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潮湿
【穆子木の场合】
“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撞进耳膜,穆子木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在心底筑起坚固堤坝，足以抵御叶言拒绝带来的影响。
可此刻，心脏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如同无数看不见的针尖在跳动的心壁上反复刺扎，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更深沉的酸楚。
巨大的冲击下,穆子木心头猛地掠过：原来这就是失恋啊
心神震动中,穆子木感觉山顶的风凝滞了，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叶言吐出那三个字的瞬间。
穆子木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用力绷直，指尖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深陷的月牙印痕。盛夏的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躁意，扑在皮肤上,带起一阵黏腻的烦闷。
在树影明暗交替的瞬间，穆子木的眼神恍惚了一刹。
记忆中是有这么一个明亮耀眼的小女孩看见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小男孩，并朝小男孩伸出了友谊之手。
“言言这么快就拒绝我了吗？”穆子木眨了眨眼，努力将眼前清晰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明亮的小女孩区分开,嘴角艰难地向上牵扯,试图拉出一个足够体面、足够轻松的微笑。
叶言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穆子木脸上，她的目光捕捉到了穆子木的僵硬和痛苦，静默片刻,她才继续道：“我很抱歉。”
她唯有重复，“真的，对不起。”
叶言这段时间思考了很久,她当然知道自己对小伙伴们是没有任何超越友谊的情愫。
他们的人生还很漫长,当然，她也是。或许叶言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她的心思不在情情爱爱上,她也由衷认为朋友们实在不应该把时间和精力过多花费在这里面。
少年的征途，本该是星辰和大海，是远方的跋涉，是诗与远方。若因自己模糊的态度而让他们心存侥幸，停滞不前，那才是她最不愿看到的辜负与伤害。
叶言知道如果自己不明确拒绝的话，他们就依旧会觉得自己拥有机会。她清楚不管是穆子木还是郑鹤、顾冬生、林荻都是如此耀眼的少年，他们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而她依旧会是他们的朋友。
叶言也不愿成为桎梏他们停留在原地的枷锁。
好友总说自己想太多，叶言也只是想出了这么一个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办法。
“还有，谢谢。”
穆子木兀自沉浸在混乱的思绪漩涡中，听见叶言的话他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谢谢？”他困惑地望向她，试图理解这突兀转折里的含义。
“谢谢你的心意，”她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回穆子木身上，坦然而真诚。像山涧清泉映着天光。
“穆子木，我很高兴。”困扰确实如影随形，担心失去珍贵友谊的忧虑也曾让她辗转反侧。然而，当那份纯粹而真挚的喜欢被如此郑重地捧至面前，她心底深处，除了责任与审慎，确实涌动着一种被郑重托付、被深刻看见的暖意。
这份“被喜欢”的心意本身，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被尊重，被珍藏。
穆子木面无表情望了一眼叶言的背影，自嘲一笑，自己终归是败犬一个。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或许是此刻的沉默已不再令人难以忍受，他问了句：
——“还会是朋友吧？”
——“当然。”
叶言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没有任何犹豫，清晰、干脆，像山涧敲击石块的清泉，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穆子木笑了笑。很好，他已经知道叶言的态度了。此刻，他竟有心情想象叶言拒绝郑鹤和林荻时的情景，他们会是何等反应？
穆子木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滋生一丝阴暗的快意。
同为败犬，他也很想围观呢。
【郑鹤の场合】
“小悠，躲这儿干嘛呢？”
大榕树下，一个戴大眼镜框的女孩被喊声惊得一哆嗦，“蹭”地蹦了起来。娃娃裙上沾满了草屑树叶，她咧嘴一笑，对找来的姐姐甜甜地说：“姐，在做我的每日‘非人类’观察报告呢！”
被喊作“姐姐”的女孩留着利落短发，二十岁上下，身上那股子飒爽劲儿在看到小悠的笑容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妹妹每天下午猫在这儿，是为了郑家那个打小就被捧上天的儿子——郑鹤。
她故意板起脸，伸出右手，曲指轻轻敲了下小悠的脑门：“不准在外头说郑家那小子奇怪！”
小悠摸着脑门，“嘿嘿”傻笑。姐姐根本没用力，她也知道姐姐舍不得真打她，但还是瘪瘪嘴，不服气地辩解：“哼！但凡是郑鹤参加的比赛，冠军就没跑过！每天排满了精英课，国语英语不算，还有空自学法语德语！”
