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罐中自成仙
(蔻燎)
玉堤瞟瞟曲探幽和落花啼的脸色,嘴唇吓得煞白煞白,抖着牙齿道,“太,太子殿下……”
“你安排的厢房在哪?”
曲探幽不理玉堤的畏葸恐惧,眉头轻拢,开门见山,“去厢房。”
“是,多谢,多谢太子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玉堤战战兢兢地重新站直脊梁,走在前面带路。
曲探幽顺势前往,大手依旧搂在落花啼背后,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
落花啼抖抖肩膀,抖开某人的手,快步跟上,坐在了走廊最里的厢房椅子上,抄着双臂。银芽瞅了瞅跟上来的曲探幽,低下小脑袋缩在落花啼后面,大气不敢出。
曲探幽进来坐下,瞥一眼玉堤,“叫人把酒菜送来即可,你无须伺候。”
“是。”
玉堤擦了擦额头的密汗,乖乖退下了。
入鞘抱着剑,背着箭篓弓弦守在门外,直挺挺地巍然不动。
不一会,店小二陆续搬来三坛罐中仙,肉菜素菜撑了一满桌,蹑手蹑脚掩上房门,猫着腰走远。
拆一坛酒封,寻来两盏酒杯,曲探幽亲手为落花啼斟满一杯,酒坛横斜向下,浅黄发绿的一株水流倾泻如瀑,浓稠馥冽的酒水溢了点滴出来,溅开透明的水花。
罐中仙的“仙”字有四种意思:其一,喝者无不飘飘欲仙,神魂颠倒。其二,喝了此酒快活似神仙,真金不换。其三,那便指的是罐子里的毒蛇。其四,是祛风通络,补-肾壮-阳,滋补活血的仙药。
落花啼充耳不闻曲探幽的解释,权当这些话是东风射马耳,只顾着二话不说接过酒杯,仰头将酒水饮尽,“啪”的把杯盏敲在桌子上。
“如何?”
斟酒人发出疑问,“这蛇酒与落花国的相较,孰高孰低?”
“当然是落花国的好喝,这罐中仙喝着辣嗓子眼,只能算凑合吧。”
嘴上这么说,手掌已把酒杯递过去,一杯接一杯海饮了半罐,她突发奇想,“咦,罐中仙,既喝了酒,不瞧一瞧罐中的‘仙’,还有何趣味?”
一语未罢。
落花啼抢过一坛酒,双手捧着圆溜溜的罐身,睁一眼闭一只眼堵上罐口去窥视里面的东西。
水波粼粼,酒气寒绕。
看了半晌一无所获,逸致上头,捋袖推衣,将雪白的手臂塞入了黑黢黢的酒罐。
搅翻一阵,手指触摸到一冷冰冰的棍状事物,落花啼喜上眉梢,生拉硬拽狠狠地揪出来,把那被开膛破肚泡得铮光瓦亮的青碧色小蛇丢在桌面上。
绿油油的蛇鳞泛着春日潮水的光芒,扭曲僵硬的蛇身盘成了好几圈,蛇目模糊得蒙了一层惨白的翳,自是死得极久了。
落花啼剥开那被刀刃自嘴巴划到尾部的蛇身,不怀好意地笑道,“掏得这么干净,有什么意趣。落花国的蛇酒都是直接将活蛇扔罐子里泡个一年两年的……曲探幽,你喝过蛇酒吗?尝尝?”
即便曲探幽的容色不动丝毫,漠然置之,但落花啼打心里能看出曲探幽不喜欢这些蛇酒,甚至是厌恶已极。
他不喜欢,那就非得让他尝一口。
曲探幽眉弓一紧,“不喝。”
落花啼本来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直到认识了曲探幽,她这突然萌发的癖好茁壮得很,扯过曲探幽的酒盏,抱着酒罐“哗啦啦”倒了满杯,喜笑颜开,“太子殿下,请。”
举手一挡,曲探幽道,“不喝。”
“曲探幽,你傲什么?本公主好心好意给你倒酒,你确定不喝?”
