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五忙完手里的事儿，才想起来跟冉家军讲陈肆筑基成功的事儿。
不一小会，陈肆的聊天软件就被消息挤爆了，几乎大半个年级的人都给他发来了恭喜信息。
“……”
十五看了眼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又看了眼回复消息回复得手忙脚乱的陈肆，似乎能想象出来冉家军意气风发到处炫耀的样子。
意气风发啊…十五头一回觉得那些条条框框多得不像样的门派有它们有趣之处。
等陈肆忙完消息回复，十五才晃了晃手表，跟他说话，“你老师让我把你送到他们之前暂歇的那个驻点，他们在那里接应你。”
陈肆沉默了一会儿，才兴致不高的应了声“嗯”。
十五看了下地图，风洞到冉家军说的驻地就三十几里路，最多半天，她这次的雇佣任务就圆满结束了。
大概是看不惯十五这么顺风顺水，他们俩离开风洞不到半个时辰，就遇见了赤狼群。
狼匹全身毛发赤红，牙齿锋利，双眸红得发亮。
它们察觉到十五两人修为不低，眼底忌惮，但是半分害怕没有，隐约还有几分难言的兴奋。
十五拿出法器，多的一个字都没有，直接贴上去。
赤狼咧嘴，露出尖利的牙朝着她脖颈就是一口。
十五身体柔软，直接一个下腰。
她闪避得太快，赤狼完全没想到会扑了个空。
但让它更没想到的是，十五避让的同时，双腿腾空环住它脖子。
灵气涌动，一个侧扭，简单狠辣的断了它的气。
十五顺势在地上一翻，冲向距离最近的另外一只赤狼。
半柱香，十五解决了六只赤狼。
陈肆能看出来，以十五的战力全灭它们只是时间问题，但十五见赤狼群生了退意，立马扯着陈肆跑路。
陈肆：“不打了？”
十五：“嗯，有点不对劲。”
灵兽不是一直都这样…有哪里不对劲。
下一刻，陈肆就知道十五说的奇怪是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九个修士，以巧妙的站位把他们两人围住了。
为首的是一对夫妻，男人一副书生打扮，穿着一身长衫，女人不相匹配的穿着薄薄一层布料，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和香肩。
他们出现得突兀，又出现的那么理所当然，分明在这里埋伏多时了。
赤狼成群出现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昨天夜里下了雨，泥土湿润，赤狼不爱这个时候出来活动。
它们的出现更像人为。
十五感知对了危险，但半分高兴的情绪都没，毕竟修士比灵兽更难对付。
十五视线漫不经心的从几人身上扫过，眼里是陈肆从未见过的漠然凶狠，“你们自己让，还是需要我动手？”
赤狼没给她造成实质性的消耗，她现在这个态度也没狂妄错。
女子和书生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十五的不好相与。
安静了几息后，女子突兀的娇媚笑起来，“道友真是好生厉害，这都能让你发现不对。既被道友发现，那就算你好运，捡回来了一条命，只是道友杀了我们这么多狼，多多少少也得给些赔偿是吧？”
陈肆听到这话，情绪松缓下来。
在他看来，能用灵气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这过路钱不需要十五拿，他给就行。
他伸手轻拽了下十五的衣角。
十五侧眸看他，看懂他的意思，眼底浮出不满和轻微的不悦，朝他摇头。
先不说放低姿态给了灵石能不能离开，修士在外做事不能常有“事息宁人”的念头。
十五面上浮起虚假的笑容，“刚杀狼杀得我手酸，道友不付些辛苦费？”
这话狂妄，立马引起反讥。
“真是好大的口气。”
“道友看不清眼前的形式？”
“爷爷来待会儿就教教你做人。”
女子嘴角的笑也没维持住，语调里隐有几分威胁的意思，“道友说话过分了些。”
“你们做事不也一个道理？”十五避开背后刺来的长剑，反手一板砖拍过去。
她斗法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脚下一个错步，刚被迎面敲了一板砖的修士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个锁脖，摁在原地割破喉咙。
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鲜血喷射，利落的下马威。
女子眼瞳一缩，知道碰上硬茬了。
“所有人，一起上！”
他们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配合，站位隐隐有联合之势，不管十五从哪个方向攻，其他人都能立马回援。
