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右护法门下选出一位幕僚，而后便由谢微岚用幻梦琴在他的灵魂中写下暗示，让他成为傀儡一般的存在。
几人盯了几天，才终于确定下来一个人选，这鬼族年轻，天赋虽好，但实力却因年纪小的限制而堪堪处在中等位置，另一方面却颇得右护法重用，经常为右护法出谋划策。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他们挑了个那鬼族落单的时机，让谢微岚用幻梦琴将虚假的记忆移入他的脑海之中。
“何为碎片？”
谢微岚直到目前为止，还不明确这碎片的具体用处，毕竟这种最基本的问题，直接去询问任何一个鬼族都有暴露的风险，而此时，却正好利用幻梦琴可以套出这个答案。
“碎片……碎片就是我们的功法。”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顿时认真起来，功法？这一词向来是人类使用的，为何鬼族这边也如此使用，甚至还与碎片挂上钩？
“仔细说说。”
被幻梦琴操控了的鬼族，毫无阻碍地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鬼族本来并非大陆上的种族，但在很久之前，一个偶然的契机，使得他们发现了人类的大陆，最开始，他们并没有准备做什么，只是会去那边游玩，可是时间一长，却有贪心在不断扩大。
有鬼族想着，这么好的一处地方，若是可以据为己有，那该有多好，鬼族本就是一个暴虐的种族，天生有着野心，这个念头一起，便没有人可以阻止。
而那所谓的碎片，也是在几千年之前，鬼族中的大能研究出来的，据说是利用一种秘法，可以将人类体内的功法压榨而出，化成碎片，而鬼族只需要吸收相关的碎片，就可以将那功法化为己有——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谢微岚脑海中飞快闪过最近见到的那一幅幅画面，被留下的人类灵魂，净化室中的泉水，泉水中的人类记忆和最后的碎片……
全部都连在一块。
“你们用人类的灵魂来制造你们那所谓的‘功法’？”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谢微岚已近乎断定事实便是如此。
她气得几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虽是灵体，但是现在她与人类打交道，和他们在一起做朋友，可鬼族他们竟敢、竟敢如此！
江云敛将手放在谢微岚的脊背处，一点一点地顺着下来，帮她尽力去抚平体内灵魂力的激荡。
碍于眼前的鬼族暂时还有些用处，谢微岚没下杀手，最后还将她从净化室通道后的碎片交给了他，让他带回去，当做自己的东西献给右护法。
一搞清楚碎片是什么，他们便很清楚地认识到碎片的重要性，若是碎片足够，甚至可以随手培养起一支鬼族大军。
等到那个鬼族按照吩咐离开之后，江云敛望向略低着头的谢微岚，叹了一口气，指尖搭在她下巴上，微一用力，谢微岚眼中残存的悲伤便直直照进了江云敛的双眼中。
谢微岚不太自在，扭头想要避开他的眼睛，却被他用单手固定住，良久，他方说出一句话：“为何还把碎片给他们？我以为你会放弃这个计划。”
按谢微岚刚刚那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如果有想把所有碎片都毁了的念头也很是正常，但最后她却还是给出了碎片。
而且真说起来，他们几人完全放弃帮助右护法的办法也并非不行，反正他们几人都听她的。
她闻言，却有些恼：“若是不让他们内斗，他们岂不是又要继续出去祸害人族？”
而后又小声说道：“明明你也清楚其中利害，还非要问我。”
江云敛失笑一声，摇摇头，他刚刚可没想那么多，现在的他只想护好她，千年的修为，不就是为了守护自己身边的人吗？
而现在，他的身边也只剩下她一个了。
*
右护法那边的进展十分顺利，也许是他真的到最后的时刻了，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想放过，而之后的事情也十分简单，谢微岚和江云敛时不时就去净化室捞出一些碎片，来提供给右护法。
本来去净化室还要担心鬼王，但现在有江云敛在一旁，至少他们有逃跑的能力了。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之中，左右护法之间的争斗也开始从一边倒又重新变回焦灼，但这一切戛然而止在某一天——那日谢微岚两人正要去净化室再取些碎片，却骤然听闻有逃犯混入鬼族主城，鬼王将启动第九层的屏障，防止逃犯进入其中。
这一消息还是那位被控制住的鬼族传递进来的，但谢微岚一问详细信息，却蹙起了眉头，那鬼族说，这屏障一旦建立，便不知要多久才能消失，可能马上消失，也可能要等到逃犯被抓住后才会消失。
谢微岚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几人被发现了，但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就该是鬼王了。
偏偏这屏障开启后，所有活物皆不能进出第九层，饶是你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屏障消失之后才可以出去，那也就意味着，在有屏障的期间，他们没办法自由离开这里，毕竟那屏障极其坚固，绝非能简单解开之物。
江云敛凑过来，低声道：“阿音，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莲生大概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刹那，谢微岚目光立刻去看莲生，果不其然，莲生的灵魂上有着点点灰色的痕迹——那是在鬼族待了太久而沾染上的气息，时间一久就难以除去。
