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机来的不晚,正好是我们确定好逃跑路线计划的三天以后,那户人家的老爷生辰,全府上上下下一门心思为他们的主人庆生,老爷从今年开始身体就不爽快,想借此机会冲冲喜气。
人来人往,连那个爱挑刺的大少爷也没有空来管李朗。
李朗之前偶然间看到过夫人将路引放在老爷书房的柜子里,这次他假借大少爷送礼的名义,将路引偷偷换出。
我一边替李朗望风,一边趁着来拜访的人多且杂,浑水摸鱼,还从宾客区那里偷拿了好几个肉包子,毕竟逃跑也得补充点蛋白质啊。
之后我们便趁着夕阳还没落下,赶忙带着行李出城。
说是行李,其实总共也没多少分量。堪堪够用的铜钱、4个肉包跟一袋干粮、替换的两套衣服、炮制的日常药,仅此而已。
也是我们运气好,许是苦尽甘来吧,守城的士兵看到我们两个孩子倒也没怎么为难,听说我们是去投奔亲人的倒也是信了,便放我们离开。
然后我们赶忙沿着规划好的路线跑去。
我这个理论主义到底还是纸上谈兵,真到了A城的后山要怎么走完全没有头脑,幸好李朗方向感好,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后山的守卫,找到了藏着的竹筏,一路向南,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吃饼干,经过两天两夜,我们终于到了C城的后山,并在那边认识了师父。
一个会耍剑的冷酷的中年帅大叔。
而这个拜师就得从我们鸠占鹊巢开始说起。
其实我们的逃跑计划到我们逃到C城后山就结束了,至于怎么在后山存活下来,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但没成想,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一个积灰了的木屋,虽然东西挺齐全的,但是肯定是好久没人住了,于是我跟李朗便打算先在这里修整一下再出发。
好巧不巧,刚住了2天,屋主人回来了。
这个屋主人手提着一把剑,沉着个脸,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我们一度以为他要杀了我们或者把我们报官收押,毕竟在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就算他把我们解决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或者追究。
李朗挡在我前面,向他磕着头,说是他不对,打扰了老爷,求他放过我。
我恨自己是个哑巴,连句让他不要管我,站起来的话都说不出口,我看不得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我只能干瞪着眼,恶狠狠地看着屋主人,可身体又不争气地流眼泪,只能心里怒骂自己,流泪给谁看呢,这是个吃人的时代,你以为你还在祖国的怀抱里呢。
没成想,这个中年大叔只是自顾自地把东西放好,便开始生火做饭,也没赶我们走,饭还多做了我们2个人的份。
于是我们3个人莫认搭伙过日子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大叔在我看来可以用人狠话不多来形容。
看过卧虎藏龙吗?
之前我只看过电影版,现在算是看过现场版的竹林轻功舞剑了。
原来剑真的能精准地斩断在空中飘落的竹叶。
原来人真的能借力打力在竹林上空跳跃穿梭。
我看着李朗崇拜的眼神,用手语示意他要不努努力,拜个师,我看这个大叔只是面冷,实际上是个好人。
我现在跟李朗已经能简单地用手语沟通了,李朗如果能用现代仪器测智商的话肯定属于高精尖人才的那种,他本身就很聪明,能够举一反三,记忆力也好,加上手语本来就是很生活化的语言,算是一门系统化的肢体语言,对于没有学过字的李朗来说反而更好记忆沟通。
我看着李朗渴望却胆怯的眼神,我知道他在自卑,不敢上前。
这是个阶级固化的时代,贵族就是生来高人一等,奴仆只能一辈子替贵族老爷卖命。
这里没有什么所谓的知识改变命运,有的只是忍辱偷生。
可能在李朗看来,自己一个奴仆的小孩,甚至是不被父母爱,自打出生就被卖掉的小孩,是不配学习这么高深的武艺的,慕强是男孩子的天性,但是长久的打压跟思想的固化让他不敢上前。
我拥抱了一下李朗,用手语说道,【之前你挡在我面前的勇气呢!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学什么都很快,这个大叔是个好人,跟之前我们碰到过的官老爷都不一样,你猜他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练剑,他也不怕我们偷师。】
李朗黑曜石般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你的意思是说,他其实是愿意教我们的!”
