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幕外电闪雷鸣,大气上空酝酿了一场急雨。
中央区内城,圣彼得罗夫贵族学院,几个穿黑色制服的学生匆匆跑过蔷薇园。
“听说了吗?苏家那个贱民被堵了!”
“武平直播呢,说要在实验室给他好看!”
“呵,武平是军事生,一拳不把他打死了?快走快走,说不定能看上热乎的,早看那贱民不顺眼了,听说还是下城区来的,他妈还是个妓女,真脏!”
与此同时,校园网上一个直播间也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真不抗揍,一拳就动不了了?快看看死了没有?”
“就这怂样,还跟苏蕴学长比,还厚着脸皮往那位太子爷身边凑,死了也好,想到跟他一个专业,我就恶心。”
“别提那位,我可不想直播间被封,赶紧多打几拳,我还没看过瘾!”
实验大楼食品培养室门口,一个瘦削的身影倒在阴影里。
他脸色苍白,黑色额发湿漉漉的,沾了培养菌的水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流下。
黑色制服在他身上空空荡荡,露出的手腕骨骼分明。
玻璃试管碎裂一地。
苏遇昏沉的视线掠过粉白墙壁,认出这是圣彼得罗夫贵族学院的实验室,他曾在这里没日没夜做实验。
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汹涌而来。
他在外城鱼龙混杂最肮脏的下城区长大,母亲是个妓女,从小看着嫖客来来去去,没有人管他,他就靠翻垃圾长大。
他小的时候讨好苏萍,那些男人对他拳打脚踢,苏萍拍手大笑,他也咧着青紫的脸讨好地笑,逗得那些人高兴了,会多给她几个钱。
苏萍是不管他的。饿了,渴了,冷了,热了,他就去垃圾里翻找,有时候左邻右舍会给他一口吃的,让他不至饿死。
他想过捡垃圾攒钱养活苏萍,但苏萍拿到钱就会买衣服、饰品、大吃大喝。
七岁到十七岁,他渐渐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是所有母亲都爱孩子。
苏萍不爱他,甚至喜欢折磨他。
小的时候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伤心难过,直到17岁那年,内城苏家找上门,一切真相大白。
他不是苏萍亲生的。
17年前人类与异种的终结之战中,感染又一次大爆发,内城被异种攻破,许多家族往外城转移。
苏夫人和苏萍同一天产子。当时的苏萍被男友抛弃,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心里充满怨愤,看到苏家富贵,她怀着不知名的报复心趁乱将两个孩子换了。
她把苏遇当泄愤对象。看着这个本该大富大贵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找,看着他衣不蔽体、满身脏污、饿得面黄肌瘦,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满是对她隐藏不住的爱,她就觉得快意。
痛苦吧,越痛苦她越高兴。
苏遇离开下城区那天,下着大雨。
外城没有天幕,雨后街道一片脏污,烂泥、垃圾臭不可闻,那是他从小闻到大的味道。以至于后来苏蕴那群人说他又脏又臭,他怀疑小时候垃圾的味道渗入骨髓,忍不住去闻,却引得所有人捧腹大笑。
他告诉自己,苏萍不爱他很正常,毕竟她不是他妈妈。
他怀着满心期待去见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是爱他的。
但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在苏蕴这个如珍似宝捧在手心养大的少爷面前,他灰扑扑,满身脏污,与苏家金碧辉煌的别墅格格不入。
苏蕴有植物天赋,培养出了百分百基因复原小麦品种,为苏家带来巨大利益。
而他只是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
回到苏家那天,苏蕴哭着说:“是我对不起哥哥,我会直播说清楚,哥哥才是苏家少爷。”
文欣兰心疼地抱着苏蕴一起哭:“小软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不会让你遭受风言风语,对外便说苏遇是走丢的,如今找回来了。”
换成了他去面对风言风语,面对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外界并没有那么傻,从没听说苏夫人生过第三个孩子。
对他的身份,从私生子到养子,猜测不断。
而他入学之后,下城区妓女之子的身份传了出去。同学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他。
他不甘心,明明是苏蕴抢了他的身份,明明苏蕴才应该在下城区捡垃圾长大,明明父母爱的人应该是自己……
十七岁的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明白明明受委屈的是自己,为什么他们更爱苏蕴这个小偷,为什么所有人都偏袒苏蕴。他偏不肯服输,偏要争个高低。
可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他努力就有改变。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苏蕴争?承认他比你优秀就这么难吗?”
“也不照照镜子,你一个下城区贱民,不知道身上有什么脏病,怎么敢和苏蕴比?不自量力。”
“到底不是身边养大的,被那个女人养得心性恶劣,狼子野心,苏家的一切,以后只会留给你大哥和苏蕴,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苏遇!你怎么这么恶毒!窃取苏蕴的论文,果然是下城区来的贱种!”
