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女儿:
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们曼德菲尔家族的领地又向南扩张了几个村庄,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请吩咐管家准备好迎接我的队伍和晚宴,务必要在符合礼制的范围内尽可能的隆重。
另外,我带回来一个惊喜,希望你会喜欢。
你尊敬的父亲。
塞西莉娅慢悠悠地把这封充斥着父爱的信从头扫到尾,视线在“惊喜”上停顿片刻。
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经验,她的这位父亲毫无浪漫情调,惊喜大半是惊吓。
塞西莉娅八岁的时候,曼德菲尔公爵给她带回来一张新鲜的虎皮,鲜血淋漓——塞西莉娅婉拒了这份礼物,现在这张虎皮放在公爵的起居室里。
十一岁时,公爵送她一只猎狗,肌肉虬结,锋利的犬牙能毫不费劲地把她咬个对穿,塞西莉娅没敢收下——现在这只猎犬是公爵狩猎的好帮手。
塞西莉娅已经在盘算着用什么理由不失父女情谊地拒绝父亲了。
望向高耸的塔尖,地平线上慢慢出现的一队人马,为首的骑士骑着一匹健壮的白马,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那是她父亲菲利普.曼德菲尔公爵的坐骑,白马后紧跟着一辆四轮马车,厚重的车帘遮得密不透风。
从来没有礼物能有此殊荣,除非是,人。
塞西莉娅轻轻咬住嘴唇,半晌轻哼一声,转身对女仆说:“多萝西,你去告诉你爸爸,让仆人整理好着装,到大门等候。”
多萝西迷茫地应了:“您要我们等谁?”
“爸爸会在今天回来,”塞西莉娅朝她微微一笑,语调温柔,只是眼底看不出几分笑意,“你快告诉管家做好准备,再到厨房吩咐他们炖一只火鸡…不,多萝西,你亲自炖一只火鸡,你的厨艺最好。”
*
傍晚五点,红色的太阳从曼德菲尔堡的塔尖上慢慢滑落,太阳之下,厚重的吊桥嘎吱嘎吱降下,震得大地微微发颤。
一行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鱼贯而入,马蹄掀起一地灰尘,紧随其后的骡马吭哧吭哧拉着成箱的重物。立在大道两侧的路人低头垂目,鼻观眼眼观心,等队伍进入堡内,才微微松一口气。
其中一名年轻的农夫直起腰身,望着慢慢关上的城门道:“上次看见吊桥打开,还是年前公爵老爷出门,咱麦子成熟了,他这就回来收税哩。”
“老爷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找我们要兵费养他的骑士,你也不愿意,”另外一名上了年纪的擦一擦身上的尘土,露出一点笑意:“得啦,得啦,总算能过上一段和平日子了…咱这位老爷当年是多么好战,现在是年纪大了…”
他们的说话声被城门重重合上的声音打断,沉默了一阵,都各自低头收起小麦来,这些麦田都是曼德菲尔公爵的耕地,他们帮公爵收完麦子,就能回家收自己的麦子。今年风调雨顺,麦子长得好,估摸着交完税后还有剩余,能让他们熬过寒冷的冬天。
这是上帝保佑,等换了钱,得去教堂捐一笔善款。
曼德菲尔堡主堡前的空地一片肃静,几十位仆人低头盯着脚尖,安静地恭候在台阶两侧,为首一个身形矮胖,穿着得体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得来回踱步。
吊桥哐当落下的声音,终于,圆胖的身躯蹿到最末尾的女仆身边,咬牙切齿地问:“多萝西!塞西莉娅小姐还没出来呢,你怎么就在这了?你身上怎么还有肉味!”
他抓着多萝西油汪汪的手,急哄哄地掏出手帕要给她擦拭:“你现在就回去!把手洗干净!再请小姐赶快出来!立刻给我去!”
老爷回来前是不知会一声的,小姐是做事慢悠悠的,女儿是混不吝邋遢的,这一个个,一点儿也不省心。
心里正煎熬时,一道温柔的声音浇灭了他的火气。
“不用着急,理查德管家。”
理查德管家抬起头,望向突然出现在台阶顶端的塞西莉娅,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的卷发金灿灿发亮,她似乎涂了胭脂口红,脸蛋像鲜花般娇妍。
她的神情很平静:“爸不会去握多萝西的手,但多萝西炖的火鸡他很爱吃,或许能讨他高兴。您不用担心。”
说完话,她朝远处望了望,忽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绽开一抹暖人心窝的微笑。
“父亲!!”
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勒绳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侍卫,朝塞西莉娅张开双手:“好孩子!哎呦!你长这么高了!”
塞西莉娅拎起裙角飞奔下台阶,抱住公爵的脖子,父女俩转了几圈,公爵才把塞西莉娅放下,喜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一不留神你就到能嫁人的年纪啦!”
“我不嫁人!”
“你十五岁了,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塞西莉娅,”公爵说,“你总得找个丈夫,如果你母亲在的话,这时她就会替你考虑哪家小伙子最合适,可惜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塞西莉娅抿住嘴唇,眼眶微微发红:“我不会留下您一个人,爸爸。”
“这个你不用担心。”公爵环顾四周,打心底里对简陋的欢迎模式并不满意,但他很好地按耐下来,“我不会觉得孤单。”
管家有些感动地搓了搓手,就听见公爵用一种郑重庄严的,申明事实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孤单,是因为我为你挑了一位新母亲,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塞西莉娅,你清楚你不能没有母亲,你总要嫁人,谁来给你物色丈夫,操办嫁妆呢?总不能是我吧?”
