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重重合上,紧随其后传来鞭梢划破空气的脆响,混杂着抽打在衣服皮肉上令人脚软的闷响。
“西斯…”塞西莉娅只觉得脸火热热地发烫,无措和羞耻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她神吸一大口气,费劲使自己冷静下来,余光里看见了玛利亚。
“西斯是你儿子吧?”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他?”
“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段屈辱日子,”玛利亚懒懒道,“他的父亲,性格恶劣、残暴冷酷,他流着相同的血液,生来就带着骨子里的恶性。”
塞西莉娅又重重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忽视屋子里的动静:“你贬低他,又让他受尽屈辱,他还能长成现在的脾气,血脉可不能证明什么。”
玛利亚有些诧异地笑起来:“什么脾气?徒手残杀野熊?与公爵作对?还是把每个人都当仇敌的眼神?”
“那你养大他做什么?”塞西莉娅没能掩饰住自己的尖刺,“还不如早让他见上帝去。”
玛利亚笑而不答,转而道:“好姑娘,我劝告你,别在他身上费心血,他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别真把他当作宝了。”
塞西莉娅的瞳孔微微放大,但她随即反应过来,莞尔道:“我不求回报,玛利亚,我只是看不过眼。”
玛利亚瞥她一眼,心道鬼才相信,还想说什么,曼德菲尔公爵推门而出,把马鞭甩给了巴伦。
“把他带到马厩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望向塞西莉娅,“从现在开始,我得教你母亲没能交给你的东西了。”
塞西莉娅望着她父亲神气十足的脸,又看了看色泽暗沉的鞭子,片刻之后,柔声道:“好。”
欧文看着塞西莉娅,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心想自己平安无虞了,舔着脸嘿嘿道:“老爷,我…”
“瞧你干的好事!”曼德菲尔公爵火气又起,“上帝来了也救不了你!安心上法庭去吧!”
塞西莉娅没什么表情地垂下头,心里却冷冷地哼了一声。
爸再怎么生气,也得老老实实照她的法子办事,他就是嫌丢面子。
*
曼德菲尔公爵下手无所顾忌,西斯蜷缩着身子倚在沙发角上,半阖着眼皮,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他被打得不轻,衣服几乎成了碎片,露出里头带血的皮肉来,巴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犹豫半天,索性一咬牙用毛毯裹住他,叫来管家一起把人搬了出去。
在此期间西斯一动不动,直到巴伦把他丢进马厩里,又从马槽里舀了一瓢水递到他嘴边,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早叫你听我的话,”巴伦掀开衣服看他的伤势,“现在知道痛了吧?”
西斯咬紧牙根把脸撇一边,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立体深邃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坚硬的质地,他脸上被抽了一记,鲜红的血珠子慢慢滚落到嘴角,被他一抿嘴舔了进去,巴伦牙根一酸,仿佛都能尝到那股子血腥味,就听见他问:“塞西莉娅呢?”
“公爵恐怕不让她和你说话了,”巴伦道,“公爵就是这个脾气,你应该预料到的。”
西斯没什么反应,停顿半秒又问:“欧文呢?”
“老爷把他关进牢里去了,你还关心他?”巴伦不解,“想想你自己算了。”
”那我该如何?”西斯的口气有些疲倦,他只觉得浑身像在刀子是上滚过一圈似地发疼,“我没有一张讨人喜欢的相貌,也没有一个好出身,也不会说话,再怎么样公爵也不会喜爱我。”
他的脸色冷淡到近乎阴郁:“塞西莉娅倒是保证她会帮我,可你看她做了什么!”
“塞西莉娅只是小姑娘,你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真是大错特错。”巴伦有些无奈,“你还不如指望你母亲。”
提到玛利亚,西斯半垂下眼,小窗里透进几线夕阳,照在他带着伤痕的脸上,半边是血半边是霞,显出几分阴晴不定的阴森。
巴伦无端感到一丝畏惧。
但西斯很快抬起眼皮,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眼。
“我宁愿和马打交道,带它们到草原上跑个痛快,巴伦。”
“你真是没出息,”巴伦松了口气,心以为是他看错了,道,“或许你改改你那脾气,变得更有教养点,说不定老爷就能改变看法呢。””
西斯的目光在巴伦身上停留了一阵,微弱的夕阳照着他无奈的眼眸:“多谢您,巴伦大人,但你和我还是不一样的。”
巴伦没吱声,他是个子爵最小的小儿子,从出生起就注定没有继承权,但他的血统还是能让他成为一名骑士,效忠于曼德菲尔公爵。
曼德菲尔公爵虽然不算兰西王朝里地位最高的公爵,但由于他的骁勇善战,因此封地最广阔,兵力强盛,更甚于国王——当今国王真正的属地只有王都一块地,权利甚至比不上教会。
巴伦被西斯顶撞了,心里不大痛快,但仍然好脾气地站起来:“我晚上再来看你,给你带点吃的。”
西斯不则声,背对着他把头埋进干草堆里,宽大清瘦的肩膀撑得衣裳微微绷紧,洇出浅浅的血痕,仿佛浑身刺都竖起来,抗拒着任何人的接近。
巴伦没有办法,推开门转出去了,远远就见曼德菲尔公爵叫他名字。
他擦干净手,走过去。
“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闹腾出乱子,如果不是信任你,我就要怀疑你的办事能力了,”曼德菲尔公爵冷冷道,“我要你看住他们俩,别再让他们碰面,省得把我乖巧懂事的塞西莉娅带坏,过阵子我再找个时间送走他。”
巴伦从眼皮子底下偷看公爵的神情,他满脸嫌弃厌烦,像是招惹上什么瘟神。
巴伦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好。”
“———不好!”塞西莉娅大声冲着巴伦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咬牙切齿地挤出微笑。
“巴伦叔叔,您就让我去见见他吧,就这一回,我总得跟他道个歉吧?”
