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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礁与刀锋

作者:南宋爱睡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酷”酒吧洗手间,厚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浮华,只留下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巨大的金色镜面冰冷地映照着林晚此刻的身影——脸色惨白如纸,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她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那个白色的小药瓶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呵呵……”一声突兀的、压抑的冷笑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被逼到悬崖边、玉石俱焚的狠绝。


    “抑郁?脆弱?需要保护?”她对着镜子里那个形容狼狈的女人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林晚,你演得可真像啊!连你自己都快信了吧?”


    镜中的女人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凶狠,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怯懦、所有精心营造的受害者姿态,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被顾珩那洞悉一切又视若无物的目光,被程屿眼中那久违却不再属于她的光芒,彻底点燃了心中的毒焰!


    她猛地拧开瓶盖,没有半分犹豫,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白色小药片全部倒进掌心。然后,她走到马桶边,抬起手,看着那些小小的、象征着她“痛苦”和“控制权”的药片,如同看着最肮脏的垃圾。


    “去死吧!”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充满恨意的咒骂,她手腕一翻!白色的药片如同断线的珠子,悉数落入清澈的水中,瞬间被漩涡吞没,消失无踪。


    她按下冲水键,巨大的水流声轰鸣着,仿佛冲刷掉的不仅仅是药片,还有那个她扮演了太久、连自己都厌恶的“可怜虫”林晚。


    她直起身,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泪水已经干了,只剩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她抽出纸巾,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掉脸上的残妆,动作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快意。然后,她拿出化妆包,重新描摹眼线,涂抹口红,动作又快又狠。镜子里很快出现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苍白依旧,但眉梢眼角却带上了一种冰冷的、带着攻击性的艳丽,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程屿是我的。”她对着镜子,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谁也别想抢走。顾珩?呵……高富帅?学长?你算什么东西!”


    她将那个空了的药瓶,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洗手台下方的垃圾桶。塑料瓶身撞在金属桶壁上,发出空洞的轻响。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裙摆。镜中的女人,眼神冰冷,姿态紧绷,像一把即将出鞘的、淬毒的匕首。她推开门,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回响,重新走向那片属于她的战场——或者,即将成为她的狩猎场。


    在她离开后不到半分钟,隔壁隔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顾珩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他走到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冲洗着修长的手指,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社交活动。


    水流哗哗作响。他的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扫过光洁的台面,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垃圾桶上。那个白色的小药瓶,正静静地躺在几张揉皱的纸巾上。


    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弧度,在他唇边转瞬即逝。


    他没有立刻去捡。他太了解猎物的心理了。林晚此刻的“黑化”,她的愤怒和攻击性,恰恰暴露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和虚弱。这药瓶,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但握在谁手里,何时刺出,才能达到最佳效果,需要最精妙的算计。


    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需要林晚继续“表演”,需要她内心的毒液继续发酵,让她在程屿面前做出更多失控的、足以彻底摧毁她形象的举动。他需要程屿亲眼看到她的扭曲和不堪,需要那颗名为“失望”和“厌弃”的种子,在程屿心里生根发芽,直到根深蒂固。他不能亲自动手,不能让自己在程屿心中留下任何“阴暗”或“不择手段”的阴影。他要程屿心甘情愿地走向他,带着对林晚的彻底绝望和对“救赎者”的感激与依赖。


    他需要的是完美的收割,而不是血腥的强夺。


    顾珩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指。然后,他才像不经意般,弯下腰,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那个空药瓶的边缘,将它从垃圾桶里拈了出来。


    药瓶很轻,在他指尖微微晃动。标签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氟西汀。


    他端详着这个小瓶子,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眼神深邃莫测。片刻后,他将其放入西装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存放着他最重要的东西——手机,以及,这个足以在关键时刻引爆林晚的“炸弹”。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镜中的男人依旧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顾珩学长”的标准微笑,然后转身,从容地推门而出,重新融入那片衣香鬓影的浮华世界。


