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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萧暮云x叶伶

作者:胖鸡龙卷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暮云遇见叶伶那天,猫猫屯的老槐树正掉光最后一片叶子。他蹲在巷口给流浪猫喂食,搪瓷碗的缺口划着地面,声响像极了高三那年撕毁的成绩单。“萧暮云?”伞骨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叶伶的红围巾,像团火嵌进灰蒙蒙的雨幕——那颜色和依华一中校庆时,春叶扔给他的接力棒绸带一模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萧暮云的声音被雨声吃掉一半。叶伶蹲下来,指尖蹭掉猫脸上的奶渍,戒指在昏光中晃了晃——是依华二中的校徽改制的。“春叶说你在这儿喂猫,”她的伞往他那边倾了倾,“当年你在一中操场背单词,猫总趴在你的《五年高考》上。”


    雨突然大了,叶伶的发梢滴着水,落在萧暮云手背上。他想起高三一模那天,自己躲在老槐树下哭,春叶递来的纸巾上印着依华二中的校名,而此刻叶伶的伞面,正印着相同的校徽图案。“你认识张羽吧?”叶伶突然笑了,“他说你高考前把错题本撕了喂猫。”


    叶伶带萧暮云去春叶的花店时,墙上挂着依华一中的旧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萧暮云压在箱底的那件分毫不差,只是胸前别着依华二中的雏菊胸针。“春叶总说你像株被踩进泥里的蒲公英,”叶伶摸着校服口袋,“高三那年你数学考砸了,她在二中操场捡了78片完整的槐树叶,说要帮你粘成错题集。”


    玻璃柜里摆着张泛黄的照片:春叶站在两校交界的老槐树下,左边是穿一中校服的萧暮云,右边是穿二中校服的叶伶,三人中间蹲着只叼着粉笔的流浪猫。“这猫后来被张羽收养了,”叶伶的指尖划过照片,“你记得吗?张羽总偷二中的粉笔,在一中围墙上画你的错题解析。”


    萧暮云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把数学卷揉成球扔进下水道,身后传来粉笔摩擦墙壁的声响。现在才知道,那晚张羽画完解析,叶伶就撑着伞在墙根等他,而春叶正在二中操场捡槐树叶——三个学校的校服,被同一场雨浸得发皱,像极了时间缝里未寄出的情书。


    叶伶送萧暮云的毕业礼物,是本用槐树叶粘成的错题集。第78页夹着张字条,春叶的字迹在雨水里晕开:“萧暮云,蒲公英的种子沾了泥才会发芽。”叶伶说,当年张羽为了抄他的物理笔记,故意把篮球砸在他头上,而她躲在树后画下他揉着脑袋的样子,后来成了二中画展的金奖作品。


    “张羽现在在教留守儿童数学,”叶伶指着错题集里的涂鸦,“他说要把你的错题本变成童话书。”萧暮云摸着树叶边缘的胶水痕迹,突然听见细微的破裂声——是箱底的校服口袋里,那颗被他揉皱的蒲公英种子,正在时间的褶皱里发芽。


    猫猫屯的老槐树又长出新叶时,萧暮云在春叶的花店看见叶伶的画展海报。主画是三个人蹲在老槐树下,一中校服的袖口露出发芽的蒲公英,二中校服的口袋插着粉笔,而中间的春叶,正把槐树叶粘成翅膀的形状。“画名《失落者的春天》,”叶伶递来画展门票,“张羽说,所有被踩进泥里的青春,都会在遇见同类时发芽。”


    开展那天,萧暮云在画展开幕式上看见张羽。他正给孩子们讲错题本的故事,袖口还沾着粉笔灰。叶伶的红围巾搭在画架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像极了高三那年春叶扔给他的接力棒。“你看这棵老槐树,”张羽指着画里的树,“当年我们在墙根刻的字,现在长成年轮了。”


    萧暮云凑近看,画中树的年轮里,清晰地刻着“一 二=三”的字样。叶伶走过来,手里拿着三个校徽拼成的书签:“春叶说,一中和二中的墙,是用来让我们爬过去遇见彼此的。”书签的反光里,萧暮云看见自己的倒影,校服口袋里的蒲公英嫩芽,正顶着泥土探出头,而叶伶和张羽的影子,恰好构成嫩芽的两片叶子。


    现在的萧暮云常去老槐树下,看张羽教孩子们用粉笔在墙上画错题,叶伶用槐树叶粘书签。某天他发现,当年被他踩进泥里的蒲公英,已经长成了小丛,根须在墙根下交织,像极了三个学校的校服缝线,把失落的青春,重新缝成了会发芽的春天。而叶伶画架上的新作,名字就叫《在时间裂缝里,我们都是发芽的种子》。


