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MG出来的路上，北城的雨声渐密！
萧昔蜷在公寓的旧沙发上，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她第一百零一次点开"无定"的主页。那组照片下的最新评论让她手指发僵，心脏也猛然的收缩，莫名其妙的腹部传来从未有过的异样：
"这个摄影师太可怕了，连歌手骨子里的倔强都拍得这么**。"
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变的不平稳，衬托着雨声都安静起来。窗外的闪电照亮了墙上贴满的便签——那些写了一半又撕碎的歌词，像被遗弃的梦想。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一直盘旋，不管是白天还是黑色，一不小心就泄漏，很像她那藏都藏不住的倔强。
倔强的不像算法低头，绝强的不想直播卖货，倔强的不收老爸给她的红包。
萧昔重新打开电脑，点开自己社交账号的主页。粉丝数还在缓慢增长，打开自己的音乐人账号，之前发布的旧歌下面多了几百条评论——从时间判还是因为那组照片。
萧昔想到林晚在咖啡馆和她说的，很多常客因为那些在平台找不到的DEMO经常来。萧昔想测试一下这个真伪。
鼠标在音乐人页面"新发布"上悬停许久，最终她打开编曲软件，将新写的《半城烟火》demo拖进编辑界面。在设置封面时，她选择了那张照片最不起眼的局部：吉他侧板的金属弦钮，在虚化的深蓝背景里泛着冷光。
没有配文，没有@任何人，就像她过去五年发过的所有无人问津的曲子一样，安静地沉入互联网的深海。
如果那个人真的在看着我的话...，那这样的方式是最好的。
合上电脑时，窗外的闪电亮了起来，照亮工作台上散落的止痛药和安眠药。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无定"作品时的震撼——那个拍雨夜便利店的摄影师，怎么会把镜头对准她这样无人问津的独立音乐人？
第二天，并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平常日子。
萧昔跪坐在地毯上，正在给吉他换弦。断弦的金属声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清脆。
手机突然震动，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嗡鸣。
邮件提示音让她手指一颤，新弦在指尖划出一道白痕。发件人栏空白，主题只有一个句号，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暗示。
她的喉咙发紧，指腹在屏幕上留下汗渍。点开邮件，正文一片空白，只有一个云盘链接，和一行小字：
密码：你第一张专辑里最不甘心的那句词。
‘最不甘心’这四个字跃入眼帘时，像把萧昔内心最深处的慌张放在了探照灯下，那些无人问津日子里，歌曲上线后一直在四位数的播放里，还有焦虑症撕碎的躯体化里。
萧昔看着这四个字，指关节开始泛白，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她去冰箱里拿了冰镇的北冰洋喝下稍微冷静下来。
顺手从唱片架最底层抽出那张《另一个，同一个》，CD放进播放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打开了什么隐秘的机关。
第七首，《且天真》。前奏响起时，记忆突然闪回——大概三年前在Livehouse唱这首歌时，台下零零散散的乐迷，那个时候已经变成冷门音乐人。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生全程没抬头，却在副歌时突然举起相机。闪光灯刺破黑暗的瞬间，她记得自己差点唱错了调。
现在脑海中女孩的脸是模糊的，但是相机这件事又滋生了3、4分的暧昧，和7、8分猜疑。
「我宁愿腐烂——」
她输入"腐烂"，错误。
「也不愿被镀金。」
密码正确。
照片加载时的进度条像一把缓慢推进的刀。当画面完全展开时，萧昔猛地后仰。
——上百张照片如潮水般涌来。
有她在后台睡着的样子，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五线谱的间隙；有她捏瘪啤酒罐的瞬间，手腕骨节抵着铝皮泛白；有去年冬天在公寓阳台上写歌时，冻红的指尖按着琴弦；还有她在音乐节现场逗弄后台小猫，笑的眯起眼睛略显温柔的瞬间...