这种合攻阵法，十五遇到过，最重要的就是打乱合攻节奏。
她随机选了一个方位，其他人见状，立马跟上前救援。
十五结印极快，在人围拢的瞬间，一个抗拒火环把人推开。
站队一乱，十五欺身向上，火焰包裹拳头，朝最近的络腮胡大汉挥过去。
大汉心里一直提防着，见势不对就往后退。
只是，十五动作太快了，他就算做了防备，也被十五的拳头烧掉了大半胡子。
陈肆在战局外，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十五的气势在节节攀升。
这就是，修仙者。
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陈肆看得澎湃，大汉就没这么高兴了，他摸了一把烧焦的胡须，气得额头青筋鼓起来，张嘴就骂。
尽管话说得难听，但他站得倒挺有分寸，没靠近十五半点。
书生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本想着最多一个才筑基成功的菜鸟，一个护法的修士，这趟怎么都是稳赚的生意。
只是没想到，护法的修士这么棘手。
书生盯着十五，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表现，阴森森的开口，“拉远距离，速战速决。”
十五轻轻“嗤”出一声笑，“读书的，看不起谁？”
说着，银白色的长绸绕上她手腕，分明打算如他的愿，拉开距离打。
除去一死一轻伤，拥有完整战力的还有七个人。
就算还有这样绝对的人数优势，但他们被十五打得有些迟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人敢上。
他们破绽太明显，十五连假把式都懒得打，直接领着陈肆扬长而去。
“夫君，我们不追？”
“追？你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书生压住怒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虽然他们白蹲守了，但一想到十五两个人也没什么好下场，又觉得痛快多了。
-
三十里路，大多是平原丘陵，中间只需要翻一座叫莲母的山。
想要去驻地，不翻这座山也行，绕边走，多个七八日。
十五当然没必要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她按着冉家军给的路线图，辰时前后就到了莲母山。
不过，和冉家军消息里说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半只灵兽踪迹都没有”不一样，莲母山山脚下搭着一大片帐篷，不时还有筑基修士的气息从头顶掠过。
十五没急忙的进去，选了个就近的山丘，居高临下确定情况。
天黑下来。
天空和山的轮廓线慢慢融在一起。
帐篷不少方位点起篝火，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营区人不少。
驻地迁过来了？
十五琢磨了一下，确实有这个可能。
毕竟灵兽到处袭城，驻地不受其扰，换个地方也合理。
十五这么想着，看陈肆，“我们待会儿先打听看看是不是驻地迁过来，要是的话，再给你老师发消息，说在这边汇合。”
“好。”
陈肆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恐怖的气息从头顶盖下来。
十五面色大变。
元婴。
除了少数防控力强的宗派附属仙城，许多仙城都被兽潮打散，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驻点。
现在天极洲能有驻点拿出元婴修士的，少得可怜。
冉家军说过，驻点并不大，是附近两个小门派牵头弄起来的。
十五谨慎惯了，打算再观察观察。
只是没想到元婴修士进城不久，后面又来了一群金丹修士。
什么时候金丹修士多得这么满大街了。
“不太对，我们不走莲母山了，绕过去。”
她退堂鼓刚打响，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有麻烦找上门。
一个耳垂宽宽大大的弥勒老汉突然闪现，挡住她和陈肆的路。
老汉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褂子，两层肉堆在肚皮上，拿着一把旧扑扑的蒲扇，就像街边随处可见的老头子。
只是，他粗红脖颈上戴着的血檀佛珠彰显着他并不太平凡的身份。
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结丹期的修为。