她顿时一脸歉然，抱歉的话脱口而出，也怪她，最近没有太注意莲生，以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要江云敛来提醒她。
莲生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云敛，那我们现在就去把碎片全部拿走后就离开吧。”
这是谢微岚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在离开之前做一笔大的，保证鬼族的碎片出现一定的缺口，免得他们的实力不断提高。
江云敛点点头：“我之前在去往人族的传送阵边上又做了一个传送阵，之后我们可以直接从碎片那处离开。”
谢微岚眼中绽出惊喜，这样就更好了，她之前都还只是想着，拿完碎片之后先离开第九层再说，现在能一步到位，最是完美。
这次四人一起出发，前往净化室，在将所有碎片全部装入空间后，一道光芒一闪，所有人原地消失。
等到谢微岚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她仔细打量几眼，这才讶然出声：“这……传送出去和传送回来的传送阵居然相隔不远？”
当时她只注意到了从人族到鬼族的传送阵是单向传送阵，以为他们担心会有人族借用传送阵逃回去，这才这么做，当时还很是惊讶鬼族的心思缜密，倒是忽略了传送回人族的传送阵竟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江云敛：“当时刚好看见，便顺手设置了一下，想着说不定可以用上。”
谢微岚咂咂嘴，这可不是简单的能用上啊，这简直是帮大忙了好吗？若是他们不用传送阵，不知道从第九层下来之后，还有多少困难等着他们，现在直接一步到位。
几人走到那个大型传送阵面前，因为他们都还是鬼族的模样，所以周围的鬼族也没有太过注意几人，谢微岚拉了一下江云敛的袖子，指尖点了点传送阵，而后狠狠在空气中一划，再之后用着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他。
江云敛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谢微岚眼中顿时有失落一闪而过。
她还想试试能不能让江云敛毁了这个传送阵呢，结果不能，不过她也没有过分失落，毕竟是连接两个世界的传送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毁掉。
而后她又看见江云敛用手势示意她——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往上爬了几步——他是在说，若是有更高修为的修士在，可以试一试。
更高修为……江云敛已经是大乘期修士，再高的修为就是……
她轻吸了一口气，这在万年前或许还存在这样的修士，可是现在，却是连一个这样修为的都难以找出来。
几人站进了传送阵内，一束光芒顿时从中央四散而开，漆黑也立刻蒙蔽住了谢微岚的双眼，但在一息之后，一只有力的手握上来，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这次传送阵最后地点是随机掉落的——除非有人在终点为传送阵确定锚点，否则就会像他们一样，连自己掉落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天机阁。
“大劫在消失……”一声低喃自许亦衫口中缓缓逸出。
掌门长华抬眼看向碧空，此时正值正午，柔和的阳光洒下，照耀在两人的脸上，令人看不清神情。
“神谕告诉我，祂将重新掌控世界……”
长华闻言，眉梢高高扬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那之后你便再也不用受苦了。”
虽然在世人看来，可以接受神谕的许亦衫，类似于神的代言人，在人族中有着极高的权利和地位，是人人皆羡慕的存在。
但对于长华这些与许亦衫比较亲近的人来说，却宁愿他是一个普通的修士，无需与天地进行沟通，那一次次神谕降下的代价，实在是太难承受了。
许亦衫也轻轻勾起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他因上次神谕带来的后遗症还未好全，但此刻也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也许正是祂重新掌控世界，所以这一次的神谕，他居然只感到些许的不适，而不像之前一般，接受一次神谕，需要修养几个月。
*
眼前的黑暗彻底散去之时，谢微岚终于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副陌生的景色，她没有看见，身边的江云敛轻眯了下眼，将刚刚感受到的一些异样全数按下。
“这里是哪里？”谢微岚对于天临大陆还不是很熟悉，眼前的一切处处都充满着陌生感，她敢肯定自己肯定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三双眼睛齐齐望向了江云敛，不过若羽也就罢了，她一直待在迷幻之渊，不知道外面的模样很正常。
“你之前不是说你一直在外面行走，你也不认识？”谢微岚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莲生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我向来都是去险地历练自己，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地方！”
那倒也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着就是很平和的一个地方，谢微岚甚至用灵力探测一番，都没有发现除他们几人之外的生物。
