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录节目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拉你入镜……”楚音低头,难得轻声道歉。
曾经的容家少爷,容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就这样被她逼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搂搂抱抱……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他们也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任由岁征接近你。”容膺话音刚落,已经转身从微波炉里端出热好的饭菜,推到了楚音的面前。
楚音愣了下,拿起盘子边上的餐叉,一下一下戳着盘中被容膺提前切好的海参。
调好的料汁和她之前在各种餐厅里尝过的都不一样。
楚音原本打算敷衍一下,没一会儿,已经埋头专注扫荡盘子里剩下的意面了。
给切好的水果挤上今天刚做的手工沙拉酱,容膺转身,就看见了空荡荡的盘子,眼眸幽深之余,浅浅勾了下唇。
外人看楚音,形容她为一只外表美貌,但气质冷漠又强势的布偶猫咪;
容膺眼里的她,不过是只遇到人和事,经常容易感到别扭的小狐狸。
——渴望爱,却又怕受伤,然后只能把自己保护起来,察觉到一点危险,就开始张牙舞爪,捍卫自己的领地。
酒店房间外的高楼林立,夜间玻璃窗移动的灯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容膺强作镇定地收回目光,端走楚音吃了一半便再也吃不下的水果沙拉,高大的身影站在洗碗池边,低头开始认真清理。
剧组订的短期套房没有配备洗碗机,楚音坐在窗边的沙发前,望着玻璃外的世界,有些恍惚。
“哗啦啦……”水龙头的热水冲刷着盘面和刀叉的声音。
“叮当叮当……”碗碟接触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
合上膝前被她快要翻烂的剧本,楚音有些恍惚。
逃离容膺的这些年,不管是小夏的厨艺,还是她自己的,都不敢恭维。
因此,做饭洗碗这种事情,对于楚音来说,久违得好像上个世纪的事情。
楚音瞥了眼发出轻微嗡嗡声的冰箱,不用打开也知道,容膺一定趁着她今天录节目的时间囤了不少的食材。
“哗啦——哗啦——”
空调的风轻拂过纸张,声音一阵一阵的。
“困了么?”
闻声,楚音微微睁开眼,眼角发酸。
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捡起地毯上厚厚一叠的剧本,小心搁置在床头柜前,男人带着一股未干的水汽,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等下……”左侧吊带滑落在手肘,楚音低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睫。
“通告在明天下午。”男人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喑哑。
这一夜的灯光亮得灼目。
“唔,窗帘……”雪白的鹅绒被缝隙挣扎出一只纤长的天鹅臂。
扑鼻而来的冷调玫瑰香让楚音发怔,这床被褥都是容膺从别墅里偷运过来的,是怕她睡得不舒服么?
楚音毫不怀疑,她一个点头,容膺怕是连家里的床垫都要原封不动给她搬过来。
“已经拉好了。”男人面不改色,半屈膝在床前的地毯上,单手托起她的左踝。
“你干嘛?”楚音皱了皱眉,支起上半身,气喘吁吁,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发尾遮住了圆形领口的好风光。
男人不语,只是捉着她的足踝,靠近了床边的柜灯,目光先是紧锁在她的脚背,接着一点点游弋着往上。
楚音咋舌,容膺最近总爱抓着她的脚踝来来回回看,这是什么毛病?
男人腾出另外一只手,医药箱“咔哒”一声弹开了。
左踝蓦地一阵冰凉,楚音收回视线,落在了男人的后脑勺上,紧接着,眼睁睁看着男人为她的左踝关节涂完药酒之后,贴上了一道透明定制的小绷带。
楚音反应过来,今天录节目的后半场换的小半码的高跟鞋,她的足踝的确磨到了一点儿。
但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惺忪平常。
“楚音。”
“干嘛?”冷不丁被容膺这一声呛到,楚音沉下脸,礼尚往来。
“你真的把自己养得很差。”容膺的语气凌厉,眼里的酸涩却是一闪而过。
楚音:……
做她这一行的,除了实力,最重要的就是美貌,因此,哪怕刮风下雨,她也要保持风度。
更别说忍耐疼楚这点小事,磨破皮了掉了块肉,要她往前,也会义无反顾地上。
世人在意的,从来都是她作为女明星的风光。
一袭红裙的楚音在颁奖典礼上的“惊鸿美艳”,“东方女性的明艳大方”这类字眼出现在各路报道中。
是她作为公众人物“楚音”,要承担的责任。
现在早就过了卖惨的时代,楚音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她还想在桌上,要么对自己够狠,要么……就学会走捷径。
在楚音的认知里,无人会在意她风光后的种种。
容膺今天这一声,就像是沉寂在角落的吉他,被一只手扫了弦,发出了极为清灵的乐音,莫名的让人心惊胆战。
白天,拥挤的人群好像沸腾不息的潮水,她身处其中,滚烫得快要窒息。
可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容膺一人,也只有他,注意到了她踝间扭伤的红肿。
楚音扯了扯嘴角,这一切,实在太过讽刺了。
当初肋骨断了,她硬撑着完成了替身的威亚,如今却因为这种刻意的讨好,生生掉了几滴眼泪。
真是不争气啊。
楚音暗暗斥责自己,想来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贼老天看不下去,特意让容膺这个家伙来折磨她的。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她的演技过人,容膺当初又怎会心甘情愿替她铺路?
