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夏大陆总共五座城,分别东方青木城,西方白金城、北方黑水城、南方赤火城,以及中央的黄土城,也即他们现在所在的王城。
王城中除了玄夏王族,也是仙盟驻地。
这世界仙凡杂糅,王族掌管凡人俗务,仙盟掌管仙门之事。
王族供养仙盟,仙盟庇护王族,两者相互依存休戚与共。
当然这跟刚刚醒来的叶殳没什么关系。
依陆芥所说,她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而对方更是个连灵根骨都无的凡人大夫。
总之,他们是这个世界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
叶殳本就是个小人物,也并不指望穿越成什么大人物。
醒来三日,因着重伤未愈,虽能下地,却始终只能走上几步,便气喘吁吁。
好消息是,她脸上的药洗掉后,并未留下任何疤痕,而那张脸竟是跟原本的自己差不多。
当然,也有一个坏消息。
她虽是修士,但因为这次重伤,灵根骨受损,修为大大减弱。
好在她没了记忆,也不知曾经作为一个修士,是什么状态,对这噩耗倒也不太在意。
至于多个老公这件事。
三日下来,她也心平气和接受。
毕竟对于一个重伤失忆的人来说,身边有家人照顾,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尤其是这位夫君除却长相俊美,还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夫。
他们这个家就三人,小叔子陆狸太小,自己又是个伤患。
陆芥既要在医馆坐堂给人看病赚钱,还要负责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
叶殳仔细观察过,他做事麻利,烧饭手艺也相当不错。
想来家中诸类事宜,一直都是他在做。
不得不说,失忆前的她,眼光相当不错。
*
这日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陆狸丢了筷子便跑出去玩。
陆芥点燃桌上油灯,端过熬好的汤药。
叶殳目光落在他手中药碗,想到那苦味,不由得眉头微蹙。
陆芥见状,道:“这药苦,是因有一味黄连。你如今已能下地,再喝两日,就能换方子了。”
叶殳哦了一声,伸手要接碗。
陆芥却直接像前两日一样,将药碗递在她唇边。
虽然手已经能动弹,但到底不太能使上力。
叶殳也没跟他客气,就着对方的手,闭眼咕咚咕咚将药喝下。
太尼玛苦了!
命都没这么苦。
一碗苦汤药下肚。
叶殳眉头已经蹙成川字。
好在下一刻,鼻间便有一股香甜气息传来。
她撩开眼帘,一只捏着红枣蜜饯的修长手指,像平日一样,及时来到她嘴边。
叶殳眉头不由自主舒展开来,轻车熟路地将这蜜饯咬下。
甜味瞬间口中蔓延,成功压下汤药的苦涩。
自己这便宜夫君,确实是体贴周到。
她稍稍活动了下手脚,虽然还钝钝的,但到底不再是瘫痪人士。
一旦能动,也便有了许多想做的事。
“我想泡个澡。”
这是她现在最想做的。
“嗯,我去打水。”
陆芥从善如流起身。
他很快搬来浴桶,兑好热水。
又为叶殳找来干净衣裳,放在浴桶榜的兀子上。
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然后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她:“你可以吗?”
