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有一口大红色的紫檀木棺材。
据说是五百年前张家二代家主不知从哪儿给大摇大摆地拖回来,硬塞进自己寝室的。
从此以后,张家历代家主都住在那间寝室里,守着那口棺材。
有人说,那棺材里装了张家的老祖宗,也有人说,那棺材里装了奇珍异宝,甚至有人说,那棺材里装了天上的神仙,能保佑张家的。
不过到底装了什么,除了张家家主和长老,其它人永远不得而知。
然而,如今的张家家主张闻璟,却是个屁都不知道的愣头青。按理说,论年龄论资质,这家主也不该他当。
可架不住老头子一纸手书:
吾儿慢峰,我年事已高,恐不堪重任,且吾昨夜偶得梦,梦中一仙女,召吾归山林,吾心系之久,今得去不归。这偌大的家族就托付给你了,切记,勿思念吾!
丢下这封信后,老头子拂一拂衣袖,不带走一缕清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溜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作为张家唯一嫡出的儿子,再加上老头的“遗言”,张闻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继承了这诺大的张家。
大哭一通聊表孝意之后,他骂骂咧咧地搬进了那个棺材屋,每天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睡觉。
一开始,张闻璟是非常抗拒的,但奈何不了家中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者的仁义礼智,在无数次离家出走又被逮回来之后,他一边感慨自己这个家主当的真是毫无尊严,一边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林长老,我真真是受不了了!要不您去试试,每天守着个棺材睡觉,不折寿才怪!再这么下去,估计我都要死在您前面了!”张闻璟双目无神,面色铁青,像是吸了毒。
林惠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了张闻璟的脑袋上。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爹不在,这是你身为张家家主的责任!”
“诶呦哪儿有家主拿自个儿命担责的?再说要让我爹知道我遭受了什么,他也……也是不同意的吧!”
林惠又一巴掌呼过去,被张闻璟躲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林惠“哼”了一声:“小兔崽子,还敢顶嘴!”
张闻璟还要说什么,大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音乐。
“出卖我的爱,你背着良心债,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张闻璟:“……”
“谁啊放这么老土的音乐——桑汾!”
“在呢少爷!哦不,老爷!”
一个自然卷爆炸头的少年蹬蹬地跑了过来。
“啧”张闻璟白了他一眼,“说多少遍了,别叫我老爷。”
桑汾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林惠,低下头:“哦,知道了。”
“你去看看大门外谁在放这土狗音乐,把人赶走!”张闻璟一脸不耐烦地吩咐桑汾。
桑汾站直,敬礼:“Yes,sir!”
桑汾打开大门,正要拿扫把赶人,却发现门外连条狗也没有。
桑汾:“???”
他抱着扫把,一步一步挪着脚,转着脑袋向周围扫视,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
一道清冷的男音响起。
桑汾:“!!!”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空无一狗。
“你看不见我。”
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听上去很好听,若是有脸,大概率是个美男子。
但关键是,没脸啊!!!
桑汾瞪大了眼睛,扔开扫把就往张家大院跑。
“啊啊啊啊啊少爷啊!有鬼啊!!”
一个没注意,桑汾与赶来查看的张闻璟撞了个满怀。
张闻璟一脸嫌弃地推开他:“什么玩意儿。”
桑汾手忙脚乱地插紧大门,拉着张闻璟和林惠就往屋里跑。
“有……有鬼!”
桑汾本来就白,这么一吓,脸上更是白得像鬼。
张闻璟一巴掌拍在桑汾脑袋上,怒不可遏:“胡说八道!”
桑汾语无伦次:“那个,有男的说话,没人,音乐……”
张闻璟打断了他:“得了,光天化日,哪儿来的鬼!我看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说着,便要开门,被桑汾猛得按住。
桑汾一言难尽地望着张闻璟。
张闻璟:“……”
他这个不信邪的偏要去看看。
看着张闻璟推门而去,桑汾痛心疾首,默默哀悼。
过了一会儿,一张青得发白的脸从门外进来。
“嚯!鬼进门了!”桑汾大叫。
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桑汾头上。
“你才鬼!”张闻璟翻了个白眼。
桑汾呼了口气:“怎么样少爷?我没骗你吧。”
张闻璟面部颤了颤:“可……可能是……恶作剧吧!现在闲人那么多,保不齐……”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惠突然开口:“等等,你刚才说,有男人说话,但是看不见人?”
桑汾猛的点头:“对对对!”
张闻璟开口:“怎么了长老?”
林惠摇摇头:“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没有啊。我最近就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更别说做梦了。”张闻璟撇了撇嘴。
“那你今晚好好睡。”
林惠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张闻璟:“???”
……
林惠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更是让张闻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一只手摩擦着棺材檐,一只手枕在脑后。
“不会就是客套话吧?”
