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百姓见来了个外乡的道士，急忙围着纪兰春，控诉城中妖怪横行，大家苦不堪言。
他们对纪兰春描述了妖怪的样子，恳请他进山捉妖，好还芒城一个安稳日子。
纪兰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接下了这桩重任。
随后几天，他在城中到处忙活，将城内的零散小妖收了个干净。
那时的芒城，与如今的并不相同。
虽是城，过去的旧房屋却大多都是用土砖和茅草搭建起来的，百姓赖以谋生的生计，也只是耕田种地。
不像如今，青砖灰瓦，屋舍规整结实，走几步便有一家商铺，也不用担心买不到生活所需的物品。
数日忙碌后，纪兰春终于进了山，寻找百姓口中的大妖。
说是他们没敢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是有胆子大的，匆匆?了一眼，看了个大概。
那妖怪长了满身的灰色皮毛，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长了一条大尾巴，像是狗的尾巴，转身一甩，就能砸塌一面墙。
纪兰春在北袖山中绕了大半日，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也没有找到那些人口中的毛茸茸的大妖怪。
他转身下山，打算次日再来。
不料目光倏然瞟见了一个灰色的东西，在矮树丛后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
纪兰春察觉到那灰色团子身上有明显的妖气，二话不说，从腰后掏出缚妖索，默念咒法。
缚妖索紧接着便飞了出去，紧紧地捆住了那团灰色，任它奋力挣扎，猛地用力一拽，拖到了纪兰春面前。
“放开我！呜……”
灰色毛团躺在地上，用力蛄蛹着，嘴里发出呜咽的悲鸣，听起来是姑娘家的声音。
“还会说人话？”纪兰春警惕地上前细看，围着毛团转了一圈，“你是什么妖怪？”
“我不是妖怪。”那毛团不停挣扎。
“不是妖怪？你都会说人话了，还说不是妖怪？”纪兰春无语地笑了一声，他拎起毛团的一条腿，抓起她藏在肚子底下的尾巴，一一数过，“二、四、六……九……你有九条尾巴？”
“那当然了，我们高贵的九尾狐都是有九条尾巴的！”
纪兰春手中的尾巴呲溜一下被抽走了，那灰色的九尾狐见挣脱不了，竟再次蜷起整个身子，往边上滚动。
他看着自己手中沾染的余灰，还有她滚动时扬起的尘土，大概明白了她的皮毛是这个脏兮兮的颜色的原因。
灰色毛团哼哧哼哧地滚到了矮树丛旁，奋身一跃，却被空中的一双大手抓住了绳索。
那个道士什么时候跑到她旁边的？
“喂，九尾狐，”纪兰春拎着她脖颈后的皮，同她商量，“你们这座山里，有一只大坏妖怪。你帮我找到它，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狐狸在空中扑腾着四条腿，却没能伤到纪兰春分毫。
“你先放了我，我就帮你。”她扭头去看纪兰春，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往腿前面蜷缩，把她自己拧成了一个大麻花。
手中的九尾狐妖力虽盛，但她似乎还未完全掌控，并不能随心施用。
纪兰春放下心来，他盘腿坐在草地上，托着狐狸的后腿，放在自己面前。
他默念口诀，收回了缚妖索。
“高贵的九尾狐，你有名字吗？”纪兰春戳戳她毛茸茸的耳朵，偏头看向她藏起来的脸。
“……”她发现捆着自己的绳索不见了，猛地龇了纪兰春一口，“就不告诉你！”
天赐良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狐狸扑棱开四条腿，猝然跃起，一头扎进矮树丛中。
可是，她的爪子还没有碰到树叶，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了回去。
低头一看，有一道红绳拴在了她的左前爪上，而绳子的那端，正绑在臭道士的手腕上。
纪兰春扬了扬手上的红绳，“小狐狸，你不厚道啊。咱们都说好了，你怎么能偷跑呢？”
见自己的计谋失败，面前的道士好像又有点儿能耐，狐狸只好暂时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没有啊。我正打算帮你去找那个大坏妖怪呢。”她耷拉着两只狐狸耳朵，冲纪兰春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纪兰春也冲她咧起一个笑脸，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我叫纪兰春，你要是帮我抓到那个大坏妖怪，收来的酬金分你一半。”他伸出手掌，“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酬金是什么？你要是哄骗于我，怎么办？”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酬金可以让你换到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你喜欢的东西都能换。我要是哄骗你，你大可以顺着这根绳子来找我算帐。反正你现在也跑不了，不如相信我一回。”