手机突然亮起，微信上林晚的名字跳出来："看热搜！你最近是染上了热搜体质吗？"
她点开链接——某知名乐评人刚发布的长文，配图正是"无定"拍摄的那张阳台创作照，标题赫然写着：《被遗忘的天才：论萧昔音乐中的伤痕美学》。
评论区的热门回复让她胃部绞痛，这样的症状很久没有了：
"没想到''无定''会拍这种地下音乐人，看来艺术终于不再向流量低头了。"
那边急性子的林晚掐指计算几分钟没有等到萧昔的信息，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晚的声音几乎刺破听筒："萧昔！你是不本身就认识''无定''？居然连我都瞒着？"
萧昔把手机拿远了些，指节抵着太阳穴："那条微博发出的时候我才知道无定这个账号，我认识的你都认识。"
"逻辑不对！"林晚那边传来咖啡机研磨的噪音，"那张阳台照明显是去年冬天拍的，你穿着我送你的那件灰色毛衣。"
萧昔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工作台边缘的划痕。那是去年写demo时用拨片划出来的，demo的感觉总感觉不对，划痕都深了几分。"我也是刚看到那些照片。"萧昔顿了顿，"全部。"
"全部？"林晚突然压低声音，"什么意思？"
"有人从三年前就开始拍我。后台、公寓、甚至...情绪疾病去看心理医生的诊所。"她的声音哽住。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只剩咖啡滴滤的声音。
林晚终于开口，声音发涩，"这他妈是跟踪狂吧？不对，老萧，你现在是不很不安全，要不来我家住吧。毕竟家里还有一只吉娃娃。"
“吉娃娃......，你想要这样逗我开心吗？”萧昔确实忍不住有笑的声音溢出
“不是，老萧，你好歹也是长相中上等以上的女性，要有警惕之心。”
萧昔带着点犹豫说出，"如果是跟踪狂，为什么照片构图都..."她咽了咽，"都像在替我说话？"
“做为你为数不多的密友，请快速的把网盘链接分享给我。”恰恰因为林晚，萧昔的生活不显得那么孤独。
"那些私密照片足够申请禁止令了！等等——"她突然倒吸一口气，"这个无定不会暗恋你吧，可是她微博性别是女。"
萧昔的指甲陷进掌心。她想起会议室里张亦文擦拭镜片的动作，似乎无名指并没有戒指。
可使林晚说完暗恋后，萧昔竟然想到的是张亦文。对她竟然带着念念不忘之情。张亦文的脸很冷冽，又足够高挑，她现在回忆起来张亦文口中说出的Call me Elissa 带着慵懒的性感低音。
见鬼！箫昔在暗骂自己。
原来有些人，只需要短短的几个单词，让你无缘由的耳朵发烫。
“喂，老萧，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这种一分钟的回忆在通话中显得有点久，林晚很担心发生什么。
“MG集团的张亦文你有印象吗？她邀请我参加EP的企划。” 萧昔又是没有上下文的一句回答
"企划？什么企划？我这个挂名经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独立音乐人的EP企划。"萧昔抓起茶几上的止痛药，又放下，“《另一个，同一个》专辑的重制后的版权，权利永久属于MG，但是版税可以聊，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上来就买断权利，果然艺术正在被资本家裹挟。"林晚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等我查查这企划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其实想要参加。"
"至少..."林晚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我应该陪你去。"
林晚等了半天，萧昔那边一只没有肯定的下一句。
"这次我得自己弄清楚。"萧昔顿了顿，"如果是陷阱也要自己看个明白。"
林晚轻声说，"刚才搜索了一下你说的张亦文，这个人是从MG集团纽约总部调回中国区的，纽约大学商学院毕业。"
"那确实像。"
"确实像什么，你不要总说半句。"
"就是很精英，很难拒绝的压迫感。"
“你是抖M吗？都压迫感，要不能拒绝。”能感觉到对面电话里林晚的叹气，“挂了，你有啥要和我说。”
MG大厦17层的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像是要冻结时间。萧昔数着对面墙上挂钟的秒针，看着它跳过第17个刻度时，门被推开了。
张亦文走进来的瞬间，萧昔闻到了雪松混着薄荷的冷香。今天的白衬衫袖口绣着暗纹，
烟管裤裹着笔直的长腿，就算穿着白色平底乐福鞋，也难掩饰过于优势的身高。
金丝眼镜链垂在锁骨处，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萧昔原来很讨厌这样凹造型的男女，可现在张亦文走进来的60秒钟，她心脏又跳漏了很多拍。