塞西莉娅那双蓝眼睛有一瞬间就黯了下来,随即露出一抹克制的微笑:“您是领土的主人,您有权利决定一切,爸爸。”
公爵满意地点点头:“我太忙了,你一定要体谅我,你看,台阶上没有铺上天鹅绒地毯,也没有听见乐队的声音,虽然是中午,但蜡烛最好还是点上…塞西莉娅,我总不能连这点小事也要管吧?一定得有人来帮我做这件事情。”
多萝西嘴唇轻轻动了动,大着胆子想告诉老爷这不是仆人的疏忽,实在是老爷的信到得太晚,但塞西莉娅率先开口了。
“您说得对,”她站着一动不动,“那就见见吧,爸爸。”
公爵看起来很满意她的反应,大跨步走到马车边上掀开车门,大声道:“下来吧!玛丽拉。”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地从深黑色绒布帘子里探出来,搭在公爵手上,紧接着是一只羊皮鞋,鞋子边缘似乎缀着珍珠,但这时候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那张秀美的脸蛋上了。
这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不算年轻,但很有韵味,深棕色的鬈发盘成一个低低的发髻落在她细嫩的脖子上,五官精巧,一双棕绿色眼睛流露出温柔和婉的笑意。
在所有人看着她的时候,她正望着塞西莉娅。
“您从不告诉我塞西莉娅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她娇嗔地瞥了一眼公爵,“我生平竟然有福气做她的母亲。”
多萝西怒目瞪着她,几乎想把油乎乎的手糊上她那件华丽的绸裙。
女人朝塞西莉娅走去,俯身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老天作证,我会像对待我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你,叫我玛利亚就好。”
塞西莉娅看着这位面目慈和的玛利亚继母,忽然甜甜地笑起来:“您就是爸爸带给我的惊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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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嘴角一抽,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眼睛,半晌分不清楚这句话是有心无意——把长辈视为惊喜,怎么听都不算礼貌。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对付硬茬子的准备,刚扬起嘴角,却又听塞西莉娅道:“我知道有一间很好的空屋子,是我妈妈生前住的屋子,离我的卧室很近…您容许我挨着您住吗?”
“阳光充沛的屋子,”公爵忽然开口,眼底浮现出回忆,“我可爱的夫人很喜欢那里。只是你…”
既然公爵也这么说,玛利亚想也不想立刻应下:“多谢你,塞西莉娅。”
她一手挽着公爵,一手牵着塞西莉娅,一步步登上高高的台阶,眼前城堡金碧辉煌的大门正朝她敞开,丘比特浮雕、人马座灯台、穹顶的圣母壁画,都笑眼望着她。
一阵骚乱打断了她迈进大门的步伐,身后搬运家具的仆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叫了一声,玛利亚回过头,忽然想起来了:“塞西莉娅,你还有个哥哥哩,也得让他找个床睡觉哩。”
塞西莉娅顺着玛利亚的视线望出去,只见管家从装着兽皮地毯和红木家具的马车上拽下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鬈曲蓬乱的深棕色头发,绿中带蓝的瞳孔冷冰冰地盯着管家。
塞西莉娅垂下头,敛去眼底嘲弄的神色。
继母也不像是能有这么一个好大儿的年纪。
管家跟少年做了一番搏斗,气喘吁吁地拽着他来到塞西莉娅面前,低声咕哝道:“要我叫他少爷?瞧他一身坏毛病!”
“您要叫他少爷,就像他是我哥哥一样,这已经是事实了,”塞西莉娅温声道,“是吧,您要我怎么称呼,叫您名字呢?还是叫您哥哥?”
少年慢慢抬起头,盯着站在台阶上的塞西莉娅看,她头发是浅金色的,皮肤白皙,一切都是浅浅的颜色,唯独嘴唇像玫瑰花一样鲜红。
她拎着裙角,从台阶上走下来,曲身朝他行了一礼,声音清脆。
“哥哥。”
她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睛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在期待他的回应。
少年垂眸,手指捏住衣角。
塞西莉娅没等到他的回应,倒也不失望,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笑吟吟地对管家说:“您找一间房间给哥哥住吧。”
玛利亚跟随着女仆在长廊里走了很远的路,身侧书房、会议室、卧室如同蜂窝一样密密麻麻,她心底奇怪公爵夫人竟住得这么深入,忍不住问什么原因。
“我在这只待了几年,夫人,”女仆很谨慎地回答,“只是听说老爷喜欢喝酒,半夜里常常吵到夫人和小姐,因此他们夫妇的卧室离得格外远。”
“…”
一时间玛利亚的脸色有些难看。
女仆推开房门请玛丽亚进去,道:“塞西利娅小姐上午叫我给您铺的床,梳妆室在这边。”
玛丽亚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宽阔敞亮的屋子,绣着暗金色鸢尾花的深红色落地窗帘挂在两侧,灿烂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短羊毛地毯上的灰尘在光束里漂浮。
她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拉了窗帘挡住阳光。
仆人把几箱行李放在地上,女仆正想帮玛丽亚打开箱子,玛丽亚却抓住大跨一步抓住她的手,笑道:“这样就得啦,多谢,但你怎么知道我会住进来?”
公爵那封家书是她看着写的,根本没有提及她的存在。
她长长的指甲陷入女仆裸露的手腕上,微微刺痛,女仆不敢动了,不安地看着她绿得发邪的眼睛,低低咕哝:“或许是塞西利娅小姐在塔楼上望见了,夫人,塔楼那么高,准能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