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这些人的话题怎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但陆离还是答了：“嗯，学过。”
那人又问道：“如今修为几何了？”
若是修为较高的，或许可请自己相熟的宗门收留。
“修为？”陆离稍有些怔愣，“好像是……化神吧。”
其实到达化神期，已是许多年前之事，只是后来是否又有所突破……临近师父飞升，这天雷劈得乱得很，陆离也记不大清了。
听得陆离的回答，那些仙盟中人颇有些面面相觑。
桦神……桦神是什么？
“我知道了！”终有一人一敲掌心，“你说的，可是花生？”
想来，是这小姑娘带些口音，也是常事。
“应当是吧。”陆离点点头。
师父曾说过，有些地方的方言特色便是前后鼻音不分，如今果然是见着了。
“花生，便是最低阶，这……”欲为陆离介绍门派之人不由得有些为难，只是将这为难之语说出了口，便免不得遭受了一记肘击。
回头一看，便见是最初与陆离搭话之人朝他使了个眼色，大抵是让他情商高一些。
哪有在人面前揭人短的！
修仙的等级，从下到上依次为“花生—瓜子—可乐—薯片—怪味豆—矿泉水”，花生便是初试修仙的普通人，直至瓜子方可说是真正踏入了修仙之途。只是自花生至瓜子，不知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这道门槛。至于矿泉水，便几乎是万中无一者，当今世上，也不过只有五位矿泉水的大能罢了。
譬如他们，便都是修为至怪味豆者，方敢一探这最高秘境。
“哪怕都是花生，亦有许多区别。”又一人打圆场道，“小姑娘，如今，你可学会引气入头了？”
“引气入头？”陆离疑惑。
她怎从未听师父说过……是术法么？
见陆离这般反应，众人便知晓，定然是不会的。
“无妨无妨，那引气入喉呢？”见陆离仍是茫然，那人又问，“……引气入腹？”
陆离摇摇头：“我只知道，引气入体，这个我是会的。”
“引气入体？这……”这回欲为陆离介绍门派之人增长了些情商，余下的半截话便未再说出口。
引气入体，这是初生时的婴孩便会的，若是无法引气入体，岂不是早就憋死了？
倒不是他对这小姑娘有何偏见，修仙又并非如何高人一等，只是，若是如此入门级的修为……托相熟门派收留一事，确是不得了。
陆离之前虽不曾下过山，但毕竟不是傻的，见这些人这般神色，便是心下了然。
师父说的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直至今日下山，她方才知晓，原来，她还在最低阶呢。
想来师父说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之类，大抵是为了哄她开心，将最低阶拆分了说与她的吧。
无怪乎师父之前不让自己下山，毕竟，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打圆场之人忙开口安慰道：“无妨，小姑娘，你放心，以后你都能学会的。”
陆离摇摇头：“大概是学不会了吧。”
若是五百年都不曾修炼至第二阶，想来是自己毫无修仙天赋。
彼时，陆离倒称不上是如何沮丧，就算是人人都修仙的世界，也未见得必要当个修仙强者。便如师父说的，有些世界，人人都学习，却也不是学习最好者成就最高。不适合，便无需勉强。
只是如今，听得这匆匆过路二人言语，陆离确实是有些沮丧了。
修仙水平太弱，便无法入修仙门派。
体育课、美术课、社团、春夏秋冬游……都离自己远去了。
唉。
陆离叹了口气。
陆离是于半日前与那些仙盟之人分开的。
那几位仙盟中人好心将她一路送到了镇子，又给了她些银子与干粮，而后方离开的。
纵然善意，也不可能无休无止，否则，便是贪婪了。
陆离虽不必吃食，但陆离铭记这份善意。
之后，陆离便于这镇子中逛了半日。
陆离虽算不上是第一次见镇子，但总归是第一次来镇子。亲身经历这镇中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各色摊贩，确也有些趣味。
不过，这半日来，听得更多的，还是天枢派招收新弟子一事……
唉。
陆离又叹了口气。
“小阿离不要这么扫兴嘛，来来来，第一来镇子，表现得新奇些。”
陆离仿佛听见了师父的声音，猛然回头，自然是没有师父的。
陆离转回头。
无论飞升后是怎样的世界，总归师父都是无法回来的，她也不绝会再听到师父的声音。
师父刚飞升可能还有些不习惯。下次，她记住了。