"抱歉，会议延长了。"张亦文坐在了萧昔的正对面，腕间的银色手表折射着冷光，"咖啡？"
"不用，谢谢。"萧昔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杯垫边缘，看上去像一个忐忑的面试者，"我想知道，合同里有配合拍摄的需求，会有特别要求吗？"
张亦文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微微前倾了一下上身。"萧老师有特别的要求？"
萧老师从对面女人嘴里说出来，着实带着莫名的心痒。
"Elissa，我想看完整的企划。"
“嗯？这次名字叫对了。
萧昔看着张亦文拿着手机在敲字，紧接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Elissa，你要的Deal，商务细节还需要补充。"
进来的人，一手拿着合约，一手拿着平板，湖蓝色西装内搭白色吊带，眼尾微微上挑，给人一种符合这庞大集团的精明感。
“我的特助，之前邮件联系你的Yolanda，合约的细节她会和你对接。”张亦文很明显的在告诉萧昔，这是MG集团决定的合作企划。
“你和萧老师对细节，我后面有和伦敦的会议。”张亦文对着Yolanda说，眉眼轻轻的看了一眼萧昔，她并不特别，只是企划中的一位而已。
会议室的门关上的瞬间，萧昔带着不知道源自那里的郁闷，那些被‘无定’被催生的想象力随着张亦文走出去的时候变得空洞。而她，可能只是不贵，又足够噱头才成为了MG企划中的一个。
Yolanda顿了一下，可能对接细节这件事是突然告诉她的，“关于这次合作，核心的商务条件是重置后的录音室版权、表演权、署名权，并且会涉及到重置后实体权利。协议已经send你E-mail。”
萧昔拿起手机，“乙方需配合甲方完成视觉拍摄企划，这部分也确定了吗？”
Yolanda看了一眼PAD，“这部分属于Marketing部门的业务，需配合整体项目节奏来确认，拍摄细节也一定是双方沟通才会执行。”
回答的详细认真，却又让萧昔感觉和没回答一样，如此滴水不漏，和她毫无表情的神态无差。
“需要另外约下一次聊合约的时间吗？”
“今日可以，但我需要点时间看看。”萧昔皱了皱眉对着Yolanda说
“Sure，Elissa的Quick meeting还有半个小时。” 说完这句，Yolanda走出了会议室。
萧昔本能的搓了搓手，MG集团的冷气像不要钱。会议室又大的让人谨慎。但Yolanda出去前不经意的说出的会议时间像一种神秘的约定。
萧昔打开协议，重要的商务分成部分都有修改痕迹，而修改协议的分明是Elissa。
协议增加了萧昔独自上传歌曲不可能争取到的资源，且明确的体现在协议中；
再往下看，两年内，MG集团会邀请音乐人参加该项目的音乐节。
重要条款看下来，Elissa像在保护她这个没有话语权的独立音乐人。
不应该有的情绪下，萧昔在偷偷的对比。
张亦文突然推门进来，“Yolanda说你在等我。”
你在等我！
明明并不带多余情感的一句话，慵懒带着拉丝的暧昧的语调，让萧昔的耳廓开始泛红，果然她并没有任何经验。
大学时候暗恋的外语系学姐，和北城的秋一样短暂，一晃而过。
林晚说她，总要异国他乡等一个未来到的人，总要在夜深人静发现那人在灯火阑珊，她的失恋创作少了些许现实的悲痛。。
如果非要把创作瓶颈归咎于此，萧昔不想辩驳。
足足有两分钟，萧昔才回复：“独立音乐人的流量并不高。”
“你很在意这个？”张亦文向上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
"我只是好奇，"萧昔强迫自己放松肩膀，"为什么会投入这么多的资源。"
张亦文突然倾身，香水味骤然浓烈："艺术价值不该由流量决定。""就像前些天的摄影作品，再让很多可能性发生。"
萧昔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云盘里那些照片，最早的拍摄时间甚至早于她和前公司解约变为自由人的时间。
如果"无定"就是张亦文...
"商业和艺术，有时候是同一种东西。"张亦文推过钢笔，"考虑好了吗？"
"嗯，还是谢谢你"
“萧老师很多艺术价值需要时间被看到和听到。”张亦文说的慢悠悠的，不经意的笑泻出。
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等萧昔到家，7点已经过了，天气带着闷热，萧昔洗了澡坐在电脑前准备看科切拉音乐节的CUT。
手机震动，林晚发来的消息让她瞳孔微缩：
"查不到''无定''的任何公开信息，MG的官方关注也没有，而且我发现她的微博从来没有接过推广。"林晚又很快追来一条信息，“所以这样的大V靠什么活着？”
“也许真是爱好也说不定。明日咖啡馆见。”
“越神秘越有探究欲。”
“所以现在激发了你林老板的探究欲？”
“那可不，如果拍一下我的咖啡馆，可能就变网红咖啡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