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悠扬,仿佛又把宋裕年带回出走的那一年。
被大山包围的小山村,气温比城市里面低了七八度,虽是盛夏,依旧凉爽。
“裕年,你去念吧!爹有钱供你,咳咳……”老汉捂着嘴连续咳嗽了好多下。
稚嫩的少年忙递上一碗水,老汉接过水,缓慢的喝了几口,终于不咳了。
他喘了几口粗气,接着道:“不读书,一辈子走不出这座大山,别像你爹我一样,一辈子没出息!”
老汉恨恨的攥拳‘哐’‘哐’砸了几下桌子。
宋裕年仍旧记得那一天,他含着泪对他爹保证:“爹,我会去念书的!我会有出息的!”
一晃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爹没了,他女儿也五岁了啊!
村中有人扛着锄头从村口经过,路过父女俩先是直接略过,之后又退回来,把宋裕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随后不敢置信的开口:“宋裕年?真的是你啊?”
“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城里人来我们村走亲戚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老熟人!”
他想上前去拍拍宋裕年的肩膀,但看到他身上穿的那一身的确良的料子,再对比自己粗糙满是老茧的手,又瑟瑟的缩回了手。
他讪讪道:“我手脏,别给你衣服摸脏了!”
“你是不是回来祭拜有良叔的?这次回来还走吗?”
山里没那么多讲究,婚丧嫁娶什么的,都是按照以往的习俗办的,外面的风声鹤唳影响不到这里。
他们该上坟上坟,该祭奠祭奠。
没等宋裕年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指定还是要走的,咱这山里哪能留住你个金凤凰啊!”
想当年,他可是跟宋裕年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当时他能上学,宋裕年却被他亲爹亲娘拘在家里干活,只能眼泪汪汪的走到学校门口,又失望的回家。
世事难料啊!如今两人的身份调了个顺序。他在土里可怜巴巴的刨食,宋裕年去了大城市混的风生水起。
宋裕年一开始是没认出他来的,等人靠近,才发现这人是他儿时的玩伴,王刚。
这才几年啊,他就这么老了,刚三十出头,头上就有白发了。
“刚子,你头发怎么回事?”
王刚不是很在意的摸了摸头发:“嗐,头发?这不早几年我娘生病,家里没钱,一着急上火,头发就这样了。”
“不说这些了,啰哩吧嗦听着惹人烦。”
“反正也没影响,咱又不是那没结婚的小伙子,没那么在意脸蛋。”
王刚又注意到宋裕年还带着一个小孩,他仔细瞅了两眼,随即嘴角上扬:“你牵着的这是谁?让我猜猜,跟你长的那么像,是你闺女对不对?”
“哎呀!你闺女都这么大了!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吖?几岁了?”他放下手中的锄头,弯腰蹲在宋青月面前,脸上笑的活像是要拐小孩的狼外婆。
怪叔叔,太可怕,宋青月躲开他的触摸,藏到宋裕年身后,连看都不敢看他。
宋裕年一边给女儿充当保护罩,一边给王刚解释:“孩子还小,有些怕生!
“她叫宋青月,今年五岁了!”
听她爹喊她大名,宋青月露出个小脑袋瓜,视线在宋裕年和吴刚之间打转,吴刚又冲她招招手,给她吓得又缩回去了。
见孩子还是怕自己,王刚不好意思的反手摸摸后脑勺,咂吧咂吧嘴道:“宋青月?好名字!”
还是文化人取的名字好听,不像他三个儿子,因为他没文化,只能按顺序叫王大、王二、王三。
要不是当初那些书啊字啊的,实在学不进脑子里,他也能给孩子们取个好听的名字。
见只有这父女俩,没见着另外一人,他又开口问:“孩子她娘呢?没跟你一块回来?闹别扭了?”
上坟这么大的事,除了两口子吵架了,王刚想不到另外一种可能,媳妇不跟着一起来的。
“没有,我跟她……感情不和,离了。”宋裕年没想瞒着,回村待着,吴兰一直不出现,村里人也会怀疑的,还不如坦诚相待。
王刚急了:“咋还能离了啊?离了孩子咋办?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好孩子?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咱们这大半辈子不都这么过来了?”
“你给我说,是不是你小子犯浑,给媳妇气跑了?”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王刚还是希望儿时伙伴的生活幸福美满的。
宋裕年苦笑道:“没有,人家都再嫁了!”