“这里是御兽宗。”
“御兽宗，那那些兽又在哪里？”按照众人的印象，既然是御兽宗的地盘，而且这处地方又如此巨大平坦，那大概率就是给灵兽活动的地方，可现在除了他们之外，却是连一个生物都没有。
江云敛也有些疑惑，他上次来御兽宗已经是几百年前了，那时候的他还看见有许多灵兽在此地欢腾奔跑，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此地空荡荡，竟像是已经荒废了一般。
有些细碎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江云敛神色微凝，手轻轻一挥，便为几人都遮掩好身形，此处太过空旷，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避。
更何况，才刚检测过这附近没有任何生物存在，那此刻出现的又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却是有声音响起，“不是说过要到御兽宗外再联系我吗！”
“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出御兽宗太显眼了——放心吧，这里早在几百年前就荒废了，平日根本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
另一位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你到时候暴露了，可不要连累我们，这附近你可是探查过没人在了？”
“哎呀，在探查呢，放心好了，以前都在这儿，不什么事都没有。”
另一位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最近风声比较紧，要注意点。”
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谢微岚仗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隐匿，悄悄移到附近去看，后面则是紧跟着她的三人。
那是一位穿着紫袍的人，袍子上绣着一些特殊的纹路，外表已显老态，正对着一面水镜说话，而水镜中的景象，则是因为他们的角度不对，一时看不见。
“那是御兽宗的长老。”
像是猜到其他人的疑问，江云敛简单明了地解释了一句，那衣袍上还绣着御兽宗的标志，是御兽宗的服饰，而紫色则是代表长老。
也就是说，他们也许正好撞上了御兽宗的内应，按他们言语中显露出来的部分，应当可以如此理解，只是不知道水镜的另外一边到底是谁罢了。
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继续安静听下去。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谢微岚轻手轻脚地取出一个留影石，准备将这一切全部记下。
“你们说好的碎片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御兽宗长老颇有些急切地问道，若非他上次尝过了炼化碎片的滋味，此次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诱惑着做了错事。
他承认，背叛御兽宗的确是他做错了，可那又如何，都是为了自己的修为，天底下有哪个修士不是为了提升修为而拼命？
他兀自在心底盘算着，这次只要一拿到他们所承诺的碎片，就立刻离开御兽宗，之后随便再去哪个小一些的宗门，也可以过得很好，说不准以他的修为还可以当个掌门。
一直待在御兽宗太容易露馅了，之后他的修为若是因炼化碎片而飞涨，易让其他人怀疑上他，风险太大，一拿到碎片就离开是最稳妥的法子。
碎片？
这对于最近的四人来说是很敏感的词汇，他们口中所说的碎片，会是鬼族的碎片吗？
若真是她所想的碎片，那这位御兽宗的长老，问题可就大了。
水镜中的那人似有些不耐，最后只简单留下一句：“今日午夜，在地下市集见。”
地下市集？这倒是个有些熟悉的地点，在谢微岚刚进入玄剑宗的时候，两位师兄就曾经带她去地下市集中见识过一番。
那次遇见了掌管地下市集的许令秋，而且也正是那次买下了清眠，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只梦貘呢。
等到那位长老与水镜中人约好离开后，四人才显露出身形。
江云敛取出怀中已经有些发烫的玉简，他们在刚刚落地之时，玉简就已经在发烫，说明有人在用玉简给他传递消息，大概是这一段时间的消息，毕竟鬼族与人族是两个世界，玉简还没办法打破其中屏障。
但刚落地没多久，他们便又被迫藏起身形，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去看。
一直到现在。
入目皆是师兄发给他的消息，他耐下心来，一条条去看，有些看着明显没什么事的便只快速看一眼，直到他看到最后一条消息：
师弟，可还记得上次一起商议无极门的几个宗门？后来我正巧同你说起的内奸一事，现已确认确实有内奸，目前正在搜查中，师弟若是回来了，不妨也一起查一查。
这倒是巧了，江云敛眉梢轻轻挑起，他们正好碰上一个疑似“内奸”的御兽宗长老呢。
江云敛简单回了几句他们如今的发现，对面的简疏很快便又回了信息，——他已经往御兽宗这边赶了，什么事都等他来了再说。
江云敛本也不准备立刻就戳破那位长老的真实面目，还等着跟在他后面去看看那碎片指的什么，若是顺利，说不准还可以抓到那接头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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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