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连翘快速跑了进来。
她伸手扶着冬青连连后退的身子。
只见冬青手指着地上，眼睛瞪得老大，止不住地叫喊。
她顺着视线看去。
地上一条黑底满身花纹的蛇吐着信子，双眼突兀蜷缩着。
她走近些一瞧，随即拿着手中扫帚去戳了戳。
那花蛇尸体已经变硬了。
连翘顿时松了口气，将扫帚调了个方向，挑起那蛇，转头道：“姐姐别怕，大花蛇已经死了。”
她将那扫帚递到冬青面前。
冬青瞬时往后退去，边推边喊：“别...别拿过来！”
眼见着那蛇靠近，她拔腿就往外跑去。
出了房门，拐角便撞上刚从留墨堂回来的归染。
归染猝不及防，眼前人肩膀撞在她端着的药碟上，一个没拿稳，药碗摔了出来，滚落几圈落在青石阶梯上。
两人同时愣住。
连翘急忙追了出来，见着归染，将手中扫帚往后藏了藏，匆匆行了礼。
而后她又伸手扯了扯一旁的冬青。
冬青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归染便告状：“娘娘，连翘她拿蛇吓我。”
归染早已瞥见连翘身后扫帚上挂着的大花蛇。
她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冬青，吩咐道：“到底怎么回事？连翘从头说来。”
此时卧房内，归染坐于上首，看着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地上的扫帚上依然挂着大花蛇。
方才连翘已如实讲述发生之事。
归染思索片刻，又转头看了看此时低着头的冬青，问：“那包裹蛇的蓝布呢？”
连翘一听，随即将方才拾起的蓝布从袖中掏了出来，递到她眼前。
冬青连忙转过了头，偏向一边不敢看。
归染只抬眸瞧上一眼，心中顿时想起那日的见面礼来。
“这是赤练蛇，毒性不强，何况已经死了。”
她又看向冬青，道：“不必如此惊慌，”
又吩咐连翘将蛇放去药房，明日她便亲自开膛破肚取出蛇胆来。
这赤练蛇胆是好物，能延长殿□□内毒性发作时间，若是再配以千年寒冰石服用，想必应是能真正去除毒素。
只是这千年寒冰石平常难以得到，听说西域雪山有，去年西域使者来访，将这寒冰石赠予太后。
太后特意命人建造了一间冰窖，专门放置这寒冰石。
翌日。
归染早起便去了药方，还特意叫了冬青跟着。
此时药方内连翘已将殿下的汤药熬好。
归染便吩咐现在就让她送去。
待连翘走后，归染便让冬青生了火。
将袖子挽至手腕处，她迅速从一旁架子上取下那条赤练蛇，丢进沸水中烫了烫。
冬青站在一旁看着，那蛇皮很快便肿胀了起来。
她不懂，心中疑惑，娘娘不是说取蛇胆吗？
“娘娘为何将蛇放进沸水中？”
归染拿着长木筷将赤练蛇从中捞出来，吩咐她：“将菜刀取来。”
冬青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连忙取来菜刀递到她手中。
只见归染拿着菜刀在手中转了转，手起刀落间便将那一整张蛇皮给剥了下来。
她又利索地开膛破肚取出蛇胆来。
冬青连忙将手中酒罐递过去。
归染将蛇胆小心翼翼放进酒壶中。
这蛇胆用药酒泡着是极好的，不会失了药性。
冬青将手中的酒罐塞上塞子，放回架子上。
转身走来时便见归染正将那砍了蛇头的蛇砍成一段一段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不知归染要做什么，只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瞧着。
归染将蛇段放进簸箕中，递给她，道：“你去外面打水来洗干净。”
冬青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接过，又迅速在屋外将满是鲜血的蛇洗干净。
因王府药房连着膳房。
此时归染已经熬制好了一锅老母鸡汤，从中捞出鸡架放在一旁，接过冬青手里的簸箕，将那蛇段迅速放进鸡汤里，继续熬煮。
冬青才明白过来，不禁问道：“娘娘，这是蛇汤？能吃？”
似觉不妥，又换了一句问：“吃了有何用？”
归染这才闲下来，坐在灶火前，拿着蒲扇扇了扇炉火，耐心道：“这是龙凤汤，有补血益气的功效，喝了之后容光焕发，想不想喝？”
她眼里透着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引诱冬青。
冬青却不信，她从旁端来一只矮凳，坐在归染身旁，撇了撇嘴，眼神颇为嫌弃那锅汤：“真有您说的管用？在金陵时也不见娘娘您熬煮了喝。”
归染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伸手去点了点她额头，道：“谁让你从前不与我一同上那金陵山，山上各种蛇我都认识，也都当场煮了吃过，就这赤练蛇还没尝试，听说味道很不错！”
她眼神亮亮的，脸颊白里透红，很是兴奋。
冬青见她如此，心中顿时也隐隐有了些期待，可不知不觉中又有些沮丧。
若是从前自己能多听娘娘的话，多学些药理知识，娘娘体内的毒也许能早些解决掉，也不至于......