“孤若是喝了,你能在孤面前召出那些听候命令的毒蛇吗?”
曲探幽促狭地打量落花啼,反手捏住落花啼靠拢的手腕,眸仁黯然得深不见底。
落花啼唇角一抽,心道曲探幽真是见缝插针提这件事,难免怒上心头,憋气道,“你先喝。”
抿了抿嘴,似乎做了强烈的心理挣扎,曲探幽端过落花啼送到近前的蛇酒,闭上眼皮,皱颦眉头,滚喉吞下。
灼烧的刺痛自喉咙口溜入肺腑,遍体燥热,诡异的蛇腥味蔓延开,难以言表。
曲探幽脸上罩了阴影,绷着身躯,一语不发,仿佛被谁施了定身术。
落花啼幸灾乐祸道,“好喝吗?再来一杯!”
“……嗯。”他其实不太理解落花啼为何喜欢喝如此毛骨悚然的东西。
或许她本身就与毒蛇是一类,危险,美丽,冷血,无情,但又摄人心魄。
落花啼心情颇好,逼着曲探幽连续喝了三四杯,直把人的脸色越喝越黑,越喝越绿。
连银芽都看出来落花啼是故意整蛊曲探幽,可曲探幽偏生一副不知情的德行,一味的宠溺放纵落花啼得寸进尺的态度。
宠溺……这词怎么感觉不大对劲。
两人在厢房边吃边喝,交谈不断,乍一看还真让人以为他们鹣鲽情深,伉俪笃重,是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妻。
最后一坛酒喝罢,曲探幽想趁着落花啼眼饧骨软,醉意醺醺,再扯一扯有关毒蛇衔信的话,门外却响起了入鞘的声音,“太子殿下。”
“进来。”
“是。”
入鞘推门走入,俯首为曲探幽和落花啼行礼,随后弯腰贴到曲探幽耳际低声细语半刻。
曲探幽眼神凌厉,倨傲的口气,“办得好。”
白底金色蟠龙密绣的龙袍一旋,宽肩窄腰,龙姿凤采的高挑背影倏然折出了门外,眨眼消失。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罐中仙的蛇酒名不虚传,无法小觑,随便一人喝几口都能一醉不起,天地倒转。
四肢酸胀,头痛欲裂,落花啼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天色已至薄暮,窗口的火色晚霞占领了半边天。
她揉揉太阳穴,环顾一圈,只见银芽伏在桌案上小憩。
银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启开眼缝,“公主,你醒了。”倒一杯清茶搁在落花啼眼前,“公主,喝点茶润润嗓子,奴婢知道你今儿喝多了,嗓子一定不舒服。”
厢房内点上几支黄澄澄的蜡烛,蜡烛的光晕披着陈年旧事的颓然,照得人也面无血色。
咽几口茶水,落花啼扫扫周遭,疑惑不解。
银芽道,“太子殿下有急事,先一步走了。”
谁关心他作什么去了?
落花啼撑着桌角起身,拉上银芽,嗤道,“别提他,没有他本公主又不是找不到去曲朝皇宫的路。”
甫一打开门,极目一望,走廊外纵横排列着三十多名黑衣侍卫,塞得走廊都密不透风。
侍卫们一见落花啼出来,抱拳道,“春还公主!”
“太子殿下命我等保护公主安全,待公主酒醒送回欢漪殿。”
保护么?这么多人不过是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届时好去曲探幽身边一字不漏的告状,讨个好处。
落花啼对其视若无睹,和银芽快速朝楼梯口走去,三十多名侍卫拉出蜿蜒的曲线,一步一步跟着落花啼。
走到罐中仙一楼,楼下饮酒的欢声笑语水浪般裹来,极其清晰。
一中年秃头男撅着唾沫横飞的嘴,“啧,我听玉老板说今儿又有客人逃单了,连住了五六日,每一顿饭钱都没给。说什么到时候离店了一起付,谁知道屁-股一拍收拾行囊逃之夭夭了,现在连皇亲国戚开店都架不住有人吃霸王餐住霸王屋啊?”
