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惊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会是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他被铁链紧紧束缚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废物!就是因为你,戚檀之才拒绝我!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都是因为你!”
慕繁星手中的利鞭裹挟着呼呼风声,狠狠抽在他的背上,皮鞭与皮肉接触的瞬间,一道血痕迅速浮现,他紧咬着牙,疼得浑身颤抖。
一会,又是在卧房里。
他躺在榻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浑身都像是要裂开。
慕繁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忍着点。”
她的声音轻柔了许多,掀开被子为他擦拭伤口,动作看起来小心翼翼,“白天是我下手重了,往后你若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画面一转,这次是在一处庭院。
慕繁星正与葛泊说着什么话。
他悄声走近了一些。
“就他那样,也配成为我的夫君?不过是个没情趣的木头罢了。”
慕繁星轻蔑的声音一遍遍传进他的耳朵里。
“要我给他生孩子?简直是白日做梦!你快些想办法替我把这孩子拿掉!”
最后,是在人声嘈杂的仙门拍卖会。
慕繁星手中的匕首还在滴着血,满手的伤痕。
她呲牙咧嘴,明显痛得要死,却一遍遍毫不犹豫用刀划向自己。
“惊池,我一定会救你。”她说,“你相信我。”
百里惊池头痛欲裂,往过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大口喘着粗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处静谧的竹舍小院。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榕树叶筛成细碎的金箔,在地上跳跃成粼粼波光。
慕繁星就坐在树下,纱裙被风轻轻托起,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小小的孩子正挥舞着藕节似的小胳膊,粉嘟嘟的脸颊上,乌溜溜的大眼睛映着树影晃动,忽然咯咯笑出了声。
慕繁星俯身蹭了蹭孩子温热的小脸,樱唇轻启,哼起了小调,声音像裹着蜜的泉水流淌在绿荫间。
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风传来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混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在夏日的微风里弥漫荡漾。
百里惊池一时怔住,只觉得头微微昏沉。
似察觉到他的动静,慕繁星抬起头,眼眸弯成月牙,“惊池,你睡醒啦?”她的声音轻柔又舒缓。
百里惊池盯着慕繁星,脑海中梦境与现实不断交织。
梦里慕繁星的打骂、嘲讽,以及满手鲜血时的信誓旦旦,和眼前温柔含笑的她重叠又分开。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慕繁星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抱着孩子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柔声说道,“宝宝,这是爹爹,爹爹睡醒啦。”
小家伙似是听到了,小手在空中挥了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呀声。
“来,惊池,抱抱咱们的孩子。”慕繁星将孩子递到他面前,目光温柔似水。
百里惊池看着孩子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受控制一般,缓缓伸出双手,接了过去。
小家伙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他脑子里却无法思考。
“怎么了?”慕繁星伸手,轻轻抚去他额角的汗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百里惊池静静看着慕繁星,不说话。
慕繁星温柔笑道,“怎么这么看我?”
连光线似乎都眩晕起来,过了片刻后,百里惊池终于开口,声音略带沙哑,“我……我好像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慕繁星笑道,“是不开心的事情么,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说着,慕繁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孩子在他怀中咯咯地笑,肩头,慕繁星身上淡淡的香气浸入他的鼻息。
微风拂过,百里惊池有一瞬间的怔然。
头似乎也越来越沉了。
百里惊池忍不住捂住了头。
“不舒服么,惊池?”
慕繁星把孩子接过去放在摇篮里,轻轻摇了摇,转身走向一旁的躺椅,“惊池,过来躺下,歇一会罢”。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百里惊池走了过去,依言躺下。
“累了吧。”
慕繁星的声音轻柔似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缓缓揉捏起来。
午间的阳光宛如薄纱,温柔地洒落在小院里,没有一丝炙热的气息。
百里惊池不经意间低头,目光扫向地面,瞬间瞳孔一缩——
地面上,没有慕繁星的影子。
空白的大脑骤然割裂一般的疼,他悄然握住掌心,将脑中的白茫驱散。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孩子何时出生的?
