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依从没想过贵族大小姐也要上体育课。
圣罗兰学院的体育场大得离谱，橄榄球场、田径跑道、网球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人工湖用来划艇。石依穿着定制运动服站在跑道边，感觉双腿已经开始发软。
"今天测试三千米，"体育老师吹响哨子，"不及格的周末加训。"
三千米？石依在原世界体育课永远是最后一名，跑八百米都能要她半条命。她偷瞄四周，同学们看起来个个跃跃欲试，特别是那群穿着"田径社"外套的女生。
"预备——"
哨声响起，石依硬着头皮冲出去。前两百米还好，三百米后她的呼吸就开始紊乱。五百米时，眼前已经出现黑点。耳边传来其他同学轻松谈笑的声音，他们超过她时带起的风像一记记耳光。
"安洁丽娜家的大小姐不行啊。"有人小声嘲笑。
石依咬紧牙关。不能丢脸，不能放弃...但她的身体显然不这么想。跑到第二圈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踉跄几步，然后——
黑暗。
朦胧中，有人轻轻拍她的脸："同学？同学？"
石依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男生有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和微卷的棕色头发，此刻正担忧地看着她。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像个天使。
"你晕倒了，"男生松了口气，"我是医学院的黄峡杨，刚好在隔壁场地上急救课。"他扶她坐起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石...石依。"她声音虚弱得自己都听不见。
"石依同学，你需要去校医室。"黄峡杨转头对体育老师说，"我送她去吧。"
没等老师回应，他已经轻松地把石依抱了起来。石依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程昱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奇怪地令人安心。
"放我下来...我能走..."石依脸红得像要滴血。
黄峡杨微笑："医学生守则第一条，不听从病人的任性要求。"
校医室干净明亮，窗外是一棵盛开的樱花树。黄峡杨小心翼翼地把石依放在床上，转身去药柜取葡萄糖。
"低血糖，"他递给她一支口服液，"你早上没吃早饭吧？"
石依羞愧地点头。她因为担心食堂人多会出丑，故意错过了早餐。
黄峡杨皱眉："这怎么行？"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我做的三明治，不嫌弃的话..."
三明治切成精致的三角形，里面夹着火腿、芝士和新鲜蔬菜。石依小口咬下去，差点感动得哭出来。这是她穿越以来吃过最温暖的食物。
"你...你经常随身带食物吗？"她问。
黄峡杨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妈妈说我太爱操心，总想着万一有人需要帮助。"他眼睛弯成月牙，"看来今天派上用场了。"
石依偷偷打量他。黄峡杨和圣罗兰其他学生不一样，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反而像个邻家男孩。他的运动服是普通品牌，手表也是基础款，但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的温暖。
"你是新生吧？"黄峡杨递给她一杯温水，"圣罗兰的体育课很严的，下次记得吃早餐。"
石依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你说你是医学院的...那你比我大？"
"大三，算是你学长。"黄峡杨笑道，"不过别叫我学长，怪生分的。叫我名字就好。"
他们在校医室聊了半小时，直到护士来检查石依的情况。黄峡杨甚至主动提出帮她抄录今天错过的笔记。
"我下午没课，可以帮你整理一份。"他认真地说，"政治学和化学对吧？"
石依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原世界，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护士确认石依无碍后，黄峡杨坚持送她回宿舍。路上经过食堂，他眼睛一亮："对了，你应该尝尝圣罗兰的食堂，甜点尤其出名。"
石依犹豫了。她想起原主日记里提到的贵族用餐礼仪，自己完全不懂那些复杂的规矩。
"我...还是回宿舍吃吧。"
黄峡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安："第一次在食堂吃饭紧张？没关系，我陪你。"
他的善意让石依无法拒绝。食堂内部像高级餐厅，水晶吊灯下是铺着白桌布的长桌。学生们排队取餐，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多到令人眼花的刀叉和酒杯。
石依手心冒汗。在原世界，食堂只有一副筷子和一个餐盘。
"拿这个，"黄峡杨小声指导，递给她一个托盘，"先选主菜，然后配菜，最后甜点。很简单。"
排队时，石依听到前面两个女生在聊天。
"...听说这次月考最后五名要在礼堂公开检讨？"
"老传统了，去年还有人被逼穿''我是废物''的T恤呢。"
"蔷薇会最喜欢这种羞辱人的把戏..."
石依心头一紧。公开羞辱？这不就是她以前经历的升级版吗？她必须想办法提高成绩，否则...