……
后来,苏遇身陷论文抄袭丑闻,被圣彼得罗夫退学。
他从底层工人做起,进入苏氏,六年没日没夜操劳,不过升到经理职衔,而苏蕴研究生毕业后空降苏氏,便是苏沐身边一把手,首席执行官。
死的那天,他被踢出苏氏,站在苏氏大楼下,看见城中心高耸入云的钢铁大楼,像一根天柱,插在内城的心脏,为其源源不断输送血液,那样震撼。
他才恍然,17岁进入内城,除了第一次看见那座钢铁大楼,竟再也没抬头看过。
十年间,他被内心的怨恨和嫉妒折磨,陷在旁人的恶意中,不断自证,不断试图挽回,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却付出了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光。
车撞过来的时候,苏遇失笑,他这一辈子,总是为了旁人的目光奔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能想起最高兴的一瞬间,是5岁的冬天,赤着脚,光溜溜披着垃圾堆里捡来的破布,脸冻得发青,兴奋地在垃圾里翻找,那快乐如此深刻,让他的心脏酸涩,那天,小小的苏遇捡到了一块肉,——没有腐坏的肉,吃在嘴里,口水分泌,芳香四溢。
那是他记忆中最好吃的东西,即便后来有了山珍海味,都比不上那块肉在他记忆中的味道。
“砰——”
高速运行的金属车瞬间撞飞□□,他眼前血红一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要是有下辈子,还是不要做人了,太累了。
苏遇看着眼前景象,有些惊讶,前一刻明明被车撞了,怎么会在圣彼得罗夫学院呢?自从被退学后,他再也没有资格踏进这里。
感觉到拳风呼啸而至,他凭着本能第一时间侧过头。
上辈子进入苏氏后,苏蕴没少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找人教训他是经常的事。不得已,他去学了力量和拳击练习,从一开始挨打,到后来没有人打得过他。
胸腔中的疼痛如此真实,他好像真的回到了这一天。
武平打断他六根肋骨,脾脏破裂,左臂骨折。这一天无数次在他梦里徘徊,他不可能忘记。
苏蕴如今是圣彼得罗夫学院的风云人物,风头很盛,众多拥趸。
他记得,武平直播打他,当时一堆人来看笑话,没有人打急救电话,更不会有人愿意帮他,他们巴不得他立刻死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恶意。
当时的他刚来苏家不久,身体瘦弱,远不是武平这个力量天赋军事生的对手。
他疼得浑身冷汗,咬牙一声不吭,在大雨中自己走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完,得知他自己走来,不敢置信:“你是怪物吗?不要命了?!”
说实话,他当时胸腔里涌动着怒火和恨意,这股恨意支撑着他走到了医院。
疼是后知后觉的。
高级治愈天赋者再造器官不过平常,但放眼内城,这样的高级人才都在为四大家族效力,苏家若是出手,或许费力些,肯定能请到,但他们不会为他浪费珍贵的机会。
他手术醒来后接到苏沐电话,欲言又止,还是道:“哥,医生说如果是高级治愈者,不会有后遗症……”
“苏遇。”冷冰冰的语调打断了他,“你在学校不好好读书,惹是生非,被人收拾,连累苏蕴受人冷眼,我还没找你算账,要是残废了也好,本来也没指望你出息,当废人养还能少惹事!”
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苏遇眨了眨眼睛,缓缓扔掉终端。
他记得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苏家没有人来问。
一个月后他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家人一起出游回来其乐融融的画面。
他感觉心脏被人捏紧,心口闷得慌。
他的伤在医疗发达的末日后时代不算致命,医护用心诊治,也痊愈了。
但他后来身体极差,总是半夜疼醒,医生说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
“砰——”武平一拳砸在墙上,留下一个陷进去的印子。不难想象,打在人身上,不是骨头碎裂,就是内脏破损。大灾难后人类基因进化出不同的天赋,武平属于力量型天赋者。
苏遇盯着那个印子,他明明已经死了。十年如一日卷生卷死,只为了赢过苏蕴,只为向那些看低他的人证明,他可以比苏蕴做得更好。
胸腔里的心跳如此真实,他不可置信。
他反应极快地避开地上玻璃,躲开武平下一拳头,不紧不慢点开终端,拨了个号出去。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苏遇声音懒洋洋地,仿佛不是生死攸关:“圣彼得罗夫军事生公开杀人,我要报警。三分钟,保安不到,我将全网公开暴行视频。”
眼前的情况,苏遇只知道自己死了又活了,还重生在武平直播揍他的时候。
武平不敢置信,直播间也停滞一瞬。
“你疯了?”武平瞪着他。
圣彼得罗夫学院是帝国最神圣的院校,只要顺利毕业,母校将是他们一生的荣耀,不论去往哪个行业,都拥有优先待遇。
这所百年名校由四大家族担任董事,只招收贵族子弟以及天赋最优越的平民。
这里聚集帝国最有权势、财富的一批人,阶级差距过大,避免不了冲突。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学院之事学院毕,学院神圣的荣誉不容玷污,如果宣扬到外面,这个人一辈子都完了。
上辈子,苏遇在这里度过人生最黑暗的一年。苏蕴的拥护者、那群贵族子弟层出不穷找茬,让他身心俱疲,武平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辈子,他破罐子破摔,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活。
终端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音清冷悦耳,像寒冰浸透的金属。
武平脸色霎时惨白,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苏遇。如果刚才得知他要报警,他只是生气的话,听到那道声音后,他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惊惶,被人抽走脊椎一样软了下去,跌坐在地。
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也瞬间被按了暂停一样,紧接着屏幕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人发弹幕,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苏遇咳嗽了一声,头晕晕沉沉,喉咙里都是血腥味,恶心想吐,腹部乃至整个背都在疼。
他一句话未说,挂断了电话,随意得仿佛挂的是一个普通人的电话。
武平目眦欲裂,“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苏遇没搭理他。
他倚着墙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他打的是学生会长办公室电话。
他很清楚地记着那串数字。
在这个学院乃至帝国的食物链上,他是虾米,武平是小鱼,四大家族是大鱼。
而那个人,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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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