我笑了笑,比划道,【不是我们,是你,我基础的防身还可以,练这个,我身体吃不消】
这具身体毕竟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底子已经亏空掉了,现在能健康的生活已经是不易,练武那是天方夜谭,而李朗身体素质各方面都很好,手脚灵活又兼具气力与耐力,之前跑路的竹筏基本都是他忙活的,怪不得之前他能把我从海边拖到茅屋,这小子实属天赋异禀。
【而且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之前我跟李朗说我想报答他,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能不能给他取个名字,他不想再当狗崽子了。
我当时气急了,捏红了手心,他们才是狗崽子呢!
于是我便红着眼问他愿不愿跟我姓,做我的弟弟。
他说他可以跟我姓,但是虽然我记不得自己的身世了,但我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应该是我来当他的弟弟,他会保护我。
我用树枝给他写了我的名字【李旭】我没有原身的记忆,于是便把上辈子的名字写给他看。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想了想,又用树枝写了【李朗】,并手语道【李是我的姓氏,朗代表着我对你美好的愿景,朗有明亮又清澈,正直又磊落的意思,就像你现在的模样一样,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我希望你能未来能够开朗豁达下去,苦难已经过去了。】
李朗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我可是答应了要保护你的,就像你上次教我那句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看着李朗一鼓作气冲到大叔面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大叔站着的那跟竹子下面,“师父,求您收了徒儿吧。”
这孩子可真直球,想到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可真厉害。
只见大叔脚尖一点,后翻身轻轻一跃,落地,看了看李朗,径直朝后山瀑布走去,不过在路过李朗时,说了句“跟上。”
自那日起,李朗便跟随大叔开启了练武之路,我本以为会是那种拿着武林秘籍传功修习之类的,但可能是我倚天屠龙记看的比较多,现实完全不是一个情况。
李朗每天跟着大叔干农活,只不过比起普通农活,手上跟脚上都加了一层负重,然后就是打猎补充蛋白质。
看到这一幕我终于知道大叔是哪一派系的了,他应该是少林寺苦行僧派系。
让我受宠若惊的是,在李朗随他练功没过多久,大叔竟然主动找我,而更令我震惊的是,他竟然也会手语,他能读懂我在表达什么,甚至能用手语跟我对话。
大叔问我,【愿不愿意拜一人为师?】
我举起我的小胳膊小腿,手语道【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大叔竟然笑了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你不用举我也知道,我问你要不要医毒双修,我在替一人寻传承人】
我愣了愣,【要离开这里吗?】
大叔顿了顿,【不用,就在这里学】然后便带我去后山悬崖边,对着大海磕了三个响头。
大叔在地上写了三个字【金智雅】
【记住,这就是你师父的名字】然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自此之后我与李朗便成了修行二人组,而大叔也成了我们的师父,虽然大叔只是替金师父找徒弟,但在我心里他是我师父。
“粥好了,小朗来拿一下,给小旭端过去。”
厨房传来的师父的声音帮我把思绪从一年前拉扯了回来。
是啊,死里逃生的日子好像还在昨日,这个该死的噩梦。
“阿旭你怎么了”李朗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做噩梦了,没睡好】我双手凑上前,揉了揉李朗圆嘟嘟的小脸袋【我能感觉的到,烧退了,再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是不是又梦到你坠崖了?”
我点了点头。
“那我晚上陪你睡觉吧,噩梦来了我就把他们都赶跑!”
这个样子的李朗真可爱。【谢谢你!有你陪着肯定不会有噩梦来追我了!】
又过了3天,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跟李朗一起下山卖药材。
正式拜师以后,师父便带我们下山认了认人,有师父作担保,加上我们现在也养了些肉,再用衣服作装扮,一般人也不太会认得出李朗就是当初的狗崽子。
我估摸着师父在这里应该算是个隐居高人,村里的人对师父更多的是敬畏,我听药材铺的人说,师父是自打7年前来到这里的,平时就在后山活动,平时也不太说话,但是他平时佩戴的那个宝剑可不像是凡品,而且整个人气场就跟别人不一样,一定有故事,反正不是他们这种买卖药材的二道贩子能惹的。
今天出门有点晚,卖完药材又在路边逛了一会,哪想突然下起了雨,还是那种乌云满天的雷暴雨。
我估摸着这个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干脆跟李朗一起在路边房檐下躲雨,估摸着一两个小时雨总会停,雨停了再回去也来得及,总比淋雨跑过去强。
李朗也担心我刚受风寒好转的身体又着凉,于是我们两个就静静地蹲坐着。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大家肯定都已经回家躲雨去了,不知道师父看我们没回去会不会担心。
突然,我听到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往我们后背靠近。
我猛一回头,一个白色的巨人就这么站立在我们身后,好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