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不是追兵,是我设置在车库主空间里的高爆陷阱被触发了。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碎片和火焰,狂暴地涌进狭窄的通道,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扑倒在通道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碎石和滚烫的金属屑雨点般砸在背上,火辣辣地疼。
浓烟呛得我几乎窒息。我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向前狂奔,肺部火烧火燎,只听到身后通道被烈焰吞噬的咆哮和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不知跑了多久,肺叶像要炸开,双腿灌了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通道出口。我猛地撞开伪装成垃圾箱盖的出口挡板,狼狈地滚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沥青路面上。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混杂着汗水、血水和污垢,流进嘴里,一股铁锈和硝烟的混合味道。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回头望去,我经营了数年的老巢方向,浓烟裹挟着火光冲天而起,在密集的雨幕和霓虹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映红了半个街区。警笛声、消防车的呼啸声、人群的惊呼声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全完了。家当、设备、精心构建的安全屋……都化为了那冲天烈焰的一部分。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愤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心脏。为什么?仅仅因为那台破机器挖到了点不该碰的东西?公司狗的反应速度和投入的力量,简直像捅了他们的命根子!
我挣扎着爬起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喘息。肋下的皮肤下,传来微弱的震动和温热感。是那台老旧服务器在自毁前,拼命塞进来的东西!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紧紧贴在我的肋骨上。
我低头,手指有些颤抖地摸向肋下那个隐秘的插槽。指尖触碰到芯片微凉的边缘,猛地把它拔了出来。
一枚芯片。和我见过的所有芯片都不同。它比普通的记忆芯片要大一圈,通体是某种深沉得近乎吸光的黑色,边缘却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微、仿佛在缓缓流动的暗金色纹路。没有常见的品牌标识或数据接口标志,只有芯片中心,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符号:一个由七条相互咬合、形态各异的毒蛇构成的圆环。
七蛇之环。
一股寒意,比雨水更冰冷,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这个符号……我曾在黑市流传的最隐秘、最恐怖的都市传说里听过。它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缔造者,一个只存在于阴影和低语中的名字——“七首议会”。传说中,是七个只手遮天的古老犯罪集团头目,在旧世界崩溃的废墟上,共同建立并掌控着这座名为“新迦南”的极恶之都。
这枚芯片……难道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盖过了远处的警笛和火焰的噼啪声。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致命诱惑的感觉攫住了我。我的老巢因为它化为灰烬,公司狗像疯了一样追杀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有些僵硬。我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混杂着烟尘的空气,强压下剧烈的心跳,将这枚诡异的黑色芯片,重新插进了肋下的读卡槽。
嗡——
轻微的电流感瞬间传遍全身,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被骤然亮起的、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强行塞满!
不再是清晰稳定的全息影像。这是纯粹、狂暴、未经任何缓冲的记忆洪流!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失控的高压水炮,狠狠冲进我的意识!
