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他手中的汽水被接过,食指穿过环扣,咔哒一声,桃子味在无数个细小炸开的气泡里逃逸出来,钻进她的鼻腔。
“还是以前的味道哎,好喝。”陈苌楚眨眨眼,眯眼笑着和他道谢,“这么用心,谢谢你呀。”
比起她客客气气地道谢,褚淇奥竟更希望她一直保持热情,最好给予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
他以往不是这样得寸进尺的人,可在甜蜜又致命的诱惑面前,又难以避免地展露出贪婪本性。
“这是我应该做的。”褚淇奥说着没关系,上半身却压下来,领口隐约露出些许线条,这是个暗示意味明显的动作。
同为成年人,陈苌楚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方才聊过旧事袒露心迹的少女脸颊还泛着微红,她大方搂住褚淇奥的脖颈,轻轻在他侧脸落下一吻,又疑似害羞地将脸贴上去,试图遮挡唇印。
“我抱你回去?”褚淇奥问。
陈苌楚连忙摇头,发梢犹如猫儿尾一样在他鼻尖来回扫,弄得心也痒痒的。
“别这么急吧。”陈苌楚分明是始作俑者却说得可怜巴巴,“要抱也要回去再说……”
这落在褚淇奥耳中,与央求没有分别,他降下视线,定格在陈苌楚微张的双唇上,“回去之后,我想尝下桃子汽水的味道。”
……傻子都听得出不是简单的品尝。
走在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回去有什么安排,毕竟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十指交握的手心被汗浸湿,心跳声也越来越喧闹。
明知这是陷阱,陈苌楚还是无可救药地陷入了心动当中。
这也难怪,褚淇奥展现给她的体贴关怀刚刚好,在某些方面也正和她的心意,对于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而言,无疑是开局遇到顶级猎手。
而令陈苌楚无法放任自己完全沉溺的真正原因,是两人认识的契机……
他偏偏是妹妹介绍来的男伴,以她对陈行苇的了解,多半是让他们两人各取所需——她需要一个男伴告诉她什么是男/欢/女/爱,他需要一个女伴来填补身边的空缺。
所以才有了他们的相遇。
想到这,陈苌楚又不禁生出些许悲伤,她第一次动情,却是对一个很难付出真心的人。
她的不专心很容易看穿,褚淇奥停下吻她的动作,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别难过,如果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我去帮你出气。”
他还以为是回想起以前被欺负的事,陈苌楚听完,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声音放得缓又轻,“这是法治社会,你还想打人啊……你又没有理由这样做。”
她闭上眼,决定不再理会对方的花言巧语,这样便不会总纠结着是否要投入真心。
直到半梦半醒,耳畔传来对方几近于无的轻叹,“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
……一夜好眠。
再次醒来,陈苌楚已然脱离负面情绪,激动地拉着褚淇奥来到学校门口蹲守。
“昨天他们整蛊不成反被吓,肯定很不爽,会找人发泄一下。”
被丝巾围成木乃伊的陈苌楚蹲在墙角,鬼鬼祟祟地探头看向门口开始零星出来的学生,褚淇奥憋着笑,心甘情愿在她旁边蹲下当蘑菇。
两个人沉浸在伪装的艺术中,完全没意识到这样更显眼了。
那群小混混出来的也早,几乎是第一眼便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为首那人不知咒骂了句什么,几人快步走向了另一条胡同。
“……有这么明显吗?”陈苌楚不解,“不对,我有这么吓人吗?”
她偏头看向褚淇奥寻求答案,只见他全身被朴素的黑色包裹,衬得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又戴了墨镜,仅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抿成直线的薄唇,凌厉的气质不言而喻。
看来不是她的问题。
她拍了拍褚淇奥叫他和善点,随后转头继续侦查,没想到才一抬眼便对上了那位小同学的视线。
两人遥遥相望片刻,对方忽然抓紧书包背带,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另一条胡同。
“哎呀,都叫你表情别那么凶。”陈苌楚连忙拉起褚淇奥追了过去,“人都吓跑了!”
“……我没有。”
这孩子很有长跑的天赋,两人狂奔了许久才勉强在拐角处看见他的背影,陈苌楚招手高呼:“等一下,同学!”
他的身影在七扭八拐的胡同尽头顿了顿,习武的褚淇奥顿觉不妙,可思考的一瞬间,身形娇俏的陈苌楚早已灵巧地钻了过去。
可惜危险二字还没喊出口,陈苌楚这边已经出了事。
一道白色的残影凭空出现在眼前,陈苌楚好歹曾经也是打架王,零点零一秒就反应过来被做局了,她也没傻到正面去硬刚人家的武器,便没怎么犹豫地直接向后下腰。
水管在她眼前划出一个半弧,却在眉眼正上方停住,不偏不倚。
定睛一看,是打中了某人的小臂,陈苌楚惊得眼睛微微瞪大,她颤抖着声音喊他:“褚淇奥……”
“在呢。”褚淇奥表情不变,但嗓音好似凝着冰茬,他保持着向前格挡的动作,空出的那只手还不忘扶住陈苌楚。
躲在后面偷袭的人似乎也觉出他很强,下意识想丢下水管溜之大吉。
可褚淇奥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握住水管中端,借力打力,竟把人甩了出来,那人一个踉跄,正打算直起腰同他们理论,才一抬头,水管擦着他的脑门打在墙边。
碎石窸窸窣窣地在他眼前滚落,极致的力量展现,男人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道歉。”褚淇奥沉声道。
“对不起。”男人鞠躬,再起身时两只眼睛粘在了陈苌楚身上,“你……”
这下是彻底把褚淇奥惹生气了,他拎着水管在手上掂了掂,警告他道:“道歉就道歉,不用加谓语,你”是不是还想问名字啊?
