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材挺拔，面容精致，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说话慢悠悠的，还带着点儿懒洋洋的鼻音，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张闻璟一愣，感觉到来者不善，决定先骂为主：“不是你谁？你怎么进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还有，你骂谁是狗？！”
对方微笑，慢慢悠悠回答：“本人姓沈，单名一个晏字，门卫被我弄晕了就进来了，你是现任张家家主张闻璟，还有，谁叫的声音大我骂谁。怎么样，这个回答，您还满意吗？”
张闻璟：“……”这人说话弄得他好不舒服，而且，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儿听过。
“啧，帅哥，我们无冤无仇，你这私闯民宅还骂我，不太合适吧。”张闻璟决定再来点儿软的。
沈晏没搭理他，只是笑眯眯地走到季昭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那笑意更浓了。
“听到有人污蔑我家小朋友，我当然要来撑腰啊。”沈晏拉长了调子，慢悠悠道。
季昭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非常努力地想要在记忆中检索出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但很遗憾，检索失败。
张闻璟心中一惊：“你家？你也是梦医族人？”
“非也非也。”沈晏答道，眼睛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季昭。
张闻璟：“？？？”一家的但不是一族的，你们神仙的关系真复杂。
季昭被他看得发毛，稍稍拉开了一点儿距离，皱着眉：“我们认识？”
“唔，”沈晏假装思考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关系应该不错。”
季昭翻了个白眼：“所以是出了意外？”
“可能算是出了点儿小意外。”沈晏道。
“那我们关系现在应该不算好，对吗？”季昭看着沈晏，眼睛中的弯月亮了亮。
“啧，也不能这么说，”沈晏似乎面露难色，“如果不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关系应该能重新好起来。”
季昭勾了勾嘴角：“我一个记忆全无的弱势群体，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沈晏低头笑了一下，冲张闻璟招手。
张闻璟扯了扯自己的面部肌肉，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干什么？”
“我听说啊，这梦医族救人有个规矩，要待每月十五满月之时，愿主个人意志最弱，梦医才有机会进入愿主的溯梦空间，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把人救回来。”沈晏侃侃而谈。
张闻璟不解：“九死一生？会有生命危险吗？”
沈晏无语地看着张闻璟：“啧，当然。那可是跟无常抢人的勾当，一不小心折里面，连带着愿主，就都没了呢。”
沈晏转头看向季昭：“不过我觉得呢，这位季大少爷为了他那点儿面子，应该是不稀罕跟你解释这些的。”
突然之间，张闻璟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愧疚，人家失着忆，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救爹，你还怀疑人家，就算是给他十张脸皮也不够丢的。
眼瞅着张闻璟要挖个坑把自个儿埋进去了，沈晏冲季昭眨了眨眼睛，回头又看向张闻璟，好心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普通的梦医确实会有危险，但是我们季大少爷呢可不是一般的梦医，”说着，他拍了拍张闻璟的肩膀，“放心，他牛着呢，包给你把爹弄回来。”
张闻璟眼神一亮：“真的？”
沈晏点头：“真的。”
季昭：“……”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能耐。牛都被他吹上天了晚上涮火锅吃什么？
看张闻璟被哄的一愣一愣的，沈晏心满意足地显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既然你已经放心了，那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好好好，你们聊，你们聊。”张闻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后就一溜烟跑了。
沈晏转头看向季昭，冲他挥了挥手。
季昭假装看不懂：“干嘛？”
沈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朝季昭走过去。
“伸手。”沈晏道。
季昭进行了三秒的深度思考，决定伸手。
手腕被握住的那一瞬间，季昭抬眼对上了沈晏深黑色的眸子，眼睛中的原本若隐若现的弯月变得异常清晰。
季昭头痛欲裂，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
“你别碰我。”一个不到一米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他浑身脏兮兮的，泥土和血迹混杂在一起，唯一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的就是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还有点儿婴儿肥。
画外音传来，还是那种懒洋洋的腔调：“认出来了吗？看他的眼睛。”
季昭：“……”他仔细一看，发现这小孩儿眼睛里有和他一样的弯月。
“我救了你，你应该说什么？”突然，一只大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笑道。
季昭立马听出了这欠欠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沈晏。
小孩儿把沈晏的手扒拉开，瞪大眼睛，思考了一下：“谢谢你？”
沈晏轻笑一声，蹲下身子，帮小孩擦去身上的污渍，边擦边说：“不客气。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小孩儿再次思考，仿佛是突然间想到什么，叫道：“恩人！”
