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林叶所在的内陆集合点，数百公里外的某座滨海城市废墟。
这里曾是繁华的港口，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锈蚀的钢铁骨架，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海风带着咸腥和浓重的腐烂气息，卷起地上的沙尘和碎纸。
突然，毫无征兆地，天空的颜色变得血红，那红色迅速弥漫，顷刻间吞噬了整个天际！
紧接着，豆大且粘稠如血浆般的雨滴，以天河倾覆的狂暴之势，狠狠砸向大地。
“哗——！！！”
那不是雨，是奔泻而下的腐蚀之河。
赤红的雨滴砸在锈蚀的金属上，瞬间腾起刺鼻的白烟和滋滋的声响，落在污浊的海水里，更是激起一片片翻滚沸水般的诡异泡沫。
整座城市，瞬间被笼罩在一片毁灭性的血雨腥风之中。
在这末日景象的前方区域，是一辆辆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正用最大马力疯狂向外逃窜。
在队伍的核心区域，几辆由重型装甲车改装而成的移动指挥中心内，此刻却弥漫着比外面血雨更冰冷的死寂。
刺耳的警报灯将狭窄的指挥舱映照得一片血红。
巨大的屏幕上，原本显示着气象预测模型和撤退时间表的画面，此刻被一片不断扩散，像巨兽吞噬一切的赤红风暴云图所取代。
代表“蚀骨雨”前锋来袭的猩红标记，正以令人绝望的速度，朝着代表他们位置的绿色光点疯狂逼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个穿着劲装式制服，佩戴象征这座海滨城市的海螺徽章，头发花白的男人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模型推演了上百遍，按照''蚀骨雨’的周期和扩散速度规律，它应该在四个月后才开始蔓延到近海，怎么会提前三个月？”
“还形成了风暴级推进速度！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对面，一个穿着技术官员服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陈……陈指挥，监测站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近海深渊区的‘腐化源’活性指数在十二小时内呈指数级暴涨。能量读数……完全超出了所有已知模型的阈值！”
“它……它失控了。这场雨不是自然天灾，是……是有‘东西’在主动喷发！”
“主动喷发？”被称为陈指挥的男人目眦欲裂，一把揪住年轻官员的衣领，“你们白鲸港的监测是干什么吃的？‘腐化源’异动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警？为什么！”
年轻官员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艰难地辩解：“我们……我们的设备只能监测能量逸散……深渊内部……根本无法探测……这种强度的异变……前所未有……”
“废物！都是废物！”陈指挥一把将他推开，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屏幕上急速扩大的赤红区域，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彻底熄灭。
他颓然跌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冰冷刺骨的绝望，“完了，全完了，来不及撤了……沿岸所有集合点都要给这场该死的雨……快！通知内陆，能多走一个是一个……”
指挥车外，赤红的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这个濒临彻底毁灭的城市。
刺耳的警报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淹没在暴雨中的惊恐绝望的惨叫，共同奏响了一曲末日的挽歌。
而这毁灭的序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内陆，朝着林叶所在的幸存者集合点，席卷而去。
——
清晨的天光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死死捂住，透不出一丝暖意。
冰冷带着铁锈和尘埃气息的雨丝，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单元门锈蚀的铁皮门，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这雨，不是清澈的，带着一种浑浊的灰黄色，落在干涸的土地上，迅速洇开一朵朵深色不祥的印记。
林叶被一阵急促而压抑的敲门声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后颈因为靠着坚硬棺壁而有些酸痛。门外传来刘恒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声音：“老大！老大！快开门！出大事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林叶的心脏，他迅速翻身坐起，几步冲到门边，拉开沉重的门栓。