    ***


    酒吧外,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停在VIP通道旁。顾珩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车内弥漫着高级皮革和淡淡雪松香氛的味道。


    “回西山。”顾珩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一种卸下伪装的冷冽。


    “是,珩哥。”驾驶座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中的车流。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剃着利落的平头,侧脸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子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练就的精悍和沉默。他叫周锐,顾珩的发小,也是他最信任的影子,专门负责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脏事”。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顾珩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药瓶冰凉的边缘。


    “珩哥,那小子那边……有新动静了。”周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低沉平稳,没有任何废话。


    顾珩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说。”


    “他找了几个小报记者,想挖点您在华尔街时的‘料’,尤其想打听您当初处理‘宏远’并购案时,那笔去向不明的‘咨询费’。”周锐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顾珩的反应,“胃口不小,开口要五百万封口费。”


    顾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轻蔑:“五百万?他也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压力,“看来上次让他断的那两根肋骨,教训还不够深刻。”


    “处理了?”周锐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晚饭吃什么。


    “嗯。”顾珩淡淡应道,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手脚干净点。让他这辈子,都没法再开口‘要钱’。” 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谈论的只是清理掉一件碍眼的垃圾。


    “明白。”周锐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还有,您让我查的那个货运司机,程国栋,就是程屿的父亲。背景很干净,新疆跑长途的,挂靠在‘西北快运’名下。人很轴,脾气暴,但口碑不错,没污点。路线固定,主要跑乌鲁木齐到霍尔果斯口岸这条线,偶尔接点去阿拉山口的散货。”


    顾珩的指尖在口袋里的药瓶上停顿了一下。程国栋……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他需要程屿,但程屿这根风筝的线,似乎还牢牢系在这个远在新疆、开大卡车的父亲手里。


    “知道了。”顾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跑的那条线……不太平吧?”


    周锐立刻领会了顾珩话中的深意,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是,戈壁公路,车匪路霸时有出没,尤其夜里。上个月刚出过事,一个司机连人带车被劫了,人被打成重伤,货全丢了,案子到现在还没破。”


    顾珩沉默了片刻,目光幽深。窗外变幻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痕迹。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周锐知道,这声“嗯”里蕴含的意思。珩哥从来不会把话说透,但他交代的事情,必须办得天衣无缝。调查程国栋的路线和风险点,绝不是出于关心。这是筹码,是风筝线上可以施加压力的节点,是确保那只风筝最终飞向预定方向的保险绳。


    顾珩重新闭上眼睛,指尖离开了口袋里的药瓶。林晚的疯狂,程国栋的存在,都是需要被清理或者被利用的障碍。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程屿这个人,连同他那颗纯粹、专注、充满天赋的大脑。为了得到他,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无论明枪还是暗箭,无论温情还是铁血,他都在所不惜。


    宾利慕尚无声地驶入西山别墅区的林荫道,将城市的喧嚣彻底隔绝。这栋掩映在苍翠中的豪宅,是顾珩权力的具象,也是他精心编织的蛛网中心。在这里,他是绝对的掌控者。


    “明天,”顾珩在下车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帮我约一下MIT媒体实验室的David Chen,就说我有个关于边缘计算和分布式系统优化的天才人选,想跟他交流一下。”


    “好的,珩哥。”周锐应道,心下了然。珩哥已经开始为程屿铺路了,用最诱人的、对方无法拒绝的饵料。而他周锐,只需要确保这条通往“光明未来”的路上,所有的绊脚石,都已被悄无声息地碾碎或挪开。


    顾珩推开车门,挺拔的身影融入别墅温暖的光晕中。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夜色,也隔绝了所有属于黑暗的秘密。他脸上的温润笑容重新浮现,仿佛刚才车中那番冰冷的对话从未发生。


    猎人,永远懂得在何时披上羊皮。而真正的刀锋,早已在暗处磨砺得寒光四射,只待猎物彻底踏入陷阱的那一刻,给予致命一击。林晚的药瓶,程国栋的路线图,都只是棋盘上等待落下的棋子。这盘棋,顾珩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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