那锅汤熬煮整整一个时辰，满屋子的香味馋的归染有些心急。
她好久都没喝这龙凤汤了，今日肚子里的馋虫算是被彻底勾了出来。
时辰一到，她便揭开锅盖，烟雾缭绕间香味扑鼻。
冬青这时也站在一旁，伸着脖子朝里望去。
归染舀了半碗递给她，“尝尝？”
冬青连连摇头摆手拒绝。
归染却执意将汤递到她手中。
冬青瘪着嘴接过，捧在手里却没急着喝。
归染又舀了半碗，迫不及待地拿着汤匙一勺勺喝着。
她就着汤吃着，吃完这碗又盛了第二碗。
冬青见她难得胃口好，看着自己碗里的蛇肉，也舀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蛇肉已经炖的软糯细腻，唇齿间满是肉香。
这也太好吃啦！
冬青又喝下一勺汤，那汤奶白带着丝丝肉香，更是美味！
她一口接着一口，将那碗汤全部吃下了肚。
归染见此情景，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样？好喝吧！”
冬青抬起头对上她的那傲娇的表情，眼里带了些崇拜，不由得夸赞道：“娘娘做的太好吃啦！厨艺太棒啦！”
“方才谁说的不喝？”她打趣道。
冬青吃瘪，脸红着有些讪讪：“方才是我有眼无珠，娘娘莫怪，莫怪！”
她语气里带着撒娇之意，伸手挽着归染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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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膳房后，房梁处的人影一跃而下。
郁禄站在药房中，一一看着那架子上的药罐。
他的视线在方才酒罐处凝聚，忽的，眼神阴鸷，不禁冷哼一声。
旋即“咻”地一下，从窗台边飞了出去。
归染回到卧房休憩。
冬青端着龙凤汤亦步亦趋走至院中。
“连翘？”
院中正清扫的连翘立即起身，走近。
“喏，尝尝！”
冬青将龙凤汤递过去。
“姐姐，这是......”
连翘连忙丢了扫帚，双手接过。
“龙凤汤，很补的，娘娘今早特意熬制的。”
连翘却没喝，碗里的香味扑鼻，她咽了咽口水，兴奋道：“我先让母亲喝。”
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冬青连忙拉住她，“诶，等等。”
“锅里还有，你先喝着，等会儿再去膳房盛了给他们也不迟呀！”
她说的在理，连翘却固执地将这碗汤送去给她母亲。
冬青不好再说什么，一蹦一跳走远了。
她来到荷塘边，看着满池塘的荷花陷入沉思。
娘娘体内的毒能引起腹痛，昨日在医书上看到莲心有清热解毒，缓解腹痛的功效。
若是再配上紫苏、黄芪、艾叶等，想必应是有些作用。
娘娘对自己身体不管不顾，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她想及此，不再犹豫，立即挽起手袖裤脚，便下了塘。
泥塘不浅，走至塘中央，淤泥便没过了膝弯。
采莲蓬这事，冬青从前便做过，此时再做便不难。
她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朵大大的莲蓬，轻轻摘下。
转头又看到另一朵，手脚利落地一一采摘。
周围的莲蓬都被她采摘得差不多。
直至双手都拿不了了，这才不舍地上了岸来。
她将莲蓬抱在怀中，匆匆忙忙地去了膳房，迅速地洗去淤泥后，将莲子一一剥下来放在簸箕中。
她专注地做着事，却没注意到身后早已站了个人。
日光斜斜照进屋中，将她的影子映在地面上。
冬青哼着小曲儿，不经意间转头一撇，却愣在了原地。
此时膳房内只她一人，灶台上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却依然感受到四周寂静地不寻常。
她瞪大双眼压下心中慌乱，根本不敢转头去看。
随后咽了下，迅速丢下簸箕大喊着拔腿便往外跑去。
她跑得飞快，出了膳房门就跑去了小院中。
正巧撞上迎面走来的连翘。
连翘连忙拉住她。
冬青这才停下来，抖着肩，哆哆嗦嗦地说：“鬼......”
她伸手指向膳房。
“有鬼，连翘。”
连翘见她神色慌张，经过昨日事，她此时有些将信将疑。
牵着冬青便径直朝膳房走去。
冬青躲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姐姐，别怕。”
连翘时不时转头安抚她。
待进到膳房，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只炉火上的汤“咕噜咕噜”开着。
“姐姐，没有，什么都没有呀！”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