叶殳试探着抬了抬胳膊,自然而然道:“我需要帮忙叫你。”
虽然没了记忆,但既然两人是夫妻,早就坦诚相待。
她便觉得不用扭捏客气。
何况,妻子受伤醒来忘了自己。
对陆芥来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这几日她有注意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复杂。
想来是在刻意压抑着被妻子忘却的痛楚。
对方悉心照料自己,自己也该善解人意。
主动亲近一点。
思及此,叶殳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对方昳丽的面容和宽肩窄腰的颀长身材。
该不该说。
自己之前还吃挺好。
陆芥神色莫测地看了看她,点点头道:“那我就在外边,你有事叫我。”
“嗯。”
叶殳哼着小调,解开衣带,褪下衣裳,缓缓踏入冒着热气的浴桶。
水温适中,还带着药草花香味。
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原本那句让陆芥帮忙,只是随口说说,以主动表示亲近。
但眼下她使不上力,洗得很慢。
不知不觉水便有些凉了。
那随口的一句,便成了真。
“陆芥!”她开口唤道。
“嗯?”陆芥在隔扇门外回应。
“水凉了,你给我添点热水。”
“好。”
须臾。
房门被推开,陆芥提着热水壶进来。
叶殳背对着他,瞧不见他的动作,只感觉到有热水,从背后缓缓注入浴桶中。
“够了吗?”陆芥柔声问道。
“够了。”
听见对方转身要走,叶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手中帕子叫住他。
“你给我洗洗背,我够不着。”
这也算是一种主动亲近吧。
只是对方对她来说,到底是个刚认识的男人。
叶殳语气坦然,心却忍不住跳得飞快。
也没好意思转头。
也就没人能瞧见她此时的表情。
身后的陆芥明显犹疑了片刻,才接过她手中帕子,低低“嗯”了一声。
叶殳双手扶在浴桶,深呼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
脑子里不停默念:“他们是夫妻……他们是夫妻……”
感觉到温热的帕子从背上划过。
她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背上那只手似乎是微微顿了顿,又才继续。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灯光,不足以将浴桶中的春色照清楚。
但这水汽氤氲的影影绰绰,却足以衬出一室暧昧。
尤其是每次陆芥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拿着帕子擦过白皙如玉的脊背。
帕上的热水,从蝴蝶骨间自然而下流过,更显出几分旖旎。
灯影中,男人神色无常。
只喉咙无意识滑动了下。
叶殳对亦是此浑然不觉,只努力让自己一心一意享受便宜夫君的服侍。
然而这静默无声,到底还是太过暧昧尴尬。
她只得佯装随口问:“我们成亲多久了?”
以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暧昧。
陆芥:“三年。”
哟,还是老夫老妻了啊!
叶殳没结婚经验,对自己的婚姻生活难免有几分好奇。
想了想,又问:“那我们之前会吵架吗?”
陆芥:“偶尔。”
叶殳笑:“你肯定吵不过我,我是修士,你是凡人,而且你脾气好。”
陆芥也笑,不置可否。
叶殳想起这世界虽然仙凡杂糅,但修士寿数远长过凡人,又有着降妖除魔的武力值,因而地位远高凡人,仙凡通婚极少。
她对自己很了解,好胜心强,功利性更强。
不可能只是因为对方的美色和温柔体贴,就与对方成亲。
此人定然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她纯洁的脑子忽然打了个滑,眼见就要不可名状。
赶紧着急忙慌收回来。
“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嗯。”陆芥从善如流起身,出了门。
听到房门咯吱一声关上,叶殳重重舒了口气,胡乱擦了身子,买过衣裳船上,踉踉跄跄回到了床上。
也不知是身体虚,还是其他,只觉头上又出了层汗。
*
“阿兄,人都走了,我们是不是该关门了!”
前院医馆,陆狸抱着迎着枕蜷缩在藤椅上,见陆芥出来,打着哈欠问道。
“嗯。”陆芥面无表情点头,走上前去关店门。
陆狸从椅子上起身,伸伸懒腰,咦了声:“阿兄,你脸怎么那么红?”
陆芥淡声道:“你看错了。”
屋中只一盏烛火,影影绰绰,寻常人哪里看得出脸上颜色。
然而陆狸却笃定道:“我怎会看错?”
“哦。”陆芥又面不改色改口,“那可能是有点热吧。”
“是吗?”陆狸摸摸后脑勺,看了看怀中软绵绵的迎枕咕哝。
他怎么不觉得?
不过旋即一想,自己本来就不怕热,也就没多怀疑。
*
又过三日,叶殳筋骨之伤好了大半,虽然那劳什子的灵根骨还远未恢复,做不了飞天遁地的修士,好歹行动差不多能自如。
而这三日,她对这个三口之家,又有了进一步认知。
那便是,这竟然是个贫困户!
原本她想着,在王城经营一家医馆,不说宾客盈门,却也不缺求医问药的病人。
他们又只有三人,上无高堂赡养,下无儿女拖累。
陆芥不是坐堂就是出诊,绝无不良嗜好,陆狸也不过是贪吃贪睡了些。
这家中的日子,不说锦衣玉食,也该衣食无忧。
屋中简陋尚且可以说,是因为刚来王城一年,未来得及添置太多家具。
但她那位大夫夫君打补丁的衣裳,小叔子露脚趾的布鞋又是怎么回事?
