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言怔了怔，谢过外送的店员，她有些烦躁地望着那束昂贵精致的玫瑰。
林先生，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鞠言走回咨询室，抱着花走到外面大些的垃圾桶旁，犹豫了一下，将花束丢了进去。
林今世知道她喜欢鲜花，可他送的花她不想要。
第二天花店的店员又来了，带着笑将一束不同的高级鲜花送给她。
看到鞠言意外的眼神，年轻的女店员羡慕地解释道：
“这位林先生给您预定了一整年的鲜花，全都是要最好品质的。”
鞠言没接腔，微笑道：“辛苦了，明天不用再送来了。”
小店员愣了下，才道：“可是这位先生的钱都已经一次性付清了，而且这样我没办法交差，老板会以为是我把生意搅黄的……”
看着她着急的眼神，鞠言微微叹了口气：
“……那算了。”
小店员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谢谢您。”
店员走后，鞠言抱着花，照例走到垃圾桶旁将花束丢了进去。
她的行为在一个星期后引起了同事的注意，前台的几个小护士轻声讨论着：
“追鞠医生的是谁啊？让她那么不喜欢，每天一束鲜花看都不看就丢垃圾桶里了。”
“不清楚，可能那男的长得很丑很猥琐吧？”另一个猜道。
第二天一早，穆晓菲便钻进了鞠言的咨询室，八卦地问：
“比比，每天都给你送一束花的是谁啊？”
鞠言垂下眼：“是我前任。”
“那他可是够执着的，这都送了有半个月了吧？”
正说着，恰好送花的店员到了，穆晓菲就站在离门几步的位置，便替鞠言将花束接了过来，她低头瞧着怀里娇嫩的粉色郁金香，抬起头好奇地问：
“他叫什么呀？”
“姓林。”
“跟我男神同姓诶！帅不帅？”
“一般。”鞠言的眼前一瞬间跳出林今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嗯，挺一般的……”她又说了一遍。
“噢。”穆晓菲瞬间没了兴趣，“说真话这人也真够奇怪的，每天都送花，但却从来不来看你，这种只会做面上功夫的家伙，怪不得你那么不喜欢他。”
“……”鞠言苦笑了下，她倒真希望林今世真的像穆晓菲说得那样，只做做表面工夫，不要再闯进她的生活。
沈小简再来是距离第一次来访的一个月后，间隔有些久，但好在她来了。
“好久不见。”鞠言向她甜甜地微笑。
“嗯。”沈小简轻声回应，慢慢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虽然依旧有些内向，但她的状态比第一次来访时要放松了许多，也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了。
“那我们开始吧？”
得到了沈小简的同意后，鞠言问道：
“这一个月，你过得怎么样？”
第一个问题，沈小简就沉默了许久，鞠言安静地等待着。
她终于开口：“不是很好……”
“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沈小简再次沉默了。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鞠言柔声道。
“这个月，我在学校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不跟他们说，他们也不跟我说。”她抬眼看着鞠言：“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鞠言微微摇头。
这一次咨询，有了沈小简的配合，鞠言了解到了比上一次细致许多的情况。
沈小简的确遭遇了校园霸凌，背地里、轻声地恶意讨论，默契地将她当作班级里的透明人，使得沈小简对上学这件事抵触到了极点。
万幸的是她的同学并没有对她实施过肢体暴力。
对于这场无声的霸凌，沈小简曾经努力反抗过。
“我跟妈妈提起过一次。”
鞠言点点头，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她问我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没有证据，只能说只是感觉，她听了之后，坚决地认为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跟班主任也说过一次，就在前几天。”
鞠言问：“她怎么说？”
“他不相信，他说只是我的性格太孤僻不合群
又爱多想的缘故。”
沈小简没有问鞠言会不会觉得她是骗人的，第一次见她，在她说出第一句话，鞠言认真严肃地目光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沈小简浅声道：“你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谢谢。”
咨询快结束时，鞠言问道：“我可以和你妈妈谈谈吗？”
沈小简愣了愣，她明白鞠言的意思，立刻有些紧张，但还是同意了。
这件事越快解决对沈小简越好。
鞠言将沈小简愿意让她妈妈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她，并且建议沈小简换班。
沈小简的妈妈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家小简的班级是尖子班，换班的话太可惜了。”
鞠言坚持道：“孩子的身心健康比学习更重要，小简现在的状况再不进行干预，不仅心理状态会越来越糟糕，她对上学也会更加的抵触。”
“……那好吧”沈小简的妈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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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接收几个小时的负能量是件很疲惫的事，鞠言今天咨询又多，最后一个线上咨询直到9点50才结束。