门外，刘恒浑身湿透，头发和破旧的外套都紧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冻得发紫，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疲惫，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不断淌下。
“老大！快，快收拾东西！”刘恒一把抓住林叶的胳膊，手指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队伍要提前出发了！就是今天！”
“今天？”林叶瞳孔骤缩，“不是说还有一周吗？”
“假的！都是假的！”刘恒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我昨天看到好多异存者大人都在提前买票，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您正好也买了票，我就想提前收拾东西，趁时间晚上冒险再采集最后一点物资。”
“一晚上我都没睡，然后就在我半夜回去的时候，就在我那栋破楼的窗户边……”
说起来，刘恒一个普通人，之前没有任何依靠，能靠自己收集齐上车的物资也是他运气好，在自己住的那栋单元楼和另一栋楼中间发现了一条狭窄还被遮挡的缝隙。
那夹缝直通另一个区的采集点附近，他从哪里回去，往往能避开在回程路上大部分拦路抢劫的人。
“天快亮的时候，我走那条小路看到好几拨穿制服的人，还有几个管理员，偷偷摸摸地往会议室那边走，然后……然后他们的车就开始装东西，是装大件物资！”
“我一看就像是准备跑路的架势。还有人在偷偷拆那些刚搭起来的集市架子，这根本不是准备再开一天集市的样儿！”
刘恒急促地喘息着，雨水混着冷汗从他额头滑落：“随后我就听到他们有人低声说什么‘天灾前锋……比预计快了三倍……再不走……全得交代在这……老大？’”
林叶也顾不得他会看到屋内的景象，一把将人拉进屋内，伸手捂住对方的嘴，示意对方小声些。
刘恒赶忙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着林叶松开他，他长吸一口气，却仍是急切。
“老大，是蚀骨雨！那要命的蚀骨雨，提前杀过来了，他们那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自己先跑？”
林叶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灰黄色小雨，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寻常，而是毁灭的前奏。
那雨中隐隐透出的铁锈味，有着海岸线被腐蚀万物蒸腾出的死亡气息。
之所以要开集市，之后还要整队无外乎就是一个原因，物资不够，载具也要再准备。
想到这里，林叶猛地回神，看到刘恒身上空无一物，就知道对方估计是一知道消息就跑过来通知他了。
他声音异常冷静，“刘恒！你马上去收拾你所有能带的东西，越快越好，我们这就走！”
“好！好！”刘恒如蒙大赦，转身就要冲进雨幕。
“等等！”林叶却叫住他，迅速回身。
昨天为了换取车票空间和那些木料帆布，金酒已经用掉了整整一陶罐。
剩下的，是昨晚他小心灌入之后在集市上又换到的一个小陶罐，他迅速拧紧盖子，浓郁醇香混合着清冽气息随之被密封。
没有犹豫，他拿出那个装满了酒的小陶罐递给刘恒，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张代表卡车“包厢”空间的简陋车票——
一张盖着模糊印章、写着“附属普通人车票”的硬纸片，塞进刘恒冰冷颤抖的手中。
“老大？这……”刘恒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车票和递过来的陶罐，又看看林叶。
“拿着！”林叶语气斩钉截铁。“这消息瞒不了多久，车子启动的动静太大了顶多天一亮就会被所有人知道。”
“你回去再过来太危险了，如果你们那片楼也有撤离的车辆，哪怕是牲畜车厢，立刻挤上去，先上去！”
“用这个票你就要资格上车，这个陶罐里是D级超常物品，有十几斤，哪怕全部拿去贿赂看守，也要上车。记住，活下去，我们白鲸港再碰头！”
他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刘恒只是个普通人，看他的样子，他也有必回不可的理由，尽管如此，这人还是选择来先通知自己。
这灌金酒，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予对方最大的生路保障。
刘恒看着林叶不容置疑的眼神，又低头看看手中那张代表着相对安全和尊严的车票和物资，眼眶瞬间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东西死死攥在手中，仿佛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转身冲进了混乱的雨幕，身影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头和飞溅的泥水中。
送走刘恒，林叶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猛地转身回到房间，事发突然，自己势单力薄，到时候就算买了车票也不一定能走。
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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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混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