说到这儿，她忿忿地挥舞着小拳头，“这哪里是人类小孩嘛！分明是外星人！”小悠的妈妈是翻译家，她从小就对各国语言特别着迷。自从听妈妈一个劲儿夸郑鹤学语言又快又好，她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老想跟他较劲。
妈妈老是夸别家小孩！小悠气鼓鼓地“哼”了一声，瞪着郑鹤走远的背影，恨不得咬上一口。
小悠姐姐嘴角抽了抽。她太了解自家这个傻妹妹的小心思了。虽然觉得妹妹这样特可爱，但也不妨碍她时不时逗逗她——看妹妹炸毛可比对付公司里那些老古板有意思多了。
“小悠”姐姐眯起眼睛，故意板着脸凑近，“你这么关注小鹤，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小悠只觉得一股麻劲儿直冲天灵盖，她立刻扯着嗓子反驳：“我才不会喜欢那个小鬼头呢！”
“哦？”姐姐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小悠一看姐姐那表情就知道又被耍了，哼哼唧唧地说：“郑鹤喜欢的是叶言那位‘公主’大人，我可高攀不起。”
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女孩子不羡慕叶言的。样样顶尖，勇敢又善良，性格虽然有点冷，但对身边人特别温和。家世甩她们一大截，受宠的程度更是没得比。小悠知道自己在家里也是宝贝疙瘩，但跟叶言比，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叶家太厉害了，叶言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弄得叶言随便说句话，整个圈子都得竖着耳朵听。小悠看得出来，大家羡慕归羡慕，却很少有人嫉妒叶言——
因为她就是那种让人嫉妒不起来，只会觉得“她这样的人就该过这样的日子”的女孩。
就连她们圈子里公认的“王子”们——“郑鹤”、“顾冬生”、“林荻”——都喜欢往叶言身边凑。小悠年纪虽小，但圈子里的人打小就早熟。
她看得很清楚：郑鹤是喜欢叶言的，比拿第一还要喜欢。因为就算得了第一，郑鹤的笑容也像戴着面具；可只要在叶言身边，他就会露出那种特别“暖”、一点都不酷、一点都不“郑鹤”的笑容。
“小悠也是咱们家最可爱的小公主呀。”姐姐揉了揉小悠的脑袋。
小悠立刻笑开了花。她回头又望了一眼郑鹤消失的方向。她原本偷偷观察郑鹤，是想抓他点小辫子，挫挫他的锐气。但……后来她无意中撞见了郑鹤的一个秘密。
她反而谁也不想说了。
那天，她无意中看见郑鹤在叶言趴在桌上午睡时，偷偷亲了叶言一下。她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拍立得相机，“咔嚓”一声把那一幕定格了下来。
橘色的光影里，沉睡的女孩，偷吻的男孩。
小悠想，等以后有机会，就把这张照片送给郑鹤吧。
*****
“我，不会输。”
从小到大，郑鹤就特别讨厌“输”、“第二”这些字眼。
要做，就做第一！唯一的那个！
但他遇到了人生中的“意外”——感情。这事儿，不是努力就能成功，也不是争抢就能有好结果的。
再强调一遍，他真的很讨厌失败。
郑鹤从来没想过，就在他被叶言拒绝的这个晚上，会收到一张照片——一张记录着他小时候因为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偷偷亲叶言的照片。
说实话，看到照片的第
一眼，郑鹤整个人都懵了。
他当然知道寄照片的是谁。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自以为只有他和叶言的秘密角落，原来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那本该是他一个人的浪漫。
多年后，却被另一个人用照片的形式翻了出来。
他下意识想：叶言知不知道？
随即想到，自己今晚刚被叶言干脆地拒绝了，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
郑鹤漆黑的眼眸静静凝视着照片。
这一刻，他允许自己沉浸在失落和难过里……
本来，今天该是个完美的约会。
他订了言言最喜欢的/餐厅。当言言手痒想拉大提琴时，他立刻带她去了专门为她准备的琴房。晚上又陪她去听了她心心念念的音乐会。
“对不起，我拒绝。”那个平日里外冷内热的女孩，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话有多伤人。
郑鹤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完全是凭着本能处理后续：麻木地安慰叶言，麻木地送她回家，麻木地回到自己的地方。
离开时，他隐约记得叶言担忧的眼神，还有她偷偷叮嘱他家司机的样子。
真是……太丢脸了。
他本以为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他拒绝去想那另外的五成。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恨叶言。恨她的干脆，恨她明明能轻易搅乱他的心，却又不当回事，把他那颗自以为坚固的心摔得七零八落。
什么拒绝后还能做朋友？
他不要！
郑鹤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照片，指节发白，青筋暴起。照片的边角都被他捏得卷了起来。
然而，不管内心如何翻江倒海，郑鹤最终只是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那就……如你所愿。”
琴房里未响的大提琴，终成无主情书。【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