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牢。
罗景明双手双脚都被枷锁禁锢住了,可他依旧正襟危坐仪表堂堂无一丝乱容,不看大牢内杂乱简陋的环境旁人或许还要以为他正坐在什么曲水流觞的宴席上,从容潇洒。
裴今遥走到监牢门前他恰好睁开了眼睛,她那日戳破他心思后罗景明索性也不伪装了,一双淡漠的眼睛看什么都索然无味,狱卒几次三番的拷问他也什么都不说冰冷麻木视人也如在看一件死物。
“今日又要问些什么?”他甚至主动开口。
一本素白画着朵花的册子被裴今遥拿在手上,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又被她收到身后。
罗景明眼睑轻颤慢慢眨了下眼睛将心头的惊诧化于无形,只是他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掐在食指尖的动作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有人递给我一样东西。”
她说的当然是刚刚那本册子。
“……”罗景明半阖着眼视线看似是盯着地面实则心绪早已分散不知到了何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不言,裴今遥也不说话,死寂下唯有她身后的手拨动册页的细微声响。
良久他才嗤笑一声,“我母亲给你的?可真是大义灭亲啊。”根本不需要裴今遥多言,他就已猜到。
她听见这话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将她折磨得不人不鬼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居然觉得她还能把你当心肝爱护?反叫裴某大开眼界。”
“这本就是他们欠我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凶恶眼中是浓郁到极致的恶意,他从身到心都如此认为,“她以为的爱还不是不过如此,虚荣自得却又害怕,不敢把我的事告诉父亲到底是因为在意我还是在意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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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景明时常会觉得无趣。
夫子说得内容无趣,同窗的蠢笨也是无趣,就连贴上来的人也一眼能看穿的无趣。
他爹每日与同僚应酬喝酒归家前总要仔细嗅嗅有没有无意中沾染到难闻的气味,娘亲总是在爹面前管教斥责趾高气扬可在外人面前却又软弱的反驳不了两句。
他搞不懂爹娘为何恩爱两不疑,也不懂为何其他人总是在背后耻笑他们,娘亲总爱在他跟前流眼泪,说自己承受了多少。
他却只想说:那你们和离不就好了?或者是:那你让爹纳妾不就好了?
那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同,无论爹娘如何恩爱如何以身教导他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发现自己并不能爱一个人,他似乎天生的凉薄谁也不爱可又爱许许多多的人。
他喜欢美人,喜欢她们好看的容貌;喜欢她们婉转的声音;喜欢她们曼妙的身姿;喜欢她们落泪,痛呼,窒息时乱抓的手指;喜欢她们死亡时瞪圆的眼睛。
他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哦,想起来了,是九岁那年吧。他院里有个歌声极其动听的江南丫鬟,动听到即便是如今他依旧能记得她被自己用玉石捅穿喉咙时挣扎的呜咽声。
母亲发现她不见后还以为她逃跑了,抱着他安慰时殊不知她的尸体正躺在床底空洞洞地望着他们。
杀人对他来说比读书还简单,难的是处理尸体。他甚至还被人发现了,可让他害怕的并不是被发现的恐慌,而是自己波澜不惊如死水一般的心,那一刻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可发现他的人并没有把事情说出去,反而笑着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毁尸灭迹并不是这么做的。
那人问他愿不愿意替自己做事,他笑着同意了。
他已喜欢上杀人的乐趣与快感,只有在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掌下凋零,温热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时,才能让他沉寂无波的心都颤栗起来,那一刻才让他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活着!
母亲发现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他外袍上的血渍;是院前开得格外鲜艳的花丛;是时常失踪的丫鬟;是他摆在书案上的美手。他不过是使了点手段,就让她打消了向爹告发自己的念头。
她或许也害怕吧,外面有太多的人说她善妒说她这样的人必定会把孩子教养得平庸泯然众人,必定会使罗家绝嗣断后,讥笑断言他们早晚会和离。
一旦父亲知道了,儿子嗜杀的事传出去,那些人的嚼舌根全都将成为现实,她又如何能忍受?