十五根本扛不住他的灵力威压，单膝跪在地上才能勉强卸掉这份子力。
十五都只能这样，陈肆哪里扛得住，他呕出一口血，汗水大豆般的往下掉，噔噔往后退。
眼见着他要掉下去了。
十五卸掉抵抗力气，任由威压推着她往后，伸手去拉陈肆。
“噫。”弥勒老汉扇了两下蒲扇，“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不能小瞧。”
他收了威压，笑得慈眉善目，“老汉这次过来得匆忙，一个门徒都没带，我看两位小友面善，不如跟老道做事。”
十五表情镇定的朝他拱手，“前辈，我们家长辈说让我们去山那头的驻地等他，估计时间上有些冲突。”
弥勒老汉：“这么说，你是不愿意？”
十五心下一紧，明白保命是当务之急。
她摇头，“能受长辈赏识，是我和师弟的荣幸，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有了这句话。
十五感觉周身灵力束缚猛地一松。
弥勒老汉“呵呵”笑了两声，“做小辈的，最重要的是识相，行了，扶你师弟起来。”
十五应声，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伸手去扶陈肆。
弥勒老汉手里的蒲扇变大。
十五安抚的朝陈肆眨了下眼，扶他站上去。
两人踩着蒲扇，几乎瞬间就移动到了帐篷驻地前。
现在在莲母山聚集的金丹修士不止一个两个，更何况还有元婴修士在。
老汉也不敢把在十五面前摆的威风用在这里。
他经了人的通报，跟驻地负责人交涉了一番，得到了两顶分配帐篷。
他一顶，十五和陈肆共用一顶。
住是先住下了，但是莲母山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复杂，他们住了一日，弥勒大汉完全没对他们做安排，只是交代了“不许外出”。
十五当然也不会在伤没好的情况下出去晃，只是些并不妨碍她了解外面的情况。
小机器人擅长收集信息，再由陈肆整理讲给她，十五就算没出门，也算模模糊糊知道怎么回事儿。
莲母山的深处空间裂开，连上了一处未知小灵域。
任何一个灵域的出现都会导致血雨腥风，这个灵域更特别，它不单代表着灵植灵矿这些资源，更重要的是，似乎和上古佛教有些关联。
在莲母山，隔着不稳定的灵力通道，能看见这个突兀连上的灵域里飞舞漫天黄沙，在黄沙的更深处长着一棵菩提树。
这颗菩提树似乎年份很大了，挂满了形状饱满、颜色丰富的菩提子。
菩提子是佛教徒用以念诵记数的随身法具，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一类佛珠，有助于修行者专注心神、束心凝神。
它不仅可以提高修士修行的专注度，更重要的是它对于抵抗心魔和恶邪有奇效，几乎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菩提树消息一流传出去，早就该被修士撸秃了才是，但连接莲母山和小灵域的通道并不稳。
曾有金丹修士想要强行进去，灵气通道差点崩塌。
要是通道垮了，想要再碰见这个小灵域可就难了。
于是，进去的人就变成了炼气期的小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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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在炼气期小孩儿幻想着摘到菩提子能得到多大的奖赏时，进去第一批的百人炼气修士全军覆没。
黄沙下藏着数不清的蝎子、沙蛇、沙虫沙蟹，炼气期修士根本没办法突破它们的领域，穿过沙漠，到达尽头的菩提树。
也就是前几天，进去小灵域的人从炼气期变成了筑基期修士。
十五听完陈肆的总结，有些无语得撇了下嘴角，“这也太倒霉了。”
早走晚走都不会出事，但他们偏偏就这个时候走到这儿。
陈肆也知道倒霉，但换个方向想，“至少那个肉和尚留我们有用，不会要我们的命。”
肉和尚。
十五跟着说了一遍，莫名被戳中笑点，扑哧笑了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想要保住命就得拿到菩提子。”
“拿到不就行了？”
十五想到躺在储物袋里的玉佩以及那次糟糕得不行的遭遇，摇头，“这样的小灵域没表明看上去那么简单，进去了可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十五没再继续往下说。
弥勒大汉回来了。
他该是办事办得很顺利，意气风发，憨厚和蔼的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弥勒大汉没直接回帐篷，而是先来找了他们。
