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已过，夜黑风高。校内一片寂静，连猫头鹰都要闭目而眠。
罗翊霄做贼似地从宿舍楼溜出来。他轻手轻脚，包裹里没收几件东西，一心想着不惊动任何人，静悄悄地走——人要脸树要皮，他可等不得退学通知发下来，再被众人目送着离开学院。
他缓慢地挪动步伐，打算穿过楼后面的小花园。花园里最是幽静怡人，然而这深更半夜别说约会的小情侣，连野鸭子都不见一只，最适合他细软跑。
临走关头，他又实在舍不得。在这世上活了整整二十年，最恶的噩梦里也没梦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被赶出酆水学院，就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异能觉醒失败……变成一个“无能者”。
夜风吹来阵阵花草馨香，罗翊霄顿住脚步，不无忧伤地凝望着花园的景色。他本来要在这里生活四年，上课备考，训练演习，在每一件事上赢过叶重雪那小子……
怎么说曹操曹操到。
花园的小亭子上爬满花藤，不怪罗翊霄没一眼发现他。叶重雪坐在花藤的阴影底下，专心致志地把玩着什么小物件。明明隔着老远，罗翊霄仍然能看清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和细密如蝶翼的低垂睫羽。不妙，他抬眼了。
既然眼神对上，罗翊霄只得收回安静溜走的想法。他拉扯嘴角挤出一个笑的幅度：“哟，还没睡呢。”
叶重雪冷冷地点头。这人莫不是万年坚冰雕出来的，不然就是大半夜在花园里冻傻了，动作这么僵硬。他也开口打招呼：
“嗯，还没走呢？”
一团火蹭地冒上罗翊霄心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午夜吵闹还扰民，不跟姓叶的一般见识。
“我得散散步呀。不然叶公子大晚上的冻晕过去了，谁来给他喊医生？”
叶重雪眯起眼睛。
“多虑了，罗少爷。好像您有恢复系异能似的。”
这臭小子！
罗翊霄把牙咬得咯咯响，叶重雪充耳不闻。此人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往杯中化开一撮颗粒，悠闲地品起茶来。罗翊霄好奇心起：“你喝什么呢？”
“反正你不能喝。”
“那么小气！夜深人静一个人偷偷喝，莫非是您的养颜秘方？”
叶重雪啜尽了茶，不忘优雅地翻他个白眼：“我喝了是我的自律，你不感谢我是你的素质。”
罗翊霄以冷哼回敬。其实他心下已有猜测，叶重雪是个omega，躲起来喝的东西除了抑制剂不作他想。他这个身份地位，发情期总是件麻烦事。——理解归理解，罗翊霄凭什么要感谢他？
“说来好笑，有些omega以为全世界都会看上他哦。”
“可不是吗？有些alpha以为他能代表全世界呢。”
罗翊霄冲他怒目而视。今天状态不好不宜吵架，都怪白天的觉醒仪式。叶重雪自以为赢了嘴仗，收起茶杯悠然起身：“我要回宿舍了，少爷请便。哦，您还回宿舍吗？”
懒得理他！罗翊霄直接转过身去甩他一个背影。
背后迟迟没有传来走开的脚步声。罗翊霄纳闷回头，只见叶重雪呆立原地，整个人都被按下暂停键——他面前的花丛中探出一只黑乎乎的生物，头部看起来像是……野猪？
“喂、喂……学院里有养野猪吗？”
“怎么可能有。”
叶重雪保持不动，避免吸引那只动物的注意：“你仔细看看，恐怕那不是什么野猪——”
野兽从花海里完完整整地钻出来。借着稀薄的月光，罗翊霄终于看清它的全貌：它有野猪的脑袋，犀牛一般的体格，熊一样的四肢手爪，还有条生满荆棘的巨大尾巴！
他忍不住倒退一步。叶重雪喃喃自语：“是怪兽……”
“说不定是异能所致。”罗翊霄勉力维持冷静，“校内有人的异能是兽化吗？”
叶公子一问三不知，真是指望不上。罗翊霄瞟一眼花园出口，低声嘱咐他：“你走东边的小路，我从西边主路绕开。趁对方没注意到我们赶紧走。”
叶重雪也很快取回镇定，点了点头。两人正要分头逃离，那怪物却大吼一声，野猪头转向他们的方向！
花树的枝条被这一声咆哮震得簌簌而落。罗翊霄反应极快，在怪物转头的那一刻便伸手把叶重雪摁倒在地，两人翻滚着躲进小亭下方的灌木丛中。繁茂的花叶和馥郁的香气遮住他们的踪迹，罗翊霄屏住呼吸，祈祷着怪兽自行离开、不要发现这边的动静。
“不像是异能影响。”叶重雪半躺在地上试着分析，“如果是兽化异能，也失控得太厉害了。刚有苗头的时候就该上报……唔唔。”
罗翊霄干脆地捂住他的嘴。好在叶重雪拎得清现状，没有多加挣扎。
香气越来越浓了。怪物在空中嗅闻不止，一副找不到方向的傻样。
两人暂且放下心来。这花园里种有上百种香花芳草，蜜蜂飞进来都要晕头转向。头顶这丛灌木似乎更是异香中的佼佼者，甜美而浓郁的气味一重接着一重，泡得人脑子晕晕乎乎的，喉咙都有些发干……
罗翊霄猛地清醒，差点一巴掌打自己脸上。他忍耐着干渴和狂躁压低声音：“叶重雪，你喝的哪门子抑制剂啊？！”