她回到家，洗漱完后，便屈膝坐在床边，开始听纯音乐，她平时更喜欢用唱片机听，但由于今天时间晚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戴上头戴式耳机。
她无情无绪的静静坐了一个小时，一点点消释自己心里的压力，鞠言有些累了，一只手搁到床沿上，脸垫在上面想稍稍趴一会儿。
朦朦胧胧地听见有人在喊林今世的名字。
她朦胧睁开眼睛，下意识望了一眼，似乎是楼上寝室传来的。
鞠言恍惚想起，男生寝室的宿舍楼几十年了，最近准备拆了，新宿舍建在了女寝的对面。
熄灯前女寝这边有时会有胆大的女生向那边喊心动男生的名字，不同的声线，一声声相同的林今世。
林今世从不回应，也没听见过他喊过任何人的名字。
对面楼也有男生大声地喊女生的名字，鞠言交际圈不大，他们喊的名字里只认识黄欣瑶和宋梦然。
一个夏初的晚上，对面男寝楼忽然漆黑一片，吵闹的喧哗传到这边来。
“男寝那边停电了！”从手机上打探完消息的邵芳跑到浴室，大声告知黄欣瑶。
“还好我们这边没事，我可不想摸黑洗澡。”黄欣瑶含着牙刷幸灾乐祸地问道。
“可以拿手电照着吧？”朱蕊拿着洗干净的衣服朝阳台走。
邵芳：“你太看得起他们了，像楼凯这种人肯定直接不洗了啊！”
鞠言已经洗漱完了，趴在床上看书。
阳台上忽然传来朱蕊小声地尖叫，似乎是在说“我天，林今世，好像是林今世！”
听到朱蕊的喊声，黄欣瑶连水乳都来不及抹，便趿着拖鞋小跑着朝阳台赶。
鞠言也忍不住偷偷跑出去看，夏夜的风吹动上方晾晒着的校服，带来一阵阵洗涤液的清香。
对面寝室楼的窗格大都处于熄灭的状态，只有寥寥几只隐隐透出淡黄的光。
窗上虽然贴了玻璃纸，但里头的身影依旧被映照了出来。
其中一只方格的窗内，手电的光将玻璃染成了金色，少年修长的身形映在其中成了黑色的剪影。
真的是他，虽然只是影子，鞠言却能百分百确认那就是林今世。
傍晚放学回寝室的路上途经操场，总有男生得意洋洋地脱了上衣赤膊跑圈，路过的女学生总是不约而同地侧手贴在脸上遮住余光。
和少女的羞赧完全无关，只是生理上对不美观的事物本能的排斥。
但林今世不一样，他的身材完美诠释了男性□□的美感。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非常赏心悦目。
他正抬臂往身上抹沐浴乳，随意寻常的举止，却性感得使人心潮澎湃。
像观看一场单调的实时默片，虽然只是到腰际的影子，鞠言的脸还是红了起来，风也吹不去的烫热。
盯着看了片刻，邵芳忽地侧过头大声对黄欣瑶锐声道：“你男人身材也太好了吧！”
像是谈论起闺蜜男友的“自证清白”，她这句话的前三个字嚷得格外大声，嗓门高到有些破音，刺得鞠言的耳朵都微微痛了。
黄欣瑶带笑斜瞪了邵芳一眼，大眼睛里羞意与得色交织。
黄欣瑶从不戒备邵芳怎样谈论他，和友情无关，只是因为深知他们两个绝对没可能。以邵芳的条件，喜欢他太不自量了。
似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鞠言发觉不止是她们寝室，其他寝室的阳台上也有人在趴着看，唧唧哝哝的谈话声夹杂着兴奋的低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黄欣瑶的脸红扑扑的，她拱肩趴在阳台上，眼睛放光，定睛凝望着被距离缩小的窗，喃喃了一句：“怎么没有下半身……”
闻言，邵芳大着嗓门叫起来：“你这女人！”
黄欣瑶娇叫了一声，两人打闹起来，余光注意到鞠言和朱蕊，黄欣瑶忽然小气起来。
她推开邵芳，笑眯眯地问道：“鞠言，朱朱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觉？”
朱蕊有点怕黄欣瑶，被她这么一说，有些讪讪，她轻拉了一下鞠言的衣袖，轻声道：“比比我们进去吧。”
鞠言看了黄欣瑶一眼，并不打算理会她看似询问，实则命令的话。
黄欣瑶看她似乎不打算听她话的样子，眼神有些不爽起来。
女寝热闹到林今世都发觉了，忽地将窗推开了一些，歪脸察看。
鞠言慌忙倏然蹲下躲藏，脸上沾着白泡沫的他一瞥即逝。
406寝室的人除了黄欣瑶外，全都默契地和她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鞠言蹲在地上，知道这么多人，他不会注意到混迹其中的她，心却还是砰砰砰直跳。
她在地上藏了有半分钟，才小心地站起身，目光第一时间飞向他所在那扇窗。窗户黑漆漆的，他把手电熄了，估计是摸黑洗了。
闹钟在响，鞠言疲惫地睁开眼睛，她昨天竟趴在床边睡了一夜。
由于昨天实在没休息好，鞠言今天申请了调假，只开放了上午时间的预约，中午下班后，鞠言走在回家的路上。
森北医院附近商圈的一处巨幅广告牌投放位，前几天的时候换上了林今世新代言的某奢侈品的官方宣传画报。
林今世本就流利的下颚线条，在只有黑白的世界里更加的分明，他侧身看着镜头，几缕发丝被风拂到面前，冷淡而夺目。
即使不认识他的行人，也会不自觉地为他侧目。
这条路是鞠言回家的必经之路，她连余光都不想看到林今世，却也无可奈何。
今天的人行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挤得几乎水泄不通，人多得简直夸张，像是在举行什么游行。
几乎全是年轻女孩，街上还有十几个交警和安保人员正在管理秩序，把试图跑到马路上的人赶回去。
鞠言一不小心就被卷入了人潮之中，她被迫挤在一群兴奋的女孩中间，缓慢地往前移动着，嗅觉被各种混合在一起的香水味侵犯到麻木。
气味中逐渐出现了一股新鲜花朵的香味，身旁的人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的大合奏，鞠言下意识朝她们所视的方向望了一眼。
一辆双层露天巴士从后方驶来，车上满是蓝色的玫瑰，摄影师身后，就是一身白色礼服的林今世，他的头上戴着银色的皇冠，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正闲闲地朝两边的粉丝挥着手。
他的目光在一群仰起的激动的脸庞中触到了她那张只是略带错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