思来想去,楚音想不出任何多余的理由。
如果说,容膺喜欢她,楚音是相信的。
但是,容膺爱她,楚音只会嗤之以鼻。
世人总是以爱为名,引诱其拔掉利爪,玩腻了,再弃如敝履。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一点,她早就从那个窝囊废妈妈身上看得彻底。
今天的节目主题也很应景——重返二十岁。
对于20岁的记忆。
楚音记得,那时候的她,总是灰头土脸的。
要说不后悔,是假的,但那样的过去,是她当下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20岁那年夏天,片场茂密的树干间,少不了知了开会。
光线刺目得紧,楚音不由得把双眼闭得更紧了。
“喂,那边那个群演,说你呢!树下那个尸体,自己挪出来一点晒太阳;道具,再过去加点血!”
“咳咳……”尽管扮演过多次尸体的楚音已经有了经验,提前屏住呼吸了,奈何挤假血的工作人员显然没有耐心,黏糊糊的红酱差点堵塞鼻腔,呛得她无法呼吸。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巢,楚音拖着“伤痕累累”的囚服,到了棚里换回了自己的常服。
“叮!”
“嗡——”
两条消息,一条是前景通过的消息,另外一个是大剧组给女主做替身的新工作。
楚音站在卫生间斑驳的镜子前,抽出包里的洗脸巾,一点点擦掉脸上的脏污,显露出了白皙光润的脸。
扮演的“死囚”留在了片场,属于楚音本人的心脏,此刻重新开始跳动。
“哗啦啦……”水龙头再度冲刷着洗脸巾上的色彩,浓重的红白,宛若一副抽象的油画。
看着镜子里一脸沉寂的自己,楚音弯腰,凑近镜面,赶时间,草草地清理了鼻腔的污垢。
出了酒店的卫生间,回大学的公交恰好停在了站点,楚音穿过群演拥挤的人群,一路往前,逆风跑得急。
“滴——”
鼻息间残存着科技与狠活的假血味道,坐在靠窗的座位,楚音掩唇,咳得双颊通红。
兜里的手机一阵振动,楚音皱着眉解锁了屏幕。
“小姐,先生让你今天回老宅吃饭。”
吃饭?
鸿门宴不说,这顿饭,只要她出现在饭桌前,就没有人食能下咽。
本来还想等时机再成熟些,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
“莫也,你确定,他今天会在休息室?”楚音握紧了手机,找到了通讯录的置顶。
“当然了,学生会副会长的消息,怎么可能不灵通?不过你小心点儿,这位容少身边从来没有女伴,难保有点问题,不,大概问题还挺大的。”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是爽朗。
“正合我意。”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楚音”,莫也皱眉,这还是她认识的楚音么?什么时候玩得这么花了?
楚音别过头,扫了眼戴着黑框眼镜,扎着一头马尾的自己,弯腰,系好散开的小白鞋的鞋带,将卷起边沿的牛仔裤整理好,捞起洗手台边上的志愿者挂牌。
楚音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拧开了专用休息室的门。
正在系领带的容膺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孩,这是哪里来的小狐狸?
“抱歉,先生,这是宣讲会的流程稿。”楚音弯腰,把蓝色文件夹摊开,放在透明的圆形玻璃茶几上。
俯身之际,白底的T恤把志愿者挂牌的红色挂脖衬得越发明晰。
容膺的眼里此刻却只倒映出女孩自圆领口延伸而出的脖颈白皙,线条流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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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