看着母亲被逼疯,慢慢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心是痛快的。父亲也是,他外出为官若不是因为自己又怎么能轻易回京,既然他想当御史,那就让他成为党派的口舌,让他的一言一行都被自己控制。
罗景明从来都是恨他们的,杀人虽有趣可杀完人后他又有些厌恶,厌恶满手的鲜血,厌恶自己活在这世上,更厌恶爹娘为何要将自己生于世上,让他成为这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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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在她手上。”罗景明的确惊讶,母亲知道他杀过很多人也知他暗地里与别人做着某些事,那本册子上是他记录自己与哪些人做过交易、维系关系的名单。
裴今遥拿到这个名册几乎可以将与他有关的人和党派一网打尽了。
只是他并不在意,相反还觉得好笑,那些人在发现她快要扯下他们的遮羞布后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丢出来割席,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可笑至极。
“如果裴大人能回答罗某一个问题,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如何?”
裴今遥这一天内已经听过两次这样的话了,倒是愿听君言。
罗景明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是令人不适的探究。
“你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他终于如愿看见裴今遥面沉如水,就在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张狂之时,沉着脸的裴今遥突然弯起了眉眼,手指微蜷遮掩住唇角,溢出笑声。
“他自然是——八千九百八十八了。”
两厢互换,面容凝固住的又成了罗景明。
“什么意……”
裴今遥往前一步几乎贴在大牢的栏杆上,“对了本官还想跟你说。”她开口就断了他的话,“别真把自己当怪物,说到底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这件事就已经够稀松平常了,你并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凶手罢了。”
说完她压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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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罗景明会有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监牢。
一个以为自己能掌控所有自命不凡又自以为是的凶手。什么情感淡漠天生坏种,不过是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有了这本名册再加上铃乐坊的账本,已足以撬动禺东党派。大理寺断案需要证据逻辑律法,可圣上却不需要,只要一点结党营私的表态再涉及一点番邦他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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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怕。”
云戏楼雅间,贺以蓝用帕子掩住嘴可紧紧拧起的眉头却彰显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还有些嫌恶。
本是出门听戏放松,可就连这云戏楼里都能听见她人议论罗文司徒三家的那些事。若只是议论倒也罢了,偏偏还有人将这三家直接踩在了尘土里,极尽贬低讥讽。
嘲笑文家慧眼识珠,嘲笑司徒家上赶着把女儿送死,对明绮兰更是谩骂地没耳听。
圈内人知圈内事,明绮兰爱挑拨是非可如今最跳的这些人平日又好到哪里去了?骂明绮兰就算了,文家司徒家又何其无辜。
“消消气。”顾长夜给她添了一杯茶水,“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作笑她人又能得几时好,罅隙观天也不过一线,不值当。”
柴若灵等几位夫人纷纷诧异地全都看向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羞涩的他居然会说出此等不客气之话,看来也是被这些闲言碎语之人惹烦了。
“就是不值当!”立马有人接着他话感叹了两句又换了话题试图转变气氛,“话说以蓝你兄长是不是好事将至啊。”
“嗯?”贺以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大哥?终于有女子看上他了吗?谁啊?”
顾长夜却不着痕迹地看向柴若灵,只见她笑着抿了一口茶,看不出任何异样。贺以蓝的兄长就是大理寺的康少卿,与其说是婚事上的好事倒不如是职任上的好事要更有可能性。
康少卿要被调往他处吗?
*
等裴今遥回来时,顾长夜早已结束了夫人间的小聚,正坐在桌边一手握着玉石一手拿着刻刀不知在雕刻什么。
只是那玉石着实有些眼熟。
她迈步的脚一顿,抬眼四下一看就在他榻上看见了熟悉的精致木盒,木盒已被打开那一根根玉石明显被人翻动过,其中最粗最长的一根正在顾长夜的手中!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长夜惊奇不已,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她声音中听出一抹心虚。
“雕个小东西。”
“那你怎么拿我的东西……”裴今遥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连质问都轻飘飘的。
这盒子是圣上先前赏赐的,也不知万岁爷是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赏下来一套玉势?
给谁用?
“嗯?”顾长夜愣怔,看看手上的玉又看看裴今遥,看看盒子再看一眼她,“我拿错了?”
那盒子是皇兄惯用的花纹,又是跟他的物件放在一处的,他就以为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皇宫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弄错了。
“算了你用吧,不重要!”裴今遥摆摆手,“那件事你办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