“哈哈哈哈,那谁知道呢?总有些胆大包天的人敢拿命来博取蝇头小利,他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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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初一,逃得了十五吗?”肥头大耳的华衣男子夹一块凉拌猪耳朵嚼一嚼,满嘴淌油。
“这玉老板也是,明明背后有人撑腰,却不找人逮这些逃单的客人,三年下来好像跑了近六人吧?分文不给,还白嫖了罐中仙的住宿和吃食……”
“呸,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难不成不晓得罐中仙和祸泉之属接待最多的就是皇室贵胄,达官显贵吗?玉老板他也是害怕不小心得罪了某些权贵的偏远亲戚,所以才不敢动武。如果换成我,我也宁可让那些白嫖的人滚蛋,不愿去赌他们到底是‘贵’还是‘鬼’,一旦赌错,罐中仙的小命也难保!”
“我看还是玉老板的脑子不灵光,对方是不是显贵的亲戚他看不出来吗?先敬罗衣后敬人,只要稍微有钱有势之人就穿得光鲜亮丽,金银环身,还不好认?”
“非也,非也,有些权贵偏偏喜欢假扮穷人混迹曲水沣都,被人恶意刁难和作践了再雄赳赳气昂昂地亮明身份,这叫什么,这叫——学着皇帝老子‘微服私访’,那叫一个‘爽’字了得?哈哈哈哈哈!”
“哎呦,贱不贱呐这作法……”
几位富商相互啐来啐去,旁若无人,聊得热火朝天,好像比别人多长一颗脑子,卖弄自捧。
落花啼驻足听了一会,捧腹大笑,看来罐中仙酒楼这买卖也非潇洒肆意,受制于人的地方倒不少。
思及一点,她道,“方才的厢房和酒菜付钱了吗?”
一侍卫道,“公主放心,太子殿下自会处理,不劳公主担忧。”
回到欢漪殿的落花啼仍旧和曲双蛾同吃同睡,全然不记得曲探幽,曲探幽自从罐中仙酒楼一别,数日未曾出现。
在皇宫的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忙得脚不沾地,无暇他顾,落花啼也得了个清闲。
十五的月亮圆如银盆,高高悬挂,明黄鲜艳,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它,紧紧揽进胸怀。
中秋家宴,如期而至。
此次曲朝的中秋宴不止针对皇室中人,还邀请了江湖上的各门派出面赴宴,共品美酒,共尝美馔,共赏秋月。
当今江湖门派不可枚数,但凡叫的上名号的都不得不给曲远纣一个面子,要么一宗之主自己来,要么派重要弟子前来。
天下儒释道各派宗门所追随的国家非是相同,譬如曲朝,背后鼎力相助的有天相宗,罄竹派,青史学府。
落花国内的门派主要是天相宗,青史学府次之。
黑羲国中养的有魔门狡兔窟,名门正派青史学府。蓝穹国,金炼国,焰焚国三国背后的门派一样,皆是圣童教和青史学府。
简而言之,青史学府是每个国家都多多少少分布了一些,主打一个广撒网。
枫林国,曲水国已不复存在,恕不赘言。
落花啼坐在宴席上,食指轻扣金光流转的桌面,慢慢回忆着在花落知多少时花辞树告诉她的天下宗门的情况,眸珠沉似平镜。
大小依次排列的青铜编钟挂在架栏上,木槌按着音律一下下敲击,低闷浑厚,悠长深沉的钟音摇荡在大殿内,绕梁三日,丝缕不绝。
宴会上的美女如云,腰肢摇曳,水袖飘飘,绝色舞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应着编钟的声音在招展回首,一颦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落花啼和银芽初次感受编钟乐器,听得如痴如醉,捧着小脸认真的观舞品音。
然而,消失数日的曲探幽出现了。
煞风景。
曲远纣安排的坐席是落花啼和曲探幽两人一桌,落花鸣和五公主曲柔忆一桌,因此,曲探幽堂而皇之挨着落花啼坐下。
他侧目睨视落花啼,笑着意味深长,“春还公主,你知道天相宗今日来的人是谁吗?”
“是你极其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