**景象在疯狂跳跃、闪烁:**
* **荒芜焦土:** 燃烧的天空是病态的橘红色,巨大、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刺破翻滚着有毒烟尘的地平线。风在废墟间尖啸,卷起灰白色的骨粉。刺鼻的辐射尘和腐臭味,真实得令人作呕。
* **黑暗殿堂:** 光线幽暗,空气凝滞如同墓穴。七张形态各异、散发着冰冷威压的高背椅,环绕着一张巨大的、由某种暗色金属铸造的圆桌。椅背高耸,雕刻着狰狞的兽首或抽象的几何图腾,在摇曳的惨绿色应急灯光下投下扭曲变形的巨大阴影。椅子上……坐着人形的轮廓。他们穿着风格迥异的服饰——笔挺如刀锋的漆黑西装、缀满神秘符文的厚重长袍、覆盖全身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动力装甲、甚至有一件流淌着诡异生物质感的**外衣……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被刻意的阴影或奇异的头盔面甲所遮挡,只露出下巴、嘴唇或一双双在幽暗中闪烁着非人光芒的眼睛。贪婪、冷酷、暴虐、疯狂、狡诈、阴森、绝对的掌控……七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我的每一根神经。
* **沙盘微光:** 圆桌中央,悬浮着一个极其精细的全息城市模型。那模型的核心结构……我熟悉得刻骨铭心!正是现在这座层层叠叠、钢铁森林般的新迦南城!只不过模型中的城市更加“干净”,没有如今遍布的贫民窟和霓虹污染。一只覆盖着黑色金属手套的手指点向模型的核心区域——正是我此刻藏身的、被称为“锈带”的下城区。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不容置疑:“…底层循环系统…‘废料’的最佳处理场…必要的牺牲…”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我的意识。
* **血腥奠基:** 画面陡然切换!不再是静态的谋划。震耳欲聋的爆炸!冲天的火光吞噬着摇摇欲坠的旧时代建筑!无数惊恐奔逃的身影被灼热的气浪和金属碎片无情撕碎!穿着统一制服、装备精良的士兵冷酷地推进,枪口喷射着致命的火舌,将任何试图抵抗的人影打成筛子。街道在履带的碾压下呻吟、碎裂。哭喊、惨叫、绝望的咒骂声浪,混合着爆炸的轰鸣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形成一首地狱的交响曲,狠狠冲击着我的耳膜和灵魂!我看到一个抱着破烂布娃娃的小女孩,在燃烧的废墟前茫然哭泣,下一秒,一发流弹精准地掀开了她的头盖骨……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真实的铁锈味塞满了我的鼻腔和喉咙,胃部剧烈翻搅。
* **蛇首之影:** 混乱血腥的画面中,镜头猛地拉近,聚焦在一个立于高处的指挥者身上。他站在一辆重型攻城坦克的炮塔上,背对着冲天火光,身形挺拔,穿着一件裁剪考究、却沾染了硝烟和不知名深色污迹的黑色长风衣。狂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俯瞰脚下这片正在被“清理”的土地。然后,他转过了脸……
嗡——!!!
所有的景象、声音、气味、触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记忆洪流瞬间中断!
我猛地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弹坐起来,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雨水依旧无情地浇在头上、脸上,混合着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流下。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记忆洪流中蕴含的、冰冷到骨髓深处的恐怖和……那张脸!
那张脸!
年轻,轮廓分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英俊。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嘴唇,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凿。最让我灵魂冻结的,是那双眼睛。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那双眼睛如同寒潭深渊,冷静、漠然,倒映着脚下炼狱般的景象,没有一丝波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或者清理一堆碍事的垃圾。
那张脸……那张脸……和我每天在破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不,是年轻版本的我!剥离了多年在底层挣扎留下的风霜和戾气,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七首议会”……创世者……屠夫……
而我……我是谁?!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铁手扼住了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是谁?一个在记忆垃圾堆里刨食的老鼠?一个被全城追杀的可怜虫?还是一个……一个……怪物年轻时的倒影?!
混乱的思绪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咻”声打断。
多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练就的本能救了我的命。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向旁边的垃圾箱后一扑!
嗤!
一道灼热的高能粒子束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无声无息地洞穿了我刚才背靠的墙壁,留下一个边缘融化、滋滋作响的小洞,散发出刺鼻的臭氧味。
狙击手!高处!
心脏瞬间再次飙到极限。我像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利用堆积的废弃物和建筑的阴影死角疯狂移动,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致命的粒子束精准地钉在上一秒停留的位置,在墙壁和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冒着青烟的恐怖孔洞。
对方是高手!不止一个!配合默契的交叉火力网瞬间形成,封锁了我所有看似可能的退路。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网,越收越紧。
“发现目标‘夜影’!清除指令确认!”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程序化的宣判意味。
公司狗!不,这种级别的围剿和精准度,是“清道夫”里的精英——“净除者”!他们不是来抓我的,是来灭口的!为了那段该死的“创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