纪兰春又抬了抬手掌，伸到狐狸面前。
狐狸沉思一会儿，抬起爪子，盖在了他的手掌心。
“我叫白暮朝。”
纪兰春晃了晃他手毛茸茸的爪子，“好的，朝朝，就这么说定了。天要黑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哦。”
白暮朝没有多问，目送纪兰春下了山。
夜半时分，纪兰春手腕上的红绳数次牵动，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安分下来。
他躺在床板上，闭着眼睛，把手臂远远摊开，没有过问。
是白日里那只九尾狐狸在试图逃出北袖山，明明逃不掉，却还是不甘心。
最后应该是逃得累了，沉沉睡着了，红绳才没有再次跳动。
翌日，晨光熹微。
纪兰春来到他昨日和九尾狐分开的地方，低声念了一个咒语，随后便坐在大石头上静心打坐。
两刻钟后，一个白得发光的毛团自远处跳来，一蹦三丈高，没几下就来到了纪兰春面前。
“喂，我来了。你要找的那个大坏妖怪，长什么样子啊？”
白暮朝甩起一条尾巴，打在纪兰春的脑袋上。
他蹙起眉头，抬手拂去脸上的狐狸毛。
她又打上去，他再抬手扒掉。
终于，纪兰春睁开了眼睛。
他被眼前的雪白毛团恍了一下眼睛，眨了好几下，才又睁开。
毛团的前爪上绑有他留下的红绳，应该就是昨日的那只九尾狐才对。
纪兰春知道灰色只是因为她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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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的尘土，但是没想到，她原先的毛色竟然白得刺眼。
“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缓慢地站起身。
白暮朝的尾巴焦急地拍打草地，“别磨磨唧唧的！要是被那大坏妖怪跑了，再找它就难了。”
“据说是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还有一条大尾巴，整个儿是灰色的。你见过吗？”纪兰春的眼睛亮了起来，十分期待听到肯定的答案。
只见白暮朝两眼空空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缓慢开口：“没见过。”
纪兰春：“……”
看到他眼中的光亮一瞬间黯淡了下去，白暮朝悠悠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不过，这个山头是我的地盘儿，我肯定能找到它的！”
她蹙了蹙鼻子，四处闻些什么。
不知是否嗅到了可疑的气味，白暮朝转身朝山林深处蹦跳而去。
纪兰春急忙跟了上去。
山中草木正逢春，翠绿色的嫩芽为沉重了一整个冬季的山林带来了鲜活的生命。
纪兰春跟在白暮朝身后，看她和别的狐狸“嗷嗷”交谈，和新生的花草相对点头。
一整个白昼过去，一人一狐绕着北袖山从东走到西，总算是打听到了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轻柔的晚风吹过鬓边青丝，纪兰春无意抬头，漫天紫色的晚霞便闯入了他的眼中。
身旁的小狐狸躺在草地上打滚，皮毛又变成了他昨日见到的灰色。
玩得累了，她便躺在自己的尾巴上，倚靠住隆起的土堆，眨着眼睛，安静地欣赏天空的绚烂。
清澈如琉璃的眼珠里，倒映出万千云霞。
即使是狐狸形态，白暮朝也惬意地敲着二郎腿。
“喂，道士，你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她突然灵机一动，想要探听一下纪兰春的来历。
“纪兰春。”他顺势坐到草地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一整天都道士、道士的，多难听啊。”
白暮朝哼唧两声，装作没有听见。
“你是本地人吗？你多大了？师父是谁啊？平时都学些什么？除了捉大坏妖怪，还做什么？捉到大坏妖怪之后，你要对它做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题打在纪兰春的脑袋上，打得他晕晕乎乎的，嘴巴翕合，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
夕阳沉入云海，纪兰春该回城了。
“明日再告诉你。”
不等天色变暗，纪兰春就收拾东西，匆匆下了山。
之后的每一天，纪兰春都来北袖山中和白暮朝一起找大坏妖怪。
说来也巧，自从他来到芒城之后，百姓口中的那只妖怪就再没有到城里去过了。
过了大半个月，他又打听了一些关于那妖怪的消息，却在北袖山山脚来回踱步，徘徊不前。
他望着愈发茂盛的山中林木，才恍然惊觉，他已经在这座山上消耗了太多时日。
捉妖不过手起符落而已，若是遇上难缠的妖怪，他有时也会与其纠缠上三四天。
可这次，他竟在这只还未见过真容的妖怪身上，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