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城头。
尸体层层叠叠，填满了关隘前的每一寸土地，浓烈的血腥味与尸臭混合，在干燥的风中也化不开。西域联军的攻势如同退潮般暂歇，留下的是触目惊心的狼藉和无尽的哀嚎。
龟兹王头盔歪斜，华丽的铠甲上布满刀痕箭孔，他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望着那依旧矗立、仿佛由血肉和钢铁浇筑而成的西关城墙，眼神空洞。
他身边仅存的亲卫，个个带伤，面如死灰。
又一次冲锋被打了回来，李通那疯子，竟在箭矢耗尽时，亲自带着残存的魏军士卒抱着滚木礌石跳下来肉搏！
那同归于尽的疯狂，彻底浇灭了联军最后一丝士气。
“王上……撤吧……”一名浑身浴血的疏勒将领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儿郎们……打不动了……”
龟兹王嘴唇哆嗦着，他想起了苏秦冰冷的眼神，想起了那个挑起了这场战争的夏家父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败了！他倾尽国力，赌上一切，却在这座该死的关隘前撞得头破血流！
沙海亡魂的诅咒，仿佛已经缠上了他。
......
北蛮前皇都。
估计是北蛮被压迫久了，在面对大胤的军队时，北蛮城中的百姓并没有恐惧，甚至他们会夹道欢迎，一些北蛮的文人们听过大胤的故事，在这些人的撺掇下，整个北蛮都陷入了喜迎王师的氛围之中。
一个月时间，虽然达不到完全治理的程度，但也足够夏曙彻底安抚北蛮士人百姓之心。
再打发走北蛮各地的士人代表之后，夏曙紧闭双眸，心里盘算着时间，“一个月......”
他一个月之前曾接到过太子的密报：大魏皇朝幼主魏淳学习元风的经验，以铁碗治国，杀了一批官员，弄得大魏世家人心惶惶。西关守将王焕战死，现在由副将李通死守，暂代守将之职。西域联军在龟兹王亲自带领冲锋之下，不计伤亡的猛攻西关，双方皆是损失惨重。
他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儿子给自己带来的信息。
“一月之期，必见分晓！”
无论西关攻不攻得下来，大魏与联军皆是损失惨重。
“一月？”夏曙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是用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将西关攻破，那这龟兹王也确实是一个人才，只是可惜，西域联军的素质......”
终究不是一个量级的，西域各国的军队素质，跟之前的大胤不相上下，在亲自统兵之后，胤帝夏曙清楚，联军若是想要攻破西关，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
“报——！”
是皇城司的密探，“陛下，大魏西关来报，西域联军在西关受挫，虽说联军还在，但疏勒，精绝两国不堪消耗，已经退出了联军......”
果然，弹丸小国，目光短浅。
“也罢......”夏曙身上的气是大盛，“本想着，若是龟兹王能够攻破西关，后续臣服还好，即便不臣服，朕也会许他龟兹十年太平，让他再好好享受上十年，只可惜......”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他目光扫过台阶之下的皇城司密探，“传令给霍去病，除了驻守北蛮的兵卒，让他作为全军前导，目标——大胤西北边境重镇，时刻观察大魏动向，静待他们犯错。”
他有听说小皇帝魏淳的政策，其手段要比他夏曙更加激进，杀的官员人头滚滚。
终究是年龄太小了啊，若是元风还在，应该会劝谏这个已经失去了枷锁的小皇帝吧？
北蛮皇城之外，寒风席卷。
大胤的战争机器，在经历短暂的喘息之后，发出更加低沉而恐怖的轰鸣，碾过刚刚被征服的北疆之土，朝着风雨飘摇的大魏，轰然西进。
联军西关的败退，成了这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夏曙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牢牢锁定在了魏经的那座龙椅之上那个同样激进，在掌握权力后同样冰冷的小小身影。
虎死骨立？
元风将自己的治国手段全部交给了你啊......
多么忠诚的臣子，那便连着最后一块傲立的骨头，也一并敲碎！
......
西关城下。
此刻的联军，早已分崩离，若非是龟兹王亲自带队攻城，那么撤退的，可就不仅仅只有疏勒，精绝两国了。
“王上，苏先生昨日发来书信，说他有事回国了。”
一名将领来到了龟兹王的身边，这个消息让龟兹王一愣。
苏秦跑了！
“该死！”
将手中的西域战刀插入泥土，龟兹王破口大骂。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一声凄厉的喊声从后方传来。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龟兹王面前，面无人色，“王上！大胤……大胤霍去病！十万铁骑已至其西北重镇！胤帝……胤帝御驾亲征的中军……也在西进！”
轰！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疲惫不堪的联军。
“撤！全军撤退！回西域！快！”
龟兹王终于崩溃了，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什么盟约，什么盟主名声，什么沙海之殇，在灭顶的恐惧面前，统统成了笑话。
他只想逃离这片地狱，逃得越远越好！
“苏秦！你该死！该死！”
苏秦让他在西域名声大震，更是让他在诸国之中成为了不可一世的联军盟主。
如果没有九州皇朝的话，他觉得，他绝对会是无可非议的万王之王。
可苏秦从始至终都只是大胤的使团成员之一。
即便他许以国相之位，苏秦也将他婉拒了。
“苏秦误我啊......”
龟兹王的声音颤抖
胤帝来了！那个刚刚踏平了北蛮皇朝的煞星！
他根本不可能是来“支援”的，他是来收割的！他们在这里流干了血，却要为大胤做嫁衣？！
西域联军的溃败，比进攻时更加迅猛和混乱。
无数士卒丢弃了武器甲胄，像没头的苍蝇般撞开同袍，亡命奔逃。
西关城头，伤痕累累、几乎站立不稳的李通，扶着垛口，看着城下兵败如山倒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他赢了，用无数兄弟的命堆出了这场惨胜。
但大魏，还剩多少血可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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