你把裙子撕的有点短了。”
许清韵顿时羞红了脸,低着脑袋快步往前走,如果说此时有个地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钻进去。
C市近几年大力发展经济,城市建设飞快,眼见高楼大厦平地而起,灯光璀璨迷人眼。城市的迅速发展就造成了经济发展不均衡,可能一边是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但仅有一墙之隔的就是纸醉金迷,奢华时尚的新型建筑。很不凑巧的是许清韵就是住筒子楼的那一拨人群,如果不是许清韵,韩冽简直不敢相信这都2024年了,C市还有没安装电梯的楼房。
越往里走越是颠覆韩冽的认知,他以为的老旧小区是破烂不堪且臭气熏天之地。但是随着许清韵的脚步,韩冽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每家每户都认真打扫着自家的卫生,公共通道有些狭窄但并不脏乱,窗户的铁栅栏边冒出一簇簇或粉嫩或明艳的花骨朵,在暗夜中漂浮着几缕幽香。厨房的窗户更是热气腾腾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时不时的从缝隙里溜出一缕肉香,不用去猜想,一定是燃气灶上的沙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其间夹杂着排骨独有的香味。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韩冽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每次放学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韩冽就会感到莫名地失落,然后在无尽的夜色下挥霍自己的时光。
“嗨,小韵。”
许清韵礼貌地回答:“徐奶奶好。”
“小韵回来啦,有空过来吃饭,家里今天做了红烧排骨,我把最嫩的那条给你留着的。”
许清韵连忙摆手,拒绝连连。
但是徐奶奶可不容她拒绝,转眼便回了厨房。
许清韵催着韩冽赶紧往前走,韩冽有点不解。正当他疑惑地时候,就觉得自己的怀里被人塞了满满一袋橙子,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许清韵的邻居。
“小伙子,快帮韵儿拎水果,这是老家寄来的橙子,酸甜可口,包你爱吃。”郑婶熟络地拍拍韩冽的肩膀,根本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疏离。
明明没有多长的距离,韩冽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等走到许清韵家门口的时候,韩冽已经装的盆满钵满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清韵一开始拉着自己飞跑了,而且他也能理解许清韵为什么敢把自己一个陌生人带回家里了,街坊邻里这么亲近,但凡许清韵家里有个风吹草动,估计韩冽都没法活着离开这条小巷。
韩冽被领进家,许清韵飞快地跑进卧室,几乎是以光速的速度换好一身衣服,用清水洗净脸,等她一套动作完成后,没几分钟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许清韵连忙把韩冽藏进房间,理了理头发,就去开门了,不出所料果然是李婶。
隔壁李婶一直都是热心肠,每次许清韵回来,不等十分钟,李婶便热情的敲门喊她过去吃饭。
但今天不一样,家里多了一个韩冽,许清韵自然是没法独自去吃饭的,可是李婶的热情是扑不灭的,眼见许清韵不肯过去,李婶立马决定将自家刚炖的猪肘子分一半出来,饶是许清韵百般推脱也不顶事。
待李婶把猪肘子放好,眼神还不忘滴溜溜地往许清韵卧室方向瞧,最后还喊了一声:“谢承羽,别老是顾着学习,记得和清韵一起吃饭哦。”然后完全不给许清韵解释的机会拔腿就走了。
许清韵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冽就自行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眉尾上挑,戏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金屋藏娇啊?”
许清韵最不喜欢别人误会,大大方方地打开了隔壁卧室的大门,依次介绍:“诺,这是我室友谢承羽的房间,这是方琳的房间,还有一间现在暂时是空置的。我和他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男女朋友关系,他们是我学习搭子。”
学习搭子,这个词在韩冽的世界里就是破天荒地存在。
许清韵看着他有点愣神的模样,不禁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笑意,耐心地解释说:“我们都是天水一中的学生,偶尔会参加学校的奥数比赛或者物理竞赛,班主任为了方便我们学习就在学校附近找了这套房子,结果巧了,房子正好是谢承羽家的,他爸妈索性就把这儿赞助给我们学习了。”
天水一中,韩冽愣了一下,即使他心里早就知道许清韵可能很厉害,但是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咯噔一下。要知道这所高中的重本率在百分七十左右,也就是说进了天水一中那就是一只脚在高中,另一只脚在重点大学。
这样的天之骄子和自己这样的小混混从一开始就隔着山海。
许清韵熟捻地从橱柜里拿出碗,一勺一勺地给韩冽舀着汤。韩冽也不客气,低头吃着饭。这样简单的日常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韩冽不敢细想。
吃完饭许清韵就回屋了拿课本去了,韩冽听见她小声嘀咕:“这校服沾了血能洗,但是当时为什么脑袋抽抽,把裙角给撕了。”
韩冽顿了一下,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翻,接着又喝起汤来。
许清韵简单地把空置的卧室打扫了一下,便把韩冽安顿在里面了。
随后就坐在饭厅里开始写作业,韩冽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天水一中的学生都是天才,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学习的。
许清韵没好气地回答:“天水一中,个个都拔尖,在里面就是神仙打架。如果不学习那无疑就是慢性自杀。”
“你不会觉得学习很辛苦嘛?”
许清韵这次没有反驳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说:“如果我的辛苦能换回家人日后安稳的生活,那学习就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努力在当下的社会一文不值,你还是会选择努力嘛?”
“人生不过三万天,你不拼一把,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可以。”许清韵的眸子坚定而清澈,在明亮的灯光下依然熠熠闪光。
许清韵静坐着,手里不停地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也是韩冽第一次不觉得看书是很烦躁的事情。
许清韵和韩冽的相遇就是一场偶然,一旦分离,两个人便像是不同河流中的鱼,重新融入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仿佛对方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