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利特霍尔德的目光温和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一个能在三十一岁就触摸到‘领域’门槛的年轻人，无论如何，都值得我们亲自走一趟。”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议会的记录中，没有任何关于‘zone’的记载。达米安先生，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你对那种‘境界’的感悟吗？”
达米安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
面对这群世界的“居委会干部”，撒谎和糊弄没有任何意义。
“那并非一种境界，更像是一种……信息处理模式。”他坦然答道，“在那一瞬间，我能感知到构成对手、乃至周围环境的所有信息流，并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解析，找出最优解。它更偏向于一种被动的、极限状态下的分析能力，而非主动掌控法则的力量。”
利特霍尔德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
“原来如此，并非‘掌控’，而是‘解析’……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道路。”他点了点头，“感谢你的坦诚。这为我们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流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议会的规章，我们本应在阁下正式晋升传奇，凝聚‘领域’之后，才会前来拜访，并向您阐述《传奇力量限制法案》的相关条款。但你的情况太过特殊，你的‘解析’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比单纯的‘掌控’更加危险。所以，我们破例提前来打个招呼。”
"我们也见过太多初触传奇门槛的人，因为急于掌控那股力量，最终走火入魔，做出威胁世界稳定的行为。"利特霍尔德议长又补充说道。
“我理解。”达米安颔首。
“那么，达米安先生，”利特霍尔德的语气变得郑重，“议会想知道，你未来的道路，将通向何方？是追求力量，突破自身的极限；还是笼聚人心，建立崭新的国度？”
达米安笑了笑，靠回沙发，用一种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议长先生，说实话，我对成为传奇级强者并没有特别的渴望。”他摊了摊手，“我更喜欢做生意，研究如何把商会经营得更好。目前来说，只有面对魔族或者星灵教派这种威胁世界安全的敌人时，才会全力以赴的去战斗。”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利特霍尔德看着达米安，看了很久。
最终，他脸上的郑重，化作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好！很好！醉心商业，目标明确，还顺便承担起了对抗外敌的责任。达米安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让人省心的‘准传奇’。”
他站起身，再次向达米安行了一礼。
“很好，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达米安先生，当您正式踏入传奇境界时，我们会再次前来，为您举行正式的加入仪式。在那之前，请继续保持现在的心态。”
说完，他带着另外两人，转身便走。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街道上的喧嚣，如同解冻的河流，重新奔涌起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原本盘踞在风语城，心思各异的传奇强者们，当天下午就走了一大半。
和平议会的突然造访，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们所有的狂热与妄想。
议会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这个叫达米安的年轻人，我们看上了。
你们想合作可以，想搞小动作，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议会的怒火。
风语城的风暴，似乎……平息了。
然而，第二天清晨，约翰抱着一摞比昨天还厚的信件，走进了达米安的办公室，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
“老板，奥托大师送来了他的佩剑设计图，说想跟我们深度合作‘心剑系列’。另一位格伦德大师则寄来了一块熔岩核心，希望能投资我们的‘自热饭盒’项目。还有……”
约翰顿了顿，将最上面一封用金线封口的信递了过来。
“这是格兰克王室的加急信函，国王陛下想聘请您，担任王国的……首席经济发展顾问。”
达米安看着满桌的商业计划书和合作意向书，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驱虎逐狼，结果引来了一群更难缠的秃鹫。
和平议会前脚刚走，关于那场会谈的内容，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泄露了出去。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商会的会客室里。
来者正是“真相研究会”的代表，阿利斯泰尔教授。