“不应该啊,老林从来不客套,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标点符号。”
“啧,让我好好睡?”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又是无眠的一夜。
未来几天,张家门外总是传来若有如无的音乐声……并且全都土得要死。
一日,张闻璟忍无可忍,拉开门大骂道:“我去你姥姥的!有完没完!天天往我家门口放这土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音乐突然停了一下。
张闻璟:“???”被我吓到了?
正当他准备关门时,一道男音响起。
“你们张家不信守承诺,反倒骂起我来了。”
张闻璟:“???啥承诺?”
男声:“啧,小傻子,你不知道就敢当家?”
说起这个,张闻璟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家老头私奔了,你有本事给我把他找回来啊!”
男声:“……”
张闻璟翻了个白眼,刚一转身,就对上了林惠那张阴森森的脸。
“诶呦我天,您在这儿干嘛,吓我一跳。”张闻璟拍拍胸脯。
林惠:“给,喝了。”
张闻璟:“这啥?”
“安眠药。”
“???”
张闻璟难以置信:“老林你要篡位?!”
“你死不了,别墨迹,喝了。”林惠按住张闻璟的后脖颈,二话不说往他嘴里灌药。
“唔……唔唔……”
张闻璟晕了。
桑汾很有眼力见儿地把张闻璟拖回他的寝室。
……
张闻璟一睁眼,发现眼前是一大片紫罗兰花田。
他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哇!真做梦了!”
“回头。”
就在张闻璟沉浸在花香中时,一阵山涧清泉般好听的少年音响起。
张闻璟大叫一声,猛的一回头。
眼前少年高高瘦瘦,皮肤白皙,一双杏眼透露着淡淡的疏离,鼻梁高挺,非常好看。
纵然张闻璟是个直男,也不由得看呆了。
少年冷冷地开口:“你张家有血光之灾。”
张闻璟回过神来,冷汗出了一身。
“啥?”
少年:“你……”
“不是你谁?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咒人家吧!”张闻璟打断他。
少年:“我……”
“你什么你?不儿我见过你吗?你是干啥的?家里几套房?有车吗?上过学吗?”张闻璟再次打断。
少年:“……”
“咔。”
少年打了个响指,张闻璟的嘴一瞬间被一大捧紫罗兰堵住。
张闻璟:“???”
少年叹了口气:“闭嘴,听着。”
张闻璟双手举过头顶,瞪大了眼睛点点头。
“季昭,我的名字。”
张闻璟点头。
“把棺材打开。”
张闻璟:“???”
“听见了吗?”
张闻璟摇头。
又是一声响指,一大堆紫罗兰朝张闻璟围了上来。
“点个头,要不憋死你。”
张闻璟:“???”
眼见着紫罗兰从四面八方朝自己逼近,张闻璟只得点点头。
“记得你的承诺,否则我弄死你。”
话音刚落,大片紫色褪去,张闻璟慢慢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林惠和桑汾凑近的一老一小的脸。
那股紫罗兰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周围,张闻璟一个鲤鱼打挺。
“桑汾,拿锤子来!”张闻璟皱了皱眉,吩咐道。
“干啥呀?”桑汾不解。
“开棺。”张闻璟道。
桑汾:“???”
张闻璟不耐烦地一摆手:“让你去就去,那么多问题。”
桑汾灰溜溜地走了。
林惠若有所思:“他让你这么干?”
张闻璟不解:“您知道我梦见什么了?您认识……”
林惠摇摇头:“我只知道,这棺材里啊,装了张家的恩人。这恩人,是梦医族的人。”
“恩人会随便威胁人?”张闻璟小声嘟囔。
林惠:“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张闻璟笑了笑,“不过,这梦医族不是早就已经陨落了吗?怎么会在咱家?”
林惠叹了口气:“一说执愿,二说执念。前世执念,非梦医族人不得解。只要这世上还有人前世执念未解,就永远有梦医族人存在。”
“那既然梦医族是好人,为什么两百年前圣渊会带人围剿他们?”张闻璟不解。
“其实这些事我也是听我祖父说的,自仙人魔共生的时候起,我们凡人便是最低一等,活由仙管,死由魔管,对于他们的事情永远是一知半解的。”林惠摇摇头。
张闻璟揉揉脑袋:“梦医族与圣渊都是仙,仙仙相杀?啧。”
正在张闻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桑汾抱着个锤子蹬蹬地跑了过来。
张闻璟接过锤子,撸起袖子,两眼一闭就是干。
“哐!哐!哐!”
桑汾不忍直视,把头扭了过去,等他再转回来的时候,棺材板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只见棺内男子面色苍白,双眸紧闭。
张闻璟“啧”了一声,“不对啊。”
桑汾:“怎么了?”
张闻璟:“看上去比我梦里的成熟了不少。”
“这就是仙吗?躺这么久都不会死?”
张闻璟说着,要去探季昭的鼻息。
还没等他手靠近,棺材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里似乎有一轮若隐若现的弯月,这是张闻璟在梦里没有看到的。
复活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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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