"石依？"黄峡杨轻轻碰她手臂，"到你了。"
取餐过程还算顺利，直到坐下后石依面对那一排刀叉犯了难。沙拉用哪把？主菜用哪把？她偷瞄程昱的动作，却因为紧张拿反了叉子。
"噗——"身后传来嗤笑，"看啊，安洁丽娜家的大小姐不会用叉子。"
石依僵住。又是那个邪气男生，他带着两个跟班站在她身后，满脸讥讽。
"需要我教你吗？"他夸张地拿起一把餐刀，"这个是用来切人的，就像这样——"他作势要划过黄峡杨的脸。
黄峡杨平静地放下餐具："王同学，校规第七条，禁止在食堂滋事。需要我提醒你上周才因打架被记过吗？"
王峥的表情阴沉下来："黄峡杨，医学院的乖宝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不是教训，是提醒。"黄峡杨不卑不亢，"现在，能请你让我们安静用餐吗？"
王峥冷哼一声，临走前故意撞了下石依的肩膀："装什么高贵，谁不知道你们家那点破事。"
石依食不知味地吃完剩下的饭。黄峡杨安慰她别在意，但她的好心情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下午的政治课，石依全神贯注地听讲，记了满满三页笔记。虽然大部分内容她还是不懂，但至少态度端正。下课铃响后，她正准备离开，高桦叫住了她。
"石依同学，留一下。"
等其他学生都走了，高桦关上门，走到她面前的座位坐下。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比课堂上更加立体，眉宇间有种书卷气的清峻。
"我看了你的入学测试卷，"他开门见山，"和你今天的课堂表现差距很大。"
石依心跳漏了一拍。被发现了？
"我...我之前可能运气好..."
高桦摇头："不是运气问题。你的试卷显示出对政治哲学系统的理解，而今天你连基本概念都混淆。"他顿了顿，"是车祸后遗症吗？"
石依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高桦沉思片刻："这样吧，每周三下午四点，你来我办公室补课。"他递给她一张纸，"先读这些材料，下周我们讨论。"
纸上列着五本书和若干论文，最上方写着《正义论入门》。石依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谢谢您...谢谢老师。"
"叫我高桦就行，"他收拾教案，"课外时间不必拘礼。"
离开政治学楼，石依决定去图书馆看看高桦推荐的书。圣罗兰的图书馆像座哥特式城堡，彩色玻璃窗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她在政治学区转了半天，终于找到《正义论》——放在最高一层书架上。石依踮起脚尖去够，却差了几厘米。
"需要帮忙吗？"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石依转身，看到学生会长程霖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谢...谢谢。"她小声说。
程霖轻松地取下书递给她，却在看到她手中的书单时挑眉："高桦的推荐书目？"语气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石依点头，程霖却突然抽走她怀里的《正义论》。
"以你的水平，还是从童话书开始比较好。"他冷冷地说，"别浪费教授的时间。"
石依气得发抖："你怎么知道我的水平？"
"开学典礼上的表现，政治课的愚昧回答，还有今天体育课的闹剧。"程霖推了推眼镜，"安洁丽娜家族花钱送你进来，不代表你有资格占用教育资源。"
"把书还我！"石依伸手去抢。
程霖高高举起书本："想要？跳起来拿啊。"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会长大人，欺负新生有损学生会形象吧？"
黄峡杨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架另一端，手里抱着几本医学专著。
程霖表情一僵，把书塞回石依手中："管好你的朋友。圣罗兰不是托儿所。"说完转身离开，白大褂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别理他，"黄峡扬走到石依身边，"这家伙对谁都那样，哦不对，除了他实验室的小白鼠。"
石依低头看着手中的《正义论》，突然觉得无比沉重。她原以为穿越后能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是陷入了相似的困境——被嘲笑，被排挤，被当作废物。
她轻声问，"如果...如果一个人真的什么都不懂，该怎么从头学起？"
黄峡杨思考了一会："找对老师，用对方法，然后..."他微笑，"相信自己。"
石依抱紧书本。也许高桦的辅导是个开始，也许她真的能在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
至少，现在有两个人愿意帮助她了。
那天晚上，石依在日记本上写道：
"今天晕倒了，但遇到了天使。高老师要给我补课，虽然程霖觉得我在浪费资源。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我想试试...真正的石安娜会怎么做呢？"
她合上日记，没注意到窗外树影中，一个身影悄然离去——王峥把玩着手中的偷拍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