沈晏却摇摇头：“恩人太见外了，不如，你就叫我爹吧，我勉为其难收你做个干儿子。”
小孩儿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同样大大的疑惑：“爹？可是我有爹，不能再叫别人爹了。”
“啧，”沈晏把沾满血污的纸巾扔掉，“是干爹，干爹和爹是不一样的。以前呢，你爹疼你，你认了我做干爹，干爹也会疼你，这样就有两个人疼你了，对不对？”
小孩儿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我要找我爹！我爹被他们带走了，你说你会疼我，那你能帮我找我爹吗？”
……
突然，画面随着沈晏松开的手渐渐从季昭脑海中抽离，季昭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
沈晏满眼都写着：怎么样干儿子，现在信了？
季昭有一种被占便宜又无处申诉的感觉，但如今的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绝对不会承认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是酒吧卖艺的人是自己爹。
而且他不理解，“为什么停下，我要我全部的记忆。”
“那不行，还不到时候。”沈晏若有所思。
季昭突然有了一种张闻璟的无力感。但到手的记忆能让他就这么飞了吗？自然不能。这个人目前是他找回记忆唯一的希望，必须得看好了才行。
季昭偷偷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朵紫罗兰突然出现，花朵逐渐变小，到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程度，季昭将它释放出去，花朵落在沈晏耳下，形成一朵紫色的印记，然后消失在皮肤中。
沈晏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现在这么赖在张家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去我那儿？”
去他家？这好像正合了季昭的意。但天下哪儿有这么合意的事儿呢？季昭心里警报滴滴响，开始怀疑这人接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那段记忆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
于是季昭干脆利落地拒绝：“不麻烦了，我在张家住的舒坦。”
“啧，”警惕心还是这么强，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想当年他可是连哄带骗了好久，那小不点儿才心甘情愿留在锦栖岸，不再想着逃跑。沈晏想着，料到会被残忍拒绝，装模作样地惋惜了一下，“行吧，如果有一天你没处去了，沈家别墅永远欢迎你。”
季昭眼睛一亮：“别墅？”
沈晏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当然，比这老古董式的张府舒服得多。”小财迷。
季昭内心挣扎一番，勉为其难地说：“我考虑考虑。”
“行吧，”沈晏故作失望地说：“想好了联系我。”说着，他丢给季昭一个紫罗兰玉佩，“连续敲三下，你就能听到我的声音。”
季昭接过：“谢了。”
……
两人突然沉默。
季昭：“……要我送你？”
“啊，”沈晏摇了摇头，“不劳烦您大驾，我自己走。”
说着，在季昭一眨眼的功夫，沈晏就像大变活人似的消失不见了。
季昭：“……”
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刺地人眼疼，季昭五味杂陈地溜达进厨房，却发现厨房里空无一物。
他看了眼时间，确定是中午十二点了，同时确定了张闻璟这个二货并没有心有灵犀地帮他准备午饭，无奈之下，他决定去九月九逛一逛。
九月九是清湖城一条有名的小吃街，每天都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泡，人挤着人，蒸腾的热气混着油香，在阳光下发酵。
季昭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作为一个已经饿了两百年的饿死鬼，这种令人发指的饥饿感令他不得不出去觅食。
于是，季昭手里握着张闻璟给他的实体钱——因为他没有手机——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桂花糕！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快来尝一尝！”
季昭的目光往那叫喊桂花糕的摊子上望去，正要抬脚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叫花子……算命先生。
这人穿着一件褪色的长衫，眼睛上戴着哥圆墨镜，还是有裂纹的，腰间悬着个脏兮兮的布囊，手指捻着他那个几根稀疏的黄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昭。
季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叫花子突然回过神来，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喔呦呦！看我发现谁了！”
季昭瞥了他一眼，没打算搭理他，抬开腿就要走。
叫花子立马伸手拦住他：“哎哎哎，别走啊帅哥！我看你面相清奇，不似常人，”说着，他掏出个不知道是不是超市里卖的小孩玩具似的水晶球来，“这样，我给你看看命，只要一百块钱，怎么样？”
季昭并没有被他那神奇的水晶球打动，仍然向着他的桂花糕前进。
叫花子先生发现这人实在不好忽悠，于是大叫道：“悬壶济世，梦医族人！”
季昭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叫花子“嘿嘿”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一朵花，看得季昭眼睛疼。
“我们去那儿聊。”叫花子指了指旁边的潇湘阁，浑浊的眼睛充满了狡诈。
季昭不理解，但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季昭：哪儿来的便宜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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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