“看来，成为世界的焦点，也并非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阿利斯泰尔看着达米安那略带疲惫的神色，微笑着说道。 “焦点只意味着麻烦。”达米安示意约翰奉上茶水，“教授，您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不是为了跟我谈‘自热饭盒’的股权分配问题吧？”
“当然不。”阿利斯泰尔呷了一口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听说了您与和平议会的那场谈话。您向他们表明，您只关心商业，以及对抗那些威胁世界安全的敌人，比如……星灵教派？”
达米安的眉毛挑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有关星灵教派的事情，只有极少的参与者知道，大多数人也是前几天的会谈后才知道这个可怕的邪教组织。
“我们并非刻意窥探您的隐私。”阿利斯泰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坦然道，“只是，当一个足以影响世界走向的‘变量’，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同样能颠覆世界的‘变量’时，我们有义务确保，前者掌握的是最接近真相的信息。”
他放下茶杯，那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达米安。
“达米安先生，您想了解星灵教派，对吗？作为某种义务，也作为对您之前提供‘罪源之巢’情报的回报，研究会决定，将我们所掌握的、关于‘星灵’最核心的秘密，告知于您。”
达米安的心头微微一震。
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身体却不自觉地坐直了。
阿利斯泰尔没有卖关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讲述一段被时光遗忘的史诗。
“真相研究会并非无所不知，我们只是历史的拾荒者。关于‘星灵’，我们从最古老的精灵族星盘和巨龙的传承记忆碎片中，拼凑出了一个恐怖的轮廓。”
“我们发现，所谓的‘星灵’，并非来自某个与我们对立的空间。它们更像是……构成世界之前的‘原材料’。多斯卡拉世界，是从一片名为‘源初之海’的混沌中诞生的。而星灵，就是‘源初之海’最纯粹的能量与法则的具现化。”
达米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彻底颠覆了他，以及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基本认知。
“亿万年前，并非星灵入侵多斯卡拉，而是多斯卡拉世界在诞生之初，从‘源初之海’中‘捕获’了一部分星灵之力，将其转化为构成我们世界的基本法则，比如元素、空间、时间。”
阿利斯泰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那是对远古秘辛的敬畏与恐惧。
“但是，那次‘捕获’并不完整。一部分最狂暴、最原始的星灵之力被排斥在外，形成了所谓的‘星灵界’。它不是一个世界，更像是一个环绕着我们世界的、充满了不稳定力量的‘蛋壳’。而我们的世界，则像蛋黄。”
这个比喻让达米安瞬间理解了其中的结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那么，星灵教派……”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星灵教派那些疯子，通过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方式，解读了部分远古的真相。”阿利斯泰尔的眼中闪烁着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光芒，“他们知晓了‘蛋壳’与‘蛋黄’的存在。”
教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的计划可能是运用某种法则让‘蛋壳’与‘蛋黄’产生共鸣，形成一条临时的‘脐带’！一条连接世界内部与外部混沌的通道！星灵教派的终极目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让达米安遍体生寒的结论。
“他们是想通过一场规模空前的献祭仪式，强行扯断这条‘脐带’，让整个‘蛋壳’砸下来，与‘蛋黄’彻底融合！他们认为，这将是一场伟大的‘升格’，能让整个世界回归‘源初’的姿态，而他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了。
达米安终于明白了。
星灵教派不是侵略者，不是毁灭者，他们是一群妄图将煮熟的鸡蛋还原成胚胎的疯子！
他们不是要毁灭世界，他们是要……重启世界！
这个真相，远比任何异界入侵的故事都要恐怖一万倍。
“这就是你们研究出的……真相？”达米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我们目前能拼凑出的、最接近真相的猜测。”阿利斯泰尔的神情恢复了平静，但眼底的沉重却挥之不去，“所以，达米安先生，现在您应该明白，这是一群怎样的敌人了。”
他们不是为了领土，不是为了财富，甚至不是为了信仰某个具体的神。
他们信仰的是“回归”本身，是一种最彻底、最纯粹的虚无主义。
达米安靠在沙发上，试图平复内心的震撼。
难题啊！全是些难题。
当别人还在为如何分蛋糕而绞尽脑汁时，已经有一群人，想要连同桌子和食客一起，扔回搅拌机里重新和面了。
送走教授后，达米安看着桌上那封格兰克王室的聘书，长长地叹了口气。
相比于遥远的“世界重启”危机，眼下如何得体地拒绝掉国王的“首席经济顾问”一职，似乎是个更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