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瑶揉着惺忪睡眼问她：“你从哪回来？”
白色底的睡衣穿在她身上，粉色小花的图案清晰可见——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她回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两下，随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感从胸口蔓延至喉咙。
——那个会拥抱她、亲吻她、记得她所有喜好的李方明，消失了。
按亮手机屏幕，8：30 AM，周六。
她颤抖着点开和李方明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天前，她发的“晚安”，而他，只回了一个“嗯”。
没有关注她的定位，没有特意跑来找她，没有草莓牛奶，没有冒雨来接她的身影。
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
周一。
油画系的艺术史早课，程莉嘉迟到了。
她悄悄溜进教室后排，夏茗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声问：“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过去的这个周末，程莉嘉被发生的插曲搅得一直心神不宁。她摇摇头，翻开素描本，发现自己先前在纸上勾勒出的一张侧脸——李方明的轮廓，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她愣住，然后猛地合上本子。
一上午的课，她上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翻开素描本看看。那颗痣，她熟悉的，也喜欢的，它让李方明显得有种如水的温柔，中和他凌厉的面部轮廓。论外表，他真没得说。
可程莉嘉喜欢他，并不是出于外表。
犹记得那时高二，运动会上，明明终点线就在眼前，她却左脚绊右脚不慎跌倒，从冠军变成倒数第一。
比起失败和难堪，膝盖上的疼痛更让她拧起眉头。正当她手撑着被太阳晒得灼热的跑道，缓慢起身时，一双大手直接握住她两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拔了起来。
是个男生。但因为太疼，程莉嘉没说话，更没有抬头看他。应该是志愿者吧。她缓慢挪动脚步，他也走得很慢，把身体凑过去让她靠着，一点一点，挪到有校医在的棚子下面。
程莉嘉被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校医帮她处理伤口。消毒水喷上来，很疼，她不由得轻轻痛呼一声。这时蹲在一旁的男生才开口：“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程莉嘉这才把视线投过去，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校草李方明。
好吧，看样子真的是志愿者，不然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扶半揽地把她带来处理伤口。要知道，他可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而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女生。
“……嗯，好，谢谢。”程莉嘉朝他点点头，下一秒又呲牙咧嘴——上药了，更疼了。
耳边好像传来一声轻轻的笑，程莉嘉不确定，不过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吧，哎。
后来有老师把李方明叫走，等程莉嘉上完药，换成一位不认识的学姐把她扶回看台，还递给她水和小零食，嘱咐她好好休息。
回忆完往事，程莉嘉轻轻叹了口气。当时她什么也没想，只觉得他们人都很好。她从未想过自己和李方明之间会有除了同学之外的可能。
直到一个月后，她照常去喂校园里的流浪猫，意外发现李方明已经在那里，让路都走不稳的小奶猫跳上他的膝盖，低头温柔地用拇指蹭那个小脑袋。
那是秋天，暖阳洒在他身上，发梢处滴下微光。总是冰山一般的俊脸柔和得不像话，程莉嘉依稀听见他的声音：“替我保密，不要告诉……”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喵喵叫，原来是小馋猫闻着她手里猫粮的气味。她于是熟练地在固定投喂点倒好猫粮和水。
幸好是背对着李方明，她想，因为脸已经红透了。
打那天开始，她就不可控制地总是想起那个画面，一个温柔的大男孩，一只奶橘色的小奶猫，一把金色的阳光，一串擅自加速的心跳。
下课铃响，程莉嘉萎靡着走出教室，意外在走廊里见到李方明的那一刻，恍惚得身形都在晃——
和那天在画室外面的“李方明”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
说实话，以李方明的受关注程度，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交往。李方明也亲口承认过。
但大家也都长着眼睛，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一点不像情侣，说是形式恋爱也不过分。而作为当事人的程莉嘉对这种议论只有苦笑一声——
谁说不是呢。
“嘉嘉。”
程莉嘉更惊吓了，他很少这么叫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当她思考是自己不知何时穿越回了平行世界，还是那边的李方明穿越过来，李方明已经走到她面前，把她拥进怀里。
原来是背后有人在看手机，差点撞上她。她被护在李方明的怀抱里，没有任何擦碰，安全感满满。
夏茗她们早走了，谁也不爱当电灯泡。李方明牵着程莉嘉往外走，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闻言，李方明扭头看她一眼，眼睛里似乎有笑意。他的卫衣兜帽歪了，程莉嘉条件反射帮他整理，放下手又害羞地别过脸。
“你昨天晚上……”李方明也问：“很早睡吗？”
昨天，晚上……
糟了，程莉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她做了什么，她甚至不能确定，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程莉嘉”这号人。
不过就算没有，李方明也不知道，他几乎不会主动联系自己。也因此，室友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差，完全没有私交，不会互相联系。
“昨天下大雨，伴着雨声，特别好睡，一下就睡着了。”
程莉嘉一直没看李方明，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走了好几分钟，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昨晚没收到你的晚安，就问问。”
原来是这样，程莉嘉点点头。手心湿湿的，还是紧张了，她想，除了跟李方明牵手，她手心不会出汗。
今天的一切，寻常中透着古怪，李方明破天荒地第一次和她在食堂吃饭。他被挤来挤去，护着程莉嘉的手却越收越紧，把她安全带到座位上，先去买了杯热豆浆给她。
“垫垫肚子，我去排队。”说完就往人群里去了。
程莉嘉的指腹紧张地在纸杯边沿摩挲，到了现在，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大惊小怪，只想看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过了好一会儿，李方明果然端着餐盘回来了，两碗牛肉米线，其中一碗加了红油。
不一样的是，两人全程不讲话，和拼桌的食客一样，各吃各的，然后回宿舍。
没有看图纸，没有聊天，分开的时候也没有出其不意的亲吻，只有“那我先上去了。”“好。”坐上电梯，程莉嘉怀着一丝期待去看大门，没有熟悉的身影，也没有“想你”的信息。
失落像蚂蚁，爬遍她的皮肤和心脏，在磨人的焦虑和思念当中，程莉嘉终于捱到周六。一大清早，她就站在储物间的镜子前，和上回一样，虔诚地祈祷。
当左眼下有痣的李方明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程莉嘉发自内心地笑了。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