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清骑着车刚出了小区,灰蒙的天落下第一场秋雨。所幸学校离得并不远,饶是他在不喜欢淋雨,但此刻也懒得回去拿伞打车。
于是宋言清一头扎进了这雨幕。
车驶入市区,即使是早晨,即使是阴雨天,市区依旧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迟璟坐在后排,窗外嘈杂的一切,与他隔绝开,手中的学术刊物停留在17页,被他合上了。
阴雨天最烦了。一切烦闷的情绪都缠了上来,迟璟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明明周末回老宅刚坑了盛景昭一双限量款的鞋。
迟璟学过很多东西,有趣有兴趣的他都去做了。不管是不是会一直喜欢,即使是一时兴起也会做到最好,然后埋藏在柜子里,埋藏在时间中。最后,孑然一身的向前走。
有趣又索然无味。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白色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是宋言清。
雨中骑着车一直向前,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轮胎溅起水花,但就是很鲜活。
“罗叔,前面路口您停一下车,我自己走去学校。”安静的车厢迟璟突然开口。司机愣了一下,没有多问,在前面路口靠边停下。
迟璟拿了把伞,迅速跑下去。
“宋言清!”
宋言清好像听见有人叫他。他停下车,雨水打在他的眼睫。再睁眼,阴影投射的方寸之间再无阴雨。
视线聚焦的那一刻,他看见那人垂着眼睛说:“宋言清你能载我一路吗?我迷路了。”放屁,一个很假的谎话。
但宋言清信了。
或许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迟璟喊了他的名字,或许是雨太大冲坏了脑子。
“上来吧。”
后面载着人宋言清骑得很慢。后面那人打着伞,另一只手无处安放,他开口道:“你可以抓着我。”
迟璟“嗯”了声,不动声色的将伞倾向宋言清,然后长臂一揽环住了他的腰。
很细。
胳膊覆上来的那一刻,宋言清就僵硬的不能动,另一个人的体温源源不断从胳膊上传递过来 。
他很不习惯与旁人的身体接触,但迟璟打着伞,而且离学校不远。于情于理,此刻让人松开怀抱,太矫情。
太近了,迟璟想。
近到他可以闻到宋言清风信子的味道。
伞下空间狭小,空气湿润,幽香柔静,方寸间,迟璟的鼻尖全是花香。
明明是alpha却一点也不排斥。
两人刷卡进校门,将车锁进车棚,迟璟收了伞,将校服外套披在宋言清身上:“你的衣服湿了,穿我的吧。”
“不……”宋言清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前者堵了回去。
“淋了雨容易感冒,这两天还要考试。”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宋言清的点,所以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换上了迟璟的衣服。
迟璟的衣服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洗衣液的清香,混着一缕迟璟的味道,将宋言清的风信子遮了个完全。
两人没回教室,直接去了考场。第一考场在3楼,现在距考试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考场只零星来了几个人,他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复习。
或许是受了点凉,宋言清开始打喷嚏,连打了几次后迟璟不知何时蹭了过来,他感受到那人温热的体温,从相处的地方传来,宋言清不自在的躲了躲,后者撞了撞他的膝盖,说:“挤不挤?”
“挤。”
“那你坐过来点。”
“……”就是因为你才挤。
宋言清象征性的挪回去了点,温热的体温又传了过来,一点点暖着流淌的血液,他身上的寒意慢慢被拂去。
俩人挨得很近,宋言清除了在他的衣服上,能闻到迟璟极细微的气味,再一点味道也闻不到了。
信息素收的干净,很舒服。但宋言清还是闻到了细不可察的味道是春天的气息,但他分辨不出来。
突然脑子里响起他同桌某天刷校园墙说的不着调的玩笑:“迟哥,他们说开学一个月从没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你信息素该不会是空气吧?”迟璟从书上抬起眼笑着,危险的眯起眼,轻挑的说:“你猜。”
“不是。”宋言清轻声嘟囔。
“什么不是?”迟璟扭头盯着宋言清的脸,然后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问:“你是不是还冷?”