    老槐树新叶上的露珠坠地时,萧暮云正用袖口擦叶伶画架上的粉笔灰。


    “张羽又把解析画你裙子上了。”他的声音稳得像老槐树的年轮,指尖却在碰到叶伶裙摆时微微发颤。叶伶的红围巾扫过画架,露出《失落者的春天》里那个穿一中校服的身影——萧暮云发现,叶伶把他袖口的毛边画成了蒲公英根系,而根系深处藏着半枚被捏碎的校徽。


    “你总帮我擦画架。”叶伶突然转身,调色盘里的钴蓝色沾在萧暮云校服袖口。他想起高三那年躲在树后看她画画,画笔掉在地上时,自己攥碎了口袋里的二中校徽,而现在叶伶指尖的颜料,正沿着当年校徽碎片划破的伤口渗进布料。


    春叶花店的玻璃柜突然漏电,显影出萧暮云藏在箱底的校服。


    左胸口袋里掉出的不是蒲公英种子,而是78片粘在一起的槐树叶——每片叶子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别离开”。叶伶的调色盘突然摔在地上,钴蓝色在瓷砖上漫延,与萧暮云校服内侧的字迹共振:“1999年暴雨夜,我以为你撑伞是为了躲张羽的粉笔灰。”


    “你总把错题本撕成碎片。”叶伶的指尖触到树叶边缘的胶水痕迹,那是春叶当年粘错题集时留下的。萧暮云突然想起自己把物理卷塞进树洞,却在叶伶的画里看见,她偷偷把碎纸一张张捡起来,用粉笔在背面画他揉脑袋的样子。


    张羽的粉笔突然折断,断口处露出萧暮云的恐惧密码。


    “留守儿童问我为什么总画老槐树。”张羽蹲在墙根,断裂的粉笔灰落在萧暮云鞋面上。叶伶的红围巾被风吹起,盖住墙根那道“一 二=三”的刻痕——萧暮云曾用钥匙把等式划得血肉模糊,因为他听见叶伶对春叶说:“二中的校徽比一中的好看。”


    最残忍的是调色盘里的钴蓝色——那是萧暮云偷藏在铅笔盒里的颜料,当年他看见叶伶画二中操场的云,就把一中校服的蓝染料刮下来,却在送她的路上扔进了下水道。现在叶伶用这颜色画他的影子,笔触重得像在覆盖什么。


    暴雨突至时,萧暮云的校服口袋渗出槐树叶的汁液。


    “春叶说蒲公英沾了泥才发芽。”叶伶的伞往他那边倾了倾,伞骨碰撞声和高三撕成绩单的声响重叠。萧暮云盯着她无名指上的校徽戒指,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老槐树洞刻字:“如果叶伶戴二中校徽,我就把一中校服埋进树根。”


    “张羽说你数学考砸那晚,”叶伶的发梢滴着水,落在他手背上的旧疤,“蹲在下水道边数砖缝,直到听见粉笔摩擦声。”萧暮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以为没人知道,自己是怕她看见哭红的眼睛,才把错题本撕成碎片喂猫。


    当叶伶的红围巾缠住他手腕,所有断层扫描显影出真相。


    “我画你袖口的毛边时,”她的指尖划过校服内侧的铅笔字,“发现‘别离开’下面还有半句:‘但你该飞向有阳光的地方’。”萧暮云看见调色盘里的钴蓝色突然发光,映出1999年的自己——躲在灯架后看叶伶给流浪猫喂奶,搪瓷碗的缺口和她戒指上的校徽恰好拼成圆形。


    最震撼的是墙根的刻痕——暴雨冲刷下显影出被覆盖的字迹:“萧暮云怕叶伶看见他把二中校徽捏碎的手,怕她发现所有坚强都是抄错题时偷瞄她的借口。”叶伶突然吻他,红围巾的流苏扫过他校服口袋,里面的蒲公英种子终于顶破泥土,而张羽的粉笔灰落在嫩芽上,像极了当年未寄出的情书邮戳。


    萧暮云的坚强是用错题本粘成的外壳,每道裂缝里都藏着怕被看见的脆弱。当叶伶用红围巾缠住他颤抖的手腕,老槐树的年轮突然渗出蓝色汁液——那是他当年扔进下水道的颜料,如今成了蒲公英根系的养分。而墙根下交织的根须,一半是一中校服的线,一半是二中校徽的铜,共同在时间的泥里,长成了不怕失去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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