封闭的大脑开始强行思考。
他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慕繁星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百里惊池沉默。
过了一会,他忽然轻声开口,“一遍遍用利刃割开手心,流那么多血,是不是很疼?”
慕繁星似乎没有听懂,诧异看着他。
百里惊池像是也没打算让她回应,又道,“这段日子,我觉得你像是变了一个人。”
慕繁星仍然目光诧异。
百里惊池转眸看向她,看了很久,“你说你再也不会骗我,这一次,是真的么?”
慕繁星道,“当然是真的。”
百里惊池就轻轻笑了起来。
随后,他又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慕繁星。
慕繁星眼中闪过惊讶,放在他脸上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真可惜,你不该用她的脸。”百里惊池忽然轻声道。
说完,他眼中戾色一闪,突然出手,五指如钩,狠狠捏住慕繁星的脖子。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慕繁星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一旁摇篮里的婴孩,顿时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百里惊池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掌,孩子顿时不再动弹。
就在这时,一阵低哑又诡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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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从倒在地上的“慕繁星”口中传出。
只见“慕繁星”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柔顺的发丝瞬间化作一条条扭动的枝条。
与此同时,婴孩也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漂浮起来,周身同样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枝条。
“百里惊池,你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你今日,必须死在这里!”
妖物的声音仿佛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刺耳又阴森。
话音刚落,无数枝条,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毒蛇,朝着百里惊池迅猛袭来。
百里惊池抬手便是一掌。
磅礴的掌力化作一道金色的气浪,瞬间将袭来的枝条震得粉碎,碎屑如雪花般纷纷飘落。
蓦地,原本安静伫立的榕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无数粗壮的枝条从树干上疯狂生长,带着呼呼的风声,再次向百里惊池扑去。
“寄生在榕树中的幻妖?”百里惊池目光如炬,冷声道。
“你说的没错,我在这榕树中已待了上百年。这榕树枝条能分泌致幻黏液,吸入者会看见内心最渴望的画面,在幻境中沉溺,最终被榕根吸干精血。今日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有人承诺,只要我杀了你,就助我脱离这万妖谷!你,也逃不了成为养分的结局!”
百里惊池冷笑,“不自量力。”
幻妖嬉笑一声,“我看到了你的过往,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你渴望爱,一旦有人拿出真心对你,你便无法抗拒。原来你这么渴望有一个家呢,刚才我差一点就成功了。不过不要紧,你注定是死。”
幻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透着无尽的张狂。
百里惊池面无表情看着它,周身杀气骤然弥漫。
密密麻麻的枝叶从四面八方将百里惊池团团围住,忽然,一支枝条如闪电般向百里惊池袭去。
百里惊池身形快速一闪,避开这一击。
还没稳住身形,又有数条枝条从不同方向袭来,将他逼得不断后退。
他双掌成印快速反击,一道道灵力屏障在他身前迅速凝结,然而幻妖操控的枝条无穷无尽,刚挡住一批,又有新的枝条迅速生长出来。
突然,一条枝条刺入百里惊池后背,鲜血迅速染红他的衣衫。
百里惊池闷哼一声,转身凝聚灵力,将这条枝条斩断。
枝叶还在增加,百里惊池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幻妖却愈发疯狂,所有枝条同时发动攻击,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百里惊池困在了其中。
百里惊池面色一沉,忽然周身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灵力以他为中心瞬间爆发,挟着毁天灭地之势,直接将榕树拦腰截断。
“啊!”
幻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枝条开始迅速枯萎。
“你逃不了的,即使我杀不了你,还有其他人……”
所有的枝叶彻底消散。
百里惊池面前场景骤变,小院消失不见,眼前还是那面冰冷的石壁。
只是周围不知何时站了一圈蒙面黑衣人,皆手持利剑对准了他。
百里惊池静静看着这些人,手指轻点,信号弹应声打开,然而四周安静如初,竟毫无反应。
似明白了什么,他抬眸缓缓看向对面这些蒙面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