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说：“我不清楚，阁下。因为确切地说，她并不算我的老师，我只是读了她的笔记。但在我心中，我已经把她当作我永远的老师了。”
“笔记？让我看看。”
特蕾莎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色的笔记本，恭敬地递过来。
伊万罗娜翻开笔记本，盯着上面的名字陷入沉默。
特蕾莎小心翼翼地问：“阁下，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伊万罗娜的语气骤然轻松，她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将书递还给特蕾莎，“你很不错。”
特蕾莎将笔记本爱惜地收起，忧心地问：“阁下……明天围剿的事……”
伊万罗娜问：“你们明天本来安排了什么？”
朵拉说：“安排大型集会，特蕾莎想给女巫做宣传，筛选同类，而且如果有人需要庇护，就送到温恣庄园去……”
伊万罗娜失笑：“难怪骑士团盯上了你们，你们做的事和造反没什么两样。”
两个小女巫低下头，不敢说话。
伊万罗娜安抚性地拍拍她们两个的肩膀，说：“好了，不用这个样子，我没说你们做得不对。”
她眨着绿色的眼瞳，狡黠地笑道：“或者说，我认为你们做得很好。”
她揽过两人，埋头道：“来，我们商量下明天要怎么做。”
“这几种东西，朵拉应该知道是什么，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布置……特蕾莎明天拿好这个，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暂时就这样。”伊万罗娜拍拍手，“明天就让他们见识下，什么是女巫真正的狂欢吧！”
朵拉忽然想起什么，她忐忑地说：“对了，阁下，我只用了您赏赐我的水晶和坩埚，没有偷庄园的东西，材料都是我和特蕾莎自己做的。”
伊万罗娜安抚她：“没关系，这都是小事，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用的这点普通材料还不够我一份中级魔药用的呢。”
“谢谢阁下！”朵拉高兴地说。
将朵拉和特蕾莎平安护送出去，这处小小的集会只剩她一人。
伊万罗娜站在黑暗中，略一思量，从空间囊中又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魔药，大刀阔斧地修改起场地。
因为夜视能力极佳，她没有耗费魔力再点灯。
“爆炸药水……”她嘀咕着，掏出一串紫葡萄似的魔药，踩上摊位的小凳，挂在木制的枝桠上。
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呼吸。
伊万罗娜顿住脚步，冷下眸光，她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向前一步，在爆炸魔药附近挂上一个装着银色药水的玻璃瓶。
银瓶的反光中，一双锐利的竖瞳阴森地盯着她。
环境幽暗，安静得可怕。
伊万罗娜不着痕迹地垂下视线，余光关注着它，指尖捻起几支瞬发致死的魔咒。
她脑中想起一连串有紫色眼睛的仇人。太多了，分不清身后的人是哪个。
不管你是谁，这里的布置绝不能泄露。
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两人均意识到对方察觉到了自己，如荒野猛兽相遇时，僵持着，互相嗅探彼此的实力，谁也没动。
僵持片刻，伊万罗娜率先向左扭身，手中咒术一甩而出。
那人灵活闪过。
伊万罗娜连番发射袭击，见那人身姿敏捷，只防守、不攻击，而她顾忌周围布置，又不敢用威力范围太大的咒术，一时间奈何不了他。
突然，那人手中亮起明亮刺眼的光，直直朝她袭来。
伊万罗娜歪头，轻松躲过。她正要嘲讽，却见那束光拐了个弯。
不好！他的目的是枝桠上的爆炸魔药。
来不及用咒术，她当机立断，旋身飞踢，用脚正正接上光明咒。
黑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翻身落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打到。这瓶魔药能带动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现在用了，她明天的好戏看什么？
只可惜光明类的法术对她有克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应该被灼伤了。
她忍痛刚站稳，颈边就直直贴上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
刚刚那东西，就贴着她的耳畔，在用他的舌舔舐她的脖颈！
她反手肘击，对方似乎早有预料，伸手轻松接住。
那只手极其冰冷，不似活人，隔着薄薄的衣袖，冷得她汗毛倒竖。
“伊万罗娜……”他口中似乎含着冰，含糊着说。
丝丝缕缕的铂金色发丝如活了一样，轻柔地贴着她的喉咙，划过锁骨，沿着衣领往里探，贴在她的皮肤上，又痒又冰，寒凉得她一颤。
喜欢用这种方式贴她的，只有一个人，尤利西斯。
何况，他鼻息间的淡淡甜香，也能证明他的身份——一条美味的、诱人口水的人鱼。
她的怒气立刻就泄了，转过身，认命地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
不管他在发什么疯，总之哄哄好了。尤利西斯还是很好哄的。