被他摁在地上的人也发觉自己信息素外泄，冰雕玉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就差晕过去了。他嘶哑地辩解：“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声音虚弱得跟快挂了一样。罗翊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脑袋里仿佛有一万座火山同时喷发：“能不能收一收，我要熏死了！”
神啊，这小子的抑制剂是假冒伪劣产品吧？为什么叶重雪这种高贵冷艳的天山大雪莲，信息素会甜香到这个程度？
怪物抽动着鼻子四处乱撞，眼见就要凑到亭子前。叶重雪推了死对头一把：“别管我。你快点跑，还能跑掉——”
两个人贴得太近，罗翊霄狠狠给了他一记头槌。叶重雪像是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了，身体也软得像面条，冷汗把上衣浸得透湿。
“少在这说胡话，”他咬牙切齿，抓起叶重雪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扛，“你倒是给我站起来，平时不是能得很吗！”
野兽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朝花亭奔来。罗翊霄抱住死对头就地一滚，藏身的灌木丛登时被怪物一掌拍碎，七零八落。
野猪头上的眼睛左右一转，紧紧盯向地上的两人。它咧开大嘴，露出的獠牙上散发出阵阵腥臭。
叶重雪仍在推他快走。Omega处于发情期时全身高热而四肢无力，因此往往依附于alpha行动，再不然就要长时间依靠抑制剂。看叶重雪的样子，即使身上有抑制剂也没力气服用。
手边没有武器，怪物近在咫尺。
罗翊霄心一横，一把扯开叶重雪的衣领。月光照在死对头白皙的脖颈上，像一截亟待融化的奶油奶酪。
他对准腺体一口咬下去。
甜美浓郁的香味瞬间爆开。罗翊霄如遭雷击，仿佛有人在用搅牛奶的方式搅合他的大脑。异能觉醒就应该是这种滋味，他的血在沸腾啸叫，热意沿着脊椎烧到头顶——
他猛地放开叶重雪，大喊大叫：“这下你有劲了吧？”
死对头贵公子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面色潮红，眼神狠厉。他也知道临时标记是无奈之举，却紧咬着牙挤不出半句感谢，只能大飞眼刀，恨不得活剥罗翊霄一层皮。
霎时他又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就要往前摔倒。罗翊霄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瞄着怪物逼近的方向哀嚎：“行不行，行就快点……跑……”
他把那个跑字的尾音咽回肚子里。
刹那间气氛骤变。一个身影自他眼前飞奔而出，只见数道白光闪过，仿佛月亮也被切割。怪兽的狂嚎被瞬间掐断，庞大的身躯四分五裂，轰然倒塌。连那野兽的鲜血都迟疑了几秒，才从切口喷洒出来，如一场血雨浇遍残花。
人影在月下站定，微微颔首——那身形与叶重雪一模一样。
罗翊霄匪夷所思地看向死对头。叶重雪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像是死了……他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赶忙腾出手来试对方的鼻息。
手松开的一瞬间，人影消失了。
叶重雪颊上渐渐恢复血色，大口喘气着咳嗽起来。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又摆出生人勿近的一张冰霜脸：“罗少爷，这次算我欠你。”
罗翊霄怔怔地凝视着他。
入学不久的叶重雪可能还搞不清楚。但罗翊霄清楚。他每门课、每次训练、每项任务都接近满分，在异能感知上心细如发，他再清楚不过了。
“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叶重雪皱皱鼻子，表情疑惑，“你是指临时标记？我都说了算我欠你——”
罗翊霄大笑起来。笑吧，他对自己说。叶重雪的脸不好笑吗？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甘心。
“你没发现？真该好好上课吧，小子。”
他注视着他。叶重雪，他的死对头，叶家的二公子，刚被他临时标记的omega，死里逃生的同伴，一生注定的对手。
“——你觉醒异能了啊。”
不要看着标题想歪哦。(`ε?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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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