叶殳震惊了。
穿越前她好不容易卷生卷死脱贫致富。
没想到穿越到修仙世界,竟还要过穷日子。
而关于他们贫困的原因她很快也摸清了。
原是这王城穷苦百姓颇多,常有穷人来看病,却付不起诊费,陆芥不仅免费给人瞧病,还免费送药。
一来二去。
在这王城开店不过短短一年,陆大夫医者仁心的名声是出去了。
没钱来看病的人却是一日比一日多。
于是,这陆氏医馆生意越好,挣钱越少。
那么问题来了。
失忆前的自己,是如何忍受这种事发生的?
叶殳自认还算正直善良。
但绝非圣母滥好人,这种勒紧裤带损己利人的事,她绝对干不出来。
难不成因为自己这辈子是修士,所以修身养性成慈悲为怀了?
但她对此表示怀疑。
因为就这几日的了解。
这世界的仙门和修士,可不是什么远离俗世俗物的仙人。
多得是贪婪邪恶欺压凡人之辈。
陆狸就很讨厌修士,说仙门都是恃强凌弱的鼠辈,没事就在医馆大骂。
这日午后。
叶殳从后院来到前院医馆,却见陆芥不在,许是出门给人看诊。
陆狸盘腿坐在诊柜后的藤椅,正眨巴着眼睛听对面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满面红光,看着不是病患,一张嘴叽里呱啦,吐沫横飞。
陆狸似乎也与其相当熟识。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很是专心,并未注意到后门出现的人。
“陆狸兄弟,你可知近日仙门出了桩大事,妖魔鬼怪只怕要多起来了。”
“啊?是吗?”陆狸摇摇头,又摸摸耳朵,神色好奇,却又好像有些心虚,“仙门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男人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事关王族和仙盟,事发后对百姓封锁消息,若不是我消息灵通,也不会知道。”
陆狸越发好奇,睁大一双猫儿眼追问:“赵二哥,到底什么事?”
赵二继续小声道:“你听说过玉面阎罗吗?”
陆狸听到这个名字,瑟缩了一下,点点头不由自主压低声音:“就是那个经常猎杀仙门修士的邪道魁首?”
“没错。”赵二点头,“上月新春正月十五,祝氏少主明月君,在仙盟迎娶归德王女。乃仙门和王族近年来一桩盛事,仙门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却不料,那玉面阎罗趁此机会,血洗婚礼现场,数千仙门贵胄死伤近半,不仅祝盟主惨死在那邪道手中,归德王女也死了。”
陆狸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可当真?这么大事,我怎么从未听说?”
赵二笑眯眯道:“我都说了,兹事体大,王族和仙盟封锁了消息,以防发生动荡。”
陆狸惊惶点头,又问:“那玉面阎罗竟如此厉害,竟能闯入仙盟,重创仙盟那么多高手?”
“据说他当夜召集了数万妖鬼。”
陆狸闻言忧心忡忡道:“虽然仙门坏人不少,但若仙门动荡,让邪道当了道,妖魔鬼怪横行,只怕咱们来百姓日子更不好过了。”
赵二笑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那晚虽然仙盟损失惨重,但最终王女祭出赤焰之火,与玉面阎罗同归于尽,拯救了仙盟,也拯救了王城。现在仙盟都在抓邪道余孽呢!”
陆狸睁大眼睛:“什么?王女与玉面阎罗同归于尽了?”
“那赤焰之火是王族秘术,只有修为到天境才能使出,而王族已经百年未再出过天境修士,赤焰之火已近失传,没想到王女在这仙盟生死存亡之际,竟使出这秘术。只是自己也以身殉之,与玉面阎罗一起在赤焰之中灰飞烟灭了。”
男人摇头晃脑,唱歌似的感叹。
“可叹王女大义!”
“可惜王族第一美人,仙门百年一遇的天才,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可怜祝氏少主大婚日,丧父又丧妻!”
陆狸听得心有戚戚。
他身在王城,竟不知发生了这等大事。
也不知道阿兄有没有听说。
上月十五。
咦?
不正是阿兄救回阿嫂那日吗?
莫非阿嫂就是被邪道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