掌心贴过来覆在宋言清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好像要把他的指尖笼在一起包裹起来。手心的温度太高烫得宋言清瑟缩了一下,迟璟抓住他的手腕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你继续看资料吧。你手太冷了,我给你暖暖。”
宋言清脖子僵硬地转回去,余光里却一直看向那修长的指尖贴在他的手上,使他因冷空气过敏浮起“尸斑”都褪了下去。
上考铃声响起,宋言清慌乱甩开迟璟覆在他手上的右手,逃似的进了考场。掌心的温度好像爬上了脸,怎么他的脸也在发烫。
第一天考文科,迟璟老老实实答满卷子坐到下考,提前答完时就看见前面的宋言清认真勾画答题过程,翻来覆去的检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只有零星几笔像白纸。但第二天考理科,迟璟就没那么老实了,好几次想提前交卷但又看着前面人把跑路的心思压下,在卷子上写下昨天晚上看到的高数题。
最后一科是生物,宋言清从昨天淋雨后回家一直觉得脑袋发晕。此刻,更是有点看不清字,他强撑着精神答完题,匆忙的提前交卷,离开了考场。
这个状态宋言清感觉他很快要撞到墙上了,手腕一紧,他被圈入一个有点熟悉的怀抱。“宋言清,你发烧了”迟璟说,“你身上好烫。”这是宋言清失去意识前听到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意识回笼前宋言清好像感到有点人在用湿巾擦拭他的额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但他听不真切。
睁开眼时,迟璟正在为他撕去退烧贴,好看的眉眼凑得有点近,宋言清头偏了”偏错开点,迟璟就发现沉睡的人睁开了眼。
迟璟顺手将人扶起来,柜边的温水被递到宋言清前,温热的水不知道被反复热过多少回。
宋言清吞下去些热水扭头看见窗外的天色黑了大半,没等他开口问这个陌生的环境,迟璟已经开口解释了:“下午考完试那会儿你晕倒了,体温烫的惊人,我给老师请假带你来了我在市区的公寓,现在刚过8点。”
感谢附中的良心放假安排,考完试直接是国庆七天假期。
“谢谢。”嗓子像是被雷劈了。迟璟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只说去拿药。
出门时,风信子的味道突然铺天盖地袭来,缠上迟璟衣角不让他离开,像某人的手扯住了衣角在挽留。
迟璟抬头看向宋言清,后者蹙着眉,眼眸有些不太清明。
宋言清进入了易感期。
风信子叫嚣着丝丝缕缕要钻入迟璟的皮肤。
坐着床上那人此刻在缩在被子里,脸上染上绯红,此时的信息需和人都对迟璟有着致命吸引力,他不敢多待,怕自己溃不成军,失去理智。
宋言清脑子发晕,根本运转不起来,也意识不到自己到底释放了多少信息素。他分化得晚,如果不算分化那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易感期。
“出去”宋言清说,alpha与alpha的信息素是对冲的,同为alpha的迟璟会不好受。
宋言清看着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迟璟突然折返回来,在床头柜里拿什么,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迟璟下颌绷得紧紧的,脸也有点冷。
一个冷冷的东西被放入他的手心,是抑制剂。
“我在外面守着你,如果不舒服就叫我,我会来的。”迟璟没了往日的散漫,调笑的语调取而代之的是正经与严肃。
宋言清看不看手中的轻声“嗯”声应答,后者见他应了,转身就出了门,步子有些急。
迟璟走出房间,先去书房拿了手环戴上,但他还是闻见一丝从自己后劲处溢出来的樱花味。
心跳早已乱了拍。
火苗跳动,迟璟点燃了指间的烟,将电话拨通。
“傅叔叔……”
“小璟我才从你公寓走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傅志杰颇为无奈的应道。
傅志杰是迟璟父亲迟灯忆的好友,也算是迟家人的私人医生。迟璟明知道自己有些叨扰了,只能言简意赅道:“他突然进入易感期了。”
傅志杰听见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查了那孩子的病例,他今年夏天才完成分化,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易感期,所以……”
所以来势汹汹。
所以不能使用抑制剂。
迟璟如坠冰窟,如临深渊。他慌乱向隔壁跑去,只求宋言清能谨记这个生理常识。
“碰!”门被撞在墙上。迟璟一眼就看见宋言清把自己缩在被子和枕头中,而针管已经空空如也。那人抬起头眼中是潋滟水光。
心头一颤。
迟璟抓起手机问:“如果注射了怎么办?”
那头沉默了一瞬,叹气道:“会高烧,他还青霉素过敏…要么就是标记,小璟你…”
傅志杰话没说完,但他已经明白了。电话挂断,他晦暗不明的盯着宋言清,宋言清的痛苦一点点烙进他的眼睛。
宋言清从易感期爆发那一刻起脑子就是混沌的,他怕自己收不住信息素,伤到迟璟用最后的理智让迟璟出去,然后手心里就多了一支抑制剂。
他不是不知道不能使用,只是看着迟璟翻找抑制剂时,应当是生气了,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针扎进了自己的皮肤。
可是随药液的推进,宋言清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烫,甚至后来有了迟璟看见的筑巢行为。迟璟打电话时他听不真切,隐约听见“标记”两字,内心的隐欲像是被点着般,风信子不自觉得缠上迟璟。
他想标记迟璟。
迟璟感受到在身上缠绵的风信子,最终卸了手环,樱花铺天盖地的袭来,裹住了风信子也裹住了宋言清。
他将人从被子里拉出来揽进怀里,宋言清像是找到了依靠抱住了他。迟璟看着怀中人,禁情不自禁吻上了他的眼尾。
迟璟唾弃着自己,不是说让他一点一点记起5年前的事吗?不是说要让他一点一点喜欢上你吗?
迟璟苦笑一声..终究是情难自己。
小璟:“君知否,目成心授,何日同携手。”
小言:“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
灯忆取自“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蒋捷《梅花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