巴伦看着她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的真诚,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那双眼睛立刻变得伤心失望。
“好吧,”她搅着手指做在桌子上,裙摆下的脚一晃一晃,小嘴喋喋不休地问出一连串问题,“那您告诉我,他伤好得怎么样了?他高兴还是难过?除了你,还有人去探望他吗?”
“不知道,”巴伦说,“我忙着欧文的事呢。”
塞西莉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见巴伦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似乎有些生您的气。”
“唔,这是应该的,”塞西莉娅弯弯嘴角,“这证明他心里还是对我有期待的哩。”
要是一点气都不生,那才是大事不妙。
她想了想,问:“马厩里就西斯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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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有一位看马的,您也许不认识…”
“我知道他,”塞西莉娅愉悦地打断巴伦,“卡莱明对吧,多萝西说他爱喝酒,偷了好几次仓库里的酒哩。”
塞西莉娅竟然能记得一名不入流下人的劣迹爱好,这倒让巴伦有些惊讶,可没等他恭维几句,塞西莉娅就换了话题。
“您知道爸那本笔记本里写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吗?”
“老爷的私事,我是不好好奇的,”巴伦谨慎地回答,“或许您可以去问问。”
“那算了,”塞西莉娅一撇嘴,“我看见他把本子放卧室里去了,他肯定也不爱我多管闲事,四处打探。”
家务事巴伦不能插嘴,安静了一阵子,又听见塞西莉娅问:“您偷偷地让我去见见他…”
“不行。”巴伦叹了口气,站起身,敲了敲桌子上的经书,“打消这个念头吧,短期内——至少在老爷把这件烦心事忘记之前,你还是好好念书算了。”
他不再去看塞西莉娅的表情,省得被她蓝汪汪的眼睛看得心软,把门轻轻一关,就只听见脚步声飞快地消失在走廊里。
塞西莉娅转过头盯着窗户外,阳光照得窗户的玻璃闪闪发光,远处的草原森林连绵成片绿得发亮,就像西斯的眼睛,花坛上种着的玫瑰在绿叶的簇拥下一朵朵漂亮得出奇,这个春天格外听话,不下雨也不打雷,只有四处盎然的生机。
她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马厩的位置,说实话她从来没到马厩去,根本不知道马厩在哪里,但根据经验,应该就是城墙角落那处低矮的长条状房子。
马厩安安静静,仿佛一个人也没有,有几扇通风的小窗,木门上挂着一张厚实的布帘子,她还想看得再仔细点,就听见身后多萝西惊慌地大喊:“小姐!您要干什么?别摔下去!”
塞西莉娅回过神,猛然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底下就是十几米的高楼,背后的冷汗瞬间就窜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才笑着道:“多萝西,帮我办件事。”
多萝西睁着温柔的棕色眼睛望着她。
“我想要一瓶苦艾酒,还有敷伤口的药膏。”
“或许我能问爸爸要,”多萝西说,“您想要干什么?”
“不要让理查德管家知道,我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塞西莉娅蓝眼睛骨碌碌地转,“这不用你担心,只管去做就行了,我知道你能做到,多萝西。”
她看着多萝西的神情,就知道她会想方设法地帮助她,尽管多萝西不大机灵,也不够聪明,但她是个言听计从的好女佣。
这时候走廊里忽然传来嘟嘟嘟的脚步声,塞西莉娅连忙跳下桌子,坐在椅子上翻开经书装模做样地读起来,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许久,她几乎要读到口干舌燥了,才听见马靴敲击木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
塞西莉娅拔高声音又读了几句,眼睛又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望去,天空上的云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耀眼,一看就是个好天气,她等这么好的天气已经等了很久,想必曼德菲尔公爵也是,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去狩猎,没有个两三天不会回来,这个真是个大好时机。
西斯这个可怜人,所有人都不在意他,等她温柔小意地关心他后,他定然会原谅她的错误,自然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首先她得暂且按耐住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