王刚不敢再吱声,在他的认知里,男人活着,媳妇改嫁,等于男人被戴了绿帽,他说啥都是在扎人痛处。
被妻子抛弃的身份,让宋裕年在王刚的心底被拉下神坛。
刚见面的距离感一下子化为乌有,那光滑的的确良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近。
王刚同情的拍了拍宋裕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离了就离了,裕年你长的那么俊,再找一个也不难。”
宋裕年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再找了,守着女儿过完这辈子已经足够了!”
王刚不相信,但也不想再戳宋裕年伤疤。
他生涩的转移话题道:“你带着孩子晚上住哪啊?有良叔那房子不打扫一下,也不能住人吧?”
“要不,你去我家住?我让你嫂子晚上整几道好菜,咱哥俩喝一盅?”
宋裕年:“再说吧,我想先带月月回家看看!”
王刚:“那也行,你俩先回去收拾收拾,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啊!”
“我地里还有活,就不跟你聊了,你家要是没法住,就来我家,别跟我客气!”
宋裕年答应后王刚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俩人谁也没有提及宋裕年亲生父母的事。
宋裕年养父的房子在村子的最南边,离其他几户都有着不短的距离。
推开院门,宋裕年循着记忆,从窗台上吊着的竹筐里摸出一把被油纸包的结结实实的钥匙。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大股灰尘。
“咳咳咳……月月,你先在门口等等,不要进来,等爹打扫完你再进来!”屋里太脏了,宋裕年自己进屋,把宋青月给留在外面。
屋里入眼可及的东西都蒙了厚厚一层的灰尘,宋裕年先是从门后拿出一把扫把,但还没扫两下,扫把就断了,又换了个竹掸子,也是没几下就断了。
这些小工具,长久没人使用,早已风化变脆。
去后院看了一眼,家里的水井也是,没人用,水面积了厚厚一层落叶,估计水也是脏的。
宋裕年想,这是大工程啊,里面的枯枝败叶啥的都要打捞出来,还得把废水也用水桶提上来,再撒石灰,消毒澄澈几天才能使用。
家里十个东西九个坏,宋裕年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得亏屋子是用石料搭的,不然屋子也得倒。
没有一样能用的,宋裕年无奈,只好带着宋青月去村里借东西。
“翠花婶子,在家吗?我来借点东西!”
翠花就是王刚的娘,王刚说她病了,也不知道病好了没。
宋裕年喊了几声都没人应,他又加大嗓门,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人推门出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没穿裤子,当众遛鸟,歪着脑袋问:“你找谁?”
宋裕年赶紧捂住女儿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这不太雅观的场面。
经历过一段兵荒马乱后,宋裕年又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他重新开口道:“我找翠花婶子,你爹是叫王刚吧?”
王刚是翠花婶子的独子,出现在翠花婶家的小孩,是王刚的孩子没错了。
小男孩似是悟了,但还是不太明白:“我爹是叫王刚,但我家没有翠花婶子啊?”
宋裕年解释道:“我说的翠花婶子是你奶奶。”
小男孩答:“我奶奶都埋地里了!”
宋裕年大惊,翠花婶子竟然没挺过来吗?怪不得王刚愁的头发都白了。
小男孩见他不说话,一脸狐疑道:“你是不是骗子,我娘说现在骗子可多了!”之前他们村就有被外面来的卖货郎给骗了钱的。
他看了看宋裕年的脸,又看了看他抱着的孩子,又觉得不太像。哪有骗子穿的那么好,还带着孩子骗人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男孩感觉头痒痒的,好像要长脑子了。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走出来一个妇人,对着小男孩骂道:“王三,你又干嘛呢?我不是说让你把这菜给摘了吗?怎么搞到现在都没……”
妇人还没骂完,就瞧见自家前院外面站了一个人,她擦了擦眼睛,和她丈夫王刚是一样的反应:“裕年?我没认错人吧?”
宋裕年:“桂兰嫂子,没认错,是我回来了!”
“刚一回来,家里啥都没有,想来借点东西给屋子扫一扫。”
对待久未见面的宋裕年,马桂兰热情的很:“还打扫啥,直接住嫂子家就行,嫂子家屋子大,等你王哥晚上干活回来,你俩好好聊聊天。”
宋裕年婉拒道:“不了,嫂子,我还是先回去给家里收拾出来,时间长着呢,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们!”
马桂兰听完,自动把这段话转化为,宋裕年这次回来可能要多待几天,她不曾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马桂兰爽朗道:“客气啥,需要什么你跟嫂子说,不过,今天晚上可得来嫂子家吃饭啊!”
欢迎收听你的月亮我的心,这里是九点电台,更新更新[撒花]
摘下薄荷叶给大家泡茶喝,求收藏吖[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