“陈苌楚?!”
男人喊出她的名字,用令人恶心的谄媚语气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啊?”
“我来这边玩。”陈苌楚打量他许久也没对上哪个老相识,客客气气地问他,“你认识我吗?”
男人脸上莫名闪过尴尬,他挠挠头,颇有些难为情,“我是王力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王力?
陈苌楚很难将面前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和初中时的小霸王联系在一起,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绕回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刚刚跑过去一个初中生,你有看见吗?”还是先帮那个被霸凌的孩子吧。
“刚才真不好意思。”王力侧身,露出躲在后面的初中生,“这是我弟弟,王鑫。”
两兄弟天差地别的性格险些让陈苌楚惊掉下巴,等两人站在一起,眉眼间的相似才让她接受现实。
“我家就在那边不远,你……”王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乱转,最终还是也邀请了这个蛮力怪,“你们过去坐一下吗?然后再细说王鑫的事。”
沉默片刻,两人算是答应了。
来到王力家,简单的陈设再次打破了陈苌楚对他的印象,坐在吱呀作响的老沙发上,趁着主人倒茶的空隙,陈苌楚悄悄把手上的戒指手镯摘了个干净,放进包里。
“真是见笑了。”王力把两杯带着凉气的柠檬茶放到他们面前,局促地搓着双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家快破产了。”
涉及到对方家事,陈苌楚和褚淇奥都是有边界感的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没作声。
“我说这个没有卖惨的意思。”王力努力解释,“我家搬来的时候还不至于这样,但是自从他在学校被针对,家里的生意就越来越不好做。”
“等一下。”陈苌楚不满地打断他,“你弟弟被同学欺负已经很惨了,你不要把家里的变动也怪到他身上吧?”
那道紧闭的房门背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两边都安静了许久,王力叹息着说出了真相。
“不是怪他,是怪那群欺负人的孩子。”
他说,“他们看不惯他家里有钱,故意说我家卖的那种钢笔招鬼……少数民族还异常团结,一家孩子说,其他家孩子也跟着怀疑,慢慢的,我家的文具连货都出不了。”
至此,所有线索连成线,陈苌楚哑然。
当初王力欺负人的资本,变成了王鑫被孤立的起源,引以为傲的家产也在众人的偏见中慢慢消耗殆尽,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因果轮回呢?
“你刚不是懂以暴制暴的道理吗?”陈苌楚疑惑道,“你打不过那群初中生?”
“打过。”王力苦笑,“然后我弟弟被打的更惨了,后面也就只能在路上拦一拦……我真没想到是你们。”
“你不是很擅长拉帮结派吗?”褚淇奥先开口,“为什么不教教你弟弟呢?”
“这个……他性格比我软。”王力向陈苌楚抛去一个眼神,似乎是在疑惑她居然会和这男人提起初中被霸凌的事,登时心头涌上不安。
“对不起,我初中的时候干了很多坏事,但我真的知道错了。”王力诚恳道,“有时我也在想,现在落得这步田地,是不是我的报应……”
“你确实该受到惩罚。”陈苌楚打断他的忏悔,径直向王鑫的房间走去,“可这不是你弟弟该背负的,我和他聊聊。”
其实在来到这之前,陈苌楚就已经在心底制定好计划了,既然讲道理讲不通,打也打不过,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轻轻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房门,一遍没回应,就耐着性子再敲……终而复始,那道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小缝。
在场唯一一个女性的离开,无形中为客厅的战火添了一把柴。
“初中那会我不知死活去招惹她,后面被打的可惨了。”王力试图缓和气氛,“没想到她喜欢您这种类型的哈哈哈……忘了问您贵姓?”
“我?”褚淇奥双眸中闪过一抹嘲笑,“我姓褚。”
“褚,这个姓很难遇到啊。”王力客套完才后知后觉,沉睡的记忆唤醒了他的求生欲,“褚……褚淇奥?”
那个柔柔弱弱的细狗转学生?开玩笑的吧!
在王力的目光逐渐变得惊恐时,褚淇奥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臂抱在胸前,挑眉道:“是我,怎么?”
新仇旧账加在一起,以目前褚淇奥的战斗力,王力自知自己死八百遍都不够,哆哆嗦嗦地摇头。
他正欲拉开安全距离,褚淇奥却附身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你说得对,陈苌楚不喜欢细狗。”
两人鲜明的身材对比在此刻暴露无遗,当年王力亲手丢出的回旋镖,最终还是扎在了自己眉心。而褚淇奥不做表情时,才和拳馆传说中的他一模一样,强大,冷漠又极巨压迫感。
“所以,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