面前的人一下子卸了力，学她的动作，也慢慢摸了摸她的头发。
伊万罗娜柔声问：“怎么了？”
顾虑面前的人还顶着艾尔洛的面庞，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干脆就省略了这一步骤。
他略有委屈地说：“醒来没有看到你，跟着你的气息来找，你上来就打我。”
伊万罗娜温柔地问：“打中了吗？”
“有一点。”他牵着她的手，往他的衣衫里探。
朦胧的昏暗中，两人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点，但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伊万罗娜摸到了他坚硬有力的腹肌，但腹肌完美清晰的线条上却有一道划痕，细小的血滴从中分泌出来。
随着她的指尖擦过，柔滑的肌肤下起了一阵阵震颤。
她捏的魔咒有钻心咒、碎魂咒、痴傻咒等，独独没有会造成体表伤痕的咒语。这点浅浅的伤痕，更像是人鱼锐利的指甲划破的。
两人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戳穿。
伊万罗娜关切地问：“摸痛了吗？”
“嗯。”「艾尔洛」睁着无辜的紫色眼瞳，可怜地看着她。
“痛就对了。”伊万罗娜残忍地按在伤口处，换来他忍耐地痛呼。
她抽回手，随手在他衣服上擦擦血，冷漠地说：“跟踪我，还用光明咒打扰我，老师，你什么时候这么……”
她想用阴暗来形容他，又觉得这个词不适合艾尔洛，只好闭嘴。
她拿来小凳坐下，踢掉靴子，晃了晃被光明咒灼伤的脚：“你痛，我还痛呢。”
「艾尔洛」瞪圆了眼睛，似乎是真不知道他伤到了她。
他半跪下，心疼地捧起她的脚：“对不起，伊万罗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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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瓶治愈魔药，又慢慢地帮她涂上。
那瓶魔药有点眼熟，像是她在王宫遇上假哈珀，给他解渴的那瓶。
这条人鱼脑子昏了忘记伪装，还是觉得环境黑暗，治愈魔药又长得差不多，她分不清的哪一瓶啊？
算了这不是重点。
伊万罗娜随意地将脚搭在他膝盖上，问：“老师，你为什么要向我施光明咒？”
“对不起，我本来没想施咒的。”「艾尔洛」迷蒙地说：“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怎么只会说对不起。
伊万罗娜抬起受伤的脚，想要踢踢他的肩膀。没想到「艾尔洛」身子一歪，她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额头。
“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收回脚，却发现脚下的触感非常不对劲。
太冷了。
因为人鱼平时摸起来就是凉滋滋的，经常冰得她一激灵，她一时忽略了他温度的不对。
「艾尔洛」晃晃脑袋，眯着眼睛，迟钝地笑道：“没事的，伊芙。”
他面色酡红，皮肤有些皴裂，脸颊两侧银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见她起来，他纳闷地歪着头，下意识要捞她的脚：“伊芙，还没治好。”
这样子，分明是中了她刚刚瞬发的冰冻咒，伪装都快维持不住了。
怪不得他刚刚这么冰！
那记伤到她的光明咒，恐怕就是中冰冻咒后，身体不受控制，才发出的。
伊万罗娜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下他的脑门，冰得缩回手：“还治我呢，先治治你吧！”
幸好他只与冰冻咒擦边而过，还算好治。
伊万罗娜很快治好了他，两人沉默地走在巷子里。
尤利西斯回想刚才他做的事，觉得尴尬极了。
他被冰冻咒冻坏了脑子，居然忘记了自己还顶着艾尔洛的脸，就这么去引诱伊万罗娜！
好在伊万罗娜并没被美色诱惑到，还狠狠地惩罚了艾尔洛——指冷漠地按他的伤口。
这说明艾尔洛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她甚至不会心疼艾尔洛的伤！
伊万罗娜果然还是最在意他，她之前划开他的鱼腹，还会温柔地帮他治伤呢。
尤利西斯快乐地想。但是一想到她把割下的肉喂了别人，他的情绪又冷淡下来。
他脑海有两个光点，分别是吃下他肉的两个生命，亮一点的是伊万罗娜，暗一点的是伊万罗娜背叛他的证据。
不着急，等他收拾了伊万罗娜，就去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等等，要是伊万罗娜不愿意他伤害那个人怎么办？
他思索着……那也简单，债务就都让伊万罗娜偿还吧！
想着想着，他看伊万罗娜的眼神灼热起来。
伊万罗娜走在他身边，实在搞不懂这条鱼在想什么。
他一会儿情绪低沉，一会儿面红耳赤，方才咬牙切齿地嘟哝什么债务啊伤害啊，现在又情意绵绵地望着她。
尽管脑中瞬息万变，两人却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出巷子。
“伊万罗娜……你和他？”哈珀站在巷子外，迟疑地问，“你们就这么一秒钟都不能分开吗？”
伊万罗娜连忙反驳：“不是！你误会了！”
哈珀奇怪地看他们：“你们的头发都乱成这样了，真的没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