“啊——！凶兽！是凶兽！！”
“大家快跑啊！凶兽来了——！“
数道尖叫伴随着发了疯似的狂奔，瞬间穿透了整个闹市。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美好于一瞬间被击溃得粉碎，七零八落地四散着。人群尖叫着逃窜，小贩丢下摊位逃命。上一刻还精美的货物，瞬间成为散落一地的垃圾，在无数人的狂奔中踩踏为破破烂烂的碎屑。
凶兽？
陆离停下脚步，目光变得警惕。
莫非，是那三大凶兽，饕餮、穷奇、梼杌中的哪只，不好好守着天池，又挣开师父的封印出来溜达了？
其实，陆离曾经和凶兽们聊过天，三只凶兽一致认可，作为食物而言，人肉确实算非常难吃的。但是他们一看到人类就想吓人，看到人们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就又舒爽又开心，甚至可以为了享受到这愉悦的情绪而忍受人的难吃。
陆离：“……”
凶兽之所以为凶兽，原来是因为脑子有问题。
陆离的这一观点，也是得到了师父的认可的。
一开始之时，师父以为这些凶兽只是精神有问题。彼时，师父自信满满地说，她曾经考过中级心理咨询师，定能帮助凶兽们改邪归正！而后，师父对凶兽开启了长达一百年的话疗，最终，师父气得揍了三只凶兽三顿，并宣告彻底放弃。
师父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仨精神没问题，纯是弱智。
若是凶兽来犯……
“姑娘，快逃啊！这可是天枢派仙长都没挡住的可怕凶兽，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一位拄着拐杖奋力逃命的老奶奶路过时见陆离站于道路中央岿然不动，忙好心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焦急地提醒着。
陆离侧过身，微笑点头：“谢谢前辈。”
说罢，陆离跟着人群向前跑去。
老奶奶见状，总算是放了心，继续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奋力向前逃着。
确认离开老奶奶的视线范围后，陆离又瞬移回了之前的地方。
老奶奶说得对，凶兽确实可怕。
一百年前，陆离全不是它们的对手，而如今，陆离更是知晓自己几乎毫无胜算。
毕竟，连天枢派弟子都无法挡住那三只凶兽，而自己，一个连进入天枢派都是奢望之人，修仙水平远比天枢派弟子弱得多，又怎会有胜算呢？
但陆离亦不会退。
那三大凶兽是师父亲手收服，亦是师父以阵法镇压，派守天池。如今，师父已去，无论如何，陆离都要为了守护师父心血而试上一试。
身后传来乱七八糟的声响，陆离尚未来得及转身，就有一人从身侧飞过，“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摔出了足有丈余之远。
此人浑身伤痕累累，破烂不堪白色衣袍上浸透了大片血迹，面上血污遍布，陆离已然分辨不出此人原本的面容，只见得此人口中仍在吐着鲜血。
他拼尽浑身的力气，却甚至无法爬起身来。
“走……逃！”
那凶兽爪上浸了极强的剧毒，如今他眼睛几乎是看不清了，只模模糊糊看见近处有个个瘦小人影，忙奋力朝那身影喊着，更多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所见的人影，自然是陆离。
陆离不曾犹豫。
她走上前，一连点了那人身上的十几处大穴，又渡了些真气过去。
“若有救人之能，那便要救人。若是不小心救了坏人，那再亲手杀死就是。”
师父曾说过这些，只是陆离从未见过除了师父之外的第三人，便从未用上过。如今，终是付诸实践了。
少顷过后，那人气息果然平稳了不少，口中鲜血渐止，只是眼睛却是一时半刻还好不了的。
那人勉强恢复了些力气，尚未来得及与陆离道谢，便忙喊道：“仙长……小，小心身后……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其实说是喊出，亦不准确，只不过是他已然拼尽全力，方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些破碎的字句。
凶兽来了？
陆离只觉疑惑。
可她却不曾察觉什么杀气……
陆离站起身，转身朝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