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一中的毕业照是高考前一个月拍的，许书铭觉得那天阳光还不错，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
像往常一样，他们班排在了二班前面
集体照拍完，和相熟的几位也合了影，许书铭渐渐降低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靠近二班的位置
两个班是兄弟班，各科老师都是一个人，只是班主任不一样，再者两个班紧挨着，三年的时间交集要比其他班多一些
因此，眼下两个班的界限并不分明，好多人直接跑到隔壁班和相熟的人说笑
他观察片刻，预测好角度，举起手机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正巧后面有人叫迟漫的名字，取景框里的女孩微微抬头，在这张照片上留下一个完整的侧脸，不过由于距离原因，就算是熟悉的人也要细看才能认得出来
当然，许书铭的上半身占了整张照片的三分之一，不会有人去在意藏在边角的那番小心思
不过照片上的许书铭没有像平时那般开朗张扬，他笑得收敛，甚至，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温柔
许书铭看着边角的侧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心底涌上些酸楚，像是骤然咬了一颗苹果，其实苹果没有那么酸，只是肌肉许久未动，所以总是会下意识地怪罪苹果
陈晓龙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隐约说了句什么
许书铭抬头看了眼迟漫的位置，然后就着陈晓龙的力走向另一边，重新融入到喧嚣中
晚上放学，许书铭没有回学校附近的公寓，直接坐车去了清和园，今天晚上要和父母吃饭
饭桌上，两位家长并没有因为孩子马上要参加高考而生出什么紧张心情
相反的，这顿饭他们让许书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应该是因为高考结束后，两位就可以和平离婚了吧，也挺好的，许书铭心想
气氛轻松，往常一言不发的两个人，竟然也在饭桌上寒暄了起来
话题偶尔绕到许书铭身上，他也应对自如
“高考之后，就去国外读书吧”许父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通知
这么多年，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这位生物学上的儿子相处
双方都像是陌生人一样
许书铭语气平常，“高考结束之后我会慎重考虑”
见许书铭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许父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
一顿饭相安无事的结束了，三个人前后走出别墅，去向不同的地方
十八岁之前，三人可能偶尔还会在这儿住上一晚，但在三月份，许书铭十八岁生日之后，三个人基本上就没有在这里过夜了
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屋子里面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窗外的月光并没有顺利穿过大气层，照顾到这一片的阴影
许书铭没有开灯，借着微弱光亮，和自己对公寓布局的熟悉，顺利坐在了沙发上
他点开了手机相册，今天他没怎么用自己的手机拍东西，所以第一张照片就有关于她
操作一番，微亮的手机屏幕上，女孩的侧脸被放大，男孩的脸被推到了一边
如果叫她的人在自己这一边，那就能拍到整张脸了，许书铭心想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总归是被藏起来的一份心思
盯着这张侧脸，许书铭的思绪飘向了其他地方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什么时候呢
很久了，但好像也没那么久
高二那年，文理分班，秋季刚开学没多久
许书铭和其他学校的打了群架，具体因为什么，他也记不清楚了，可能就是那个时间点心里不爽，看到一个能动手的机会，就去了
结束之后，他一个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巷子里阴暗潮湿，像是从来没有晒过阳光，他摘下口罩，坐在墙边歇了一会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彩，好在最近不用去清和园那边吃饭
不过就算那两位看到，可能也不会过多询问
心底生出一股子燥意，还想回去再打一架
余光里看到墙边有一截枯草，他随手扯过来折的乱七八糟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的烦躁还没有消散，巷子深处一个拐角传来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并不厚重，像是无意间闯入这个阴暗潮湿的世界，清晰地传到许书铭的耳朵里
他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片刻，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迎着巷口的光出现在了视线里
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许书铭可以通过校服判断，她和自己一个学校
纯白色的校服T恤，高二的校服肩膀处有两道黑色横杠，挺巧的
视线向上，不紧不慢地打量闯进来的女孩
她终于察觉到他的视线，眼里后知后觉地出现了警惕与慌张
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半分钟她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书铭也在这半分钟里，把她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齐耳短发，没有戴眼镜，一双圆圆的鹿眼，即便是愣神的时候，依旧向外发散着亮光，挺好看的
而后，她突然有了反应，自以为谨慎地环顾四周
竟然没有立刻掉头跑掉，该不会是吓傻了吧，许书铭心想
他十分清楚，眼下自己看起来并不良善
平日里随意明朗的气质悉数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狠厉的一面
见来的是个傻的，许书铭收回视线，手里继续摆弄那株枯草，等心里的那股子烦躁平息
“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里带了犹豫，但是很平静
确实是个傻的
许书铭轻笑了一声，随后压抑的声音从嗓子里面冒了出来“关你屁事！”
那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平移着退回拐角，转而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许书铭继续坐在那里休息
心思飘在前面的视野里，方才的响动，像是从未出现的幻觉
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巷子外面，背着光挪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左手捂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背光，但是许书铭看清了她眼睛里面的跃跃欲试
她右手拿了一个塑料袋子，随着她的动作细细簌簌地响着
许书铭甚至听到她剧烈的喘息声
他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吸引了过去，突然间挺好奇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远不近的距离，塑料袋被大力扔到了脚边，女孩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身后的黑色书包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看得出来，这回跑的很努力
她跑到了被光照亮的街道上
盯着消失的背影，难得的，许书铭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
这准头，塑料瓶铁定进不去垃圾桶
脚边的塑料袋，药店的logo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巷口的那道身影早已不见踪迹
片刻，他向前伸手把袋子勾了过来
一包创可贴，一小瓶消毒酒精和棉签，红花油，还有，还有一瓶速效救心丸？！！！
许书铭坐在地上和袋子里的这些东西大眼瞪小眼
“我看起来像是要完蛋了吗！”许书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中的烦躁早已不见踪影，他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嘿，还是那个帅小伙
欣赏完自己的美貌，起身回家
刚走出去几步，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
许书铭又回头弯腰将地上的塑料袋勾了起来
弯弯绕绕的小巷走起来要比大路近一些，不过不建议走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