按他的说法是，元婴修士手下中恰好有一名金丹修士与他是旧时好友，他花了些价钱将十五塞进了第二队，她明天就可以进灵域。
“她一个人？”
弥勒大汉眼睛笑眯了，说话可一点不客气，“当然，我也是才知道送一个人进去要花六万灵石，你进去也是白搭，在外面跟我一起等你师姐出来就是。”
说得更加简单直白，十五进小灵域，陈肆留下当人质。
弥勒老汉讲完，对十五的安静顺从极为满意，客套了一句“早些休息”就走了。
冉家军已经到驻点了，发消息问他们还有多久。
十五盯着那排字看了会儿，下了决定。
她坐到陈肆跟前，没说话也没用传音，面对面的发消息给他。
陈肆看见十五的安排，想也不想，摇头。
“我不走，我就按肉和尚说的，在外面等你。”
十五：“你不能在外面这么等我，等于真当了人质挟持我行动，你只有走，我才能自由一点。”
他不参与十五斗法，以免破坏她节奏。
他必须走，以免她行动起来畏手畏脚。
陈肆抗议态度不那么坚定了，但要说完全被十五说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我跑了，肉和尚一定会生气，他万一把气撒到你头上怎么办？”
“我去过跟这个类似的灵域，有办法活下来并且甩开他，你放心。”
陈肆放不了心，但又确实帮不上忙。
在同龄人里，他潜力无限，向来风光。
但是放进天极洲这个大缸子里，他年轻变成了短处。
“那你安全下来记得给我发消息。”
十五知道说服他了。
顺手回了一句，“估计至少会花三五个月，没那么快。”
“怎么要这么久？”
“因为要甩掉一个结丹修士没那么容易。再说，你老师在等你，又没人等着我，我也不着什么急。”
十五是无心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但陈肆听下来只觉得迎面被打了一闷棍，难过得心脏都捏紧了。
他想跟十五说，他在等她，但又说不出口，既怕她不在意，又怕她分心。
十五的计划主要是仰仗于万影分身术。
她的万影分身术已经到第三层了，能维持一个时辰的影体实化。
如果认真观察，还是能察觉影子和本体的区别，但只要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几天完全可以用成障眼法。
它来替陈肆。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不用想着被发现，你要想的是你跑得越快，我们就会越安全。”
“好。”
陈肆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他该感谢这么早认识了十五。
她对他修仙道路的引导和认知塑造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
两个人仔细合了计划，定好了陈肆离开驻地的时间和方法。
他刚出帐篷不久，弥勒老汉就来了。
他往两人身上打了印记，也不看垂头丧气抱腿坐在角落的陈肆，笑眯眯的盯着十五，“小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十五拍拍衣裳站起来，跟老汉出了帐篷。
-
陈肆出了营地就开始狂奔，遇见灵兽能避就避，不能避就强攻。
他也不心疼灵石，有什么扔什么，力求最快速度去驻地。
他花了半个时辰就到驻地了，灵力几乎耗空，血管经络因为过负荷，隐隐发疼。
冉家军早一步到了。
他看到地图上的位置，找到灵力几乎跑到枯竭的他。
冉家军看他模样，再看了眼没有跟过来的十五的定位，心里猜测大概是遇到什么麻烦。
他本来打算等陈肆状态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具体问情况。
但没一会儿，十五的定位点突然消失了。
？
冉家军没再等什么陈肆状态变好，拍了拍他肩膀，“怎么回事儿，我看十五道友的定位点没了。”
陈肆紧紧咬住下颌，一言不发。
冉家军心里一突，有不太好的预感。
陈肆不知道怎么讲，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忍不住，完全控制不了，大颗大颗掉眼泪。
他哭得太伤心，伤心得冉家军手足无措，他只能不停的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过了会儿，陈肆擦了一把脸，“老师，我们回学校吧，我在路上跟您讲情况。”
“好。我们回去。路上慢慢说，不着急。”
十五倒是不知道陈肆为她这么伤心的哭了一把。
她进到菩提灵域，被浓郁的灵气惊喜到，甚至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