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浴室洗过手，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双免洗筷，石旭泽在茶几前跪坐下来，模仿日本人做了个开饭的手势。
闭上眼，专注感受鼻腔被饭菜的香气填满，他才满心期待地睁眼，“我要开动了。”
将免洗筷的包装撕开一个缝隙，石旭泽的视线从青菜移到炒蛋，又看向卤肉。
每样都色彩鲜亮，让人不知道该往哪下第一筷。
喉结滚动，咽下被勾出的口水，石旭泽终于锁定了目标。
果然还是该先吃肉。
可他才刚伸出筷子，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起。
嘴角一撇，将筷子重重放下，石旭泽长叹一口气，接起电话。
原来是骆佳祐到了。
欢喜吃饭的情绪被打断，石旭泽还郁闷着，不想下楼去迎接。
骆佳祐本来也不需要他迎接。
他能从沙发上爬起来，到门口按下遥控开锁，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门我从上面开了，你自己上楼。”
热气携带着香味从茶几上的便当盒里向上蒸腾，又顺着风往门口吹，钻进石旭泽的鼻腔中。
他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
电梯门开启，骆佳祐从里头走出来的第一个动作，也是动鼻子狂嗅，“什么味这么香？”
“我的午餐，正要开饭你就来了。”石旭泽升起一股莫名的得意，“是不是很香？”
“你居然有午餐。”骆佳祐抬起手臂，上面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份盒饭，“我想说你没这么早起，怕你来不及出门买，还特地给你带饭。”
石旭泽：“谢谢。我今天有饭了。”
“我知道你有饭。”骆佳祐推开石旭泽往里走，“让我看看是哪间饭馆的外卖这么香，下回我也……”
他脚步一顿，回头，瞪大眼睛看向石旭泽，震惊道：“爱心便当？”
不是爱心便当，“是救济粮。”
石旭泽实事求是地回答。
“你邻居给的？”骆佳祐问。
石旭泽点头。
“你付钱了？”骆佳祐问。
“没有。”
“那人家为什么要每天给你送饭？”
“我才没有每天吃。”
石旭泽扳着手指数。
“这也才第一、二、三，第三次。”
三次够多了，这才经过不到一周！
骆佳祐：“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你最好小心一点。”
“姚小姐两次救我的命，做饭又好吃，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骆佳祐挑眉：“我出来前常姐叫我观察你和邻居的互动，我原本觉得多此一举，但现在我觉得常姐是对的。”
“哪里对了？”
骆佳祐：“你好像坠入爱河了。”
石旭泽蹙眉，“这种玩笑不能开。我只是喜欢这一口饭而已，我还考虑过要不要付钱求姚小姐以后做饭都带上我一份。但想想这样太麻烦人家了，我就没实行。”
骆佳祐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审视。
石旭泽：“你在看什么？这表情很吓人欸。”
骆佳祐移开视线，把自己带的饭也放到茶几上，坐下，“你说不是就不是。”
这句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石旭泽撇嘴，在骆佳祐对面坐下。
这么香的便当可不能放凉了。
香气源源不绝，眼前人又吃得满嘴流油，骆佳祐手中的筷子蠢蠢欲动。
“到底有多好吃，让我尝一口。”
“你不要抢我的！”石旭泽来不及护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佳祐夹走他便当盒里的一块卤肉。
吃完，骆佳祐眼睛一亮，又嚣张地夹走一块炒蛋。
石旭泽只能怒视他。
“我的天，这是真的超级好吃。我的烤肉饭都不香了。”骆佳祐说，“能做这么好吃的饭，我相信那位姚小姐不是坏人了。我也想要有这种做饭好吃，还会给我送饭的好邻居。”
便当盒里的食物一下子少掉两大块，石旭泽没好气道：“别想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和我一样的好运气。”
骆佳祐嘿嘿笑了两声，到底没再往石旭泽的碗里伸筷子。他还打开多买的那份便当，“我们把这当配菜吃掉吧。”
吃完饭，洗净便当盒后，石旭泽把骆佳祐留在家里，自己带着便当盒及提袋出门。
“我去还便当盒，顺便看有没有机会当面道谢。”
骆佳祐：“等我一起啊。”
“我才不带你。”
门铃响起的时候，姚颖墨正在换衣服。身上的油烟味太重，她最多只能忍受到吃完饭，实在受不了整天都穿着吸满油烟的衣服。
她拉高声音，从房间里喊道：“小裕，你去开门。”
“好。”
周裕放下洗到一半的碗盘，将手冲净擦干后，才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的脸色立刻沈下。
帽Ｔ，口罩，是隔壁那个石先生。
他来按门铃做什么，蹭饭不够，难道还想登堂入室吗？
周裕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善，如果有实体，怕是能当场把人刺死。
石旭泽按下门铃后等了两三分钟，没等到门开，就以为没人在家，正要走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一个相貌青涩，神色阴郁的年轻男孩，盯着他的眼神十分可怕，还带着刺骨的阴冷。
石旭泽打了个寒颤。
这是……姚小姐的男朋友吗？
原本提前想好、已经到了嘴边的道谢，又被吞回肚子里，变成语无伦次的一句：“我、我来还便当盒。”
石旭泽的表现被周裕挑剔地审视。
结结巴巴，眼神躲闪，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绝对不会把他放进门。
周裕哼一声，扯过提袋，作势要关门，“你可以走了。”
手上重量一空，石旭泽愣了两秒，才在周裕关上门前伸手拦他。
周裕：“还有事？”
太冷，太可怕了。
石旭泽抖了抖，鼓起勇气问：“请问……住在这里的姚小姐……”
周裕：“她在忙。”
“喔，喔，在忙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感受到自己不被欢迎，石旭泽向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门立刻被关上。
姚颖墨加速换好衣服，结果只听见重重的关门声。
她连忙走出来问：“小裕，刚才是谁按门铃？”
周裕：“你邻居。”
姚颖墨这才注意到周裕手上提着的浅灰色提袋，“是石先生啊，他有说什么吗？”
周裕垂眸：“没有。”
他面容平静，嘴角下压，左手指尖捏着衣角，和他平时被迫社交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但姚颖墨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从刚刚那几乎是用摔的关门声就知道了。
“那你有和他说什么吗？”
周裕：“没有。”
那肯定是有了。
姚颖墨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究竟是周裕吓到石先生，还是石先生吓到周裕。
能肯定的是，刚才那短短的会面，肯定不太愉快。
“他没说谢谢。”
周裕突然蹦出口的话，姚颖墨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佐着他的表情稍加思忖，才明白，这是在上眼药。
她真的弄不清楚，周裕这是对陌生人的警惕，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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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受到威胁的防御行为。
邻居和弟弟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姚颖墨：“这样啊。”
石先生要说谢谢，也得周裕有给人家机会。
他肯定是只伸出一根手指收回提袋就把人关在门外了。
姚颖墨摆明没放在心上，周裕嘴一撇，转身走人，“我去午睡。”
目送弟弟进房，姚颖墨小心翼翼地出了家门，转动门把和关门都特别轻。
关心完周裕，石先生那里也要关心，顺便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
茶几上的油污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两台笔电和一叠纸本资料。
骆佳祐嘴里含着一颗糖。
这颗糖孤零零地摆在电视柜上，他见还没过期，就拿起来吃了。
糖果包装纸刚扔，石旭泽就回家了。比他预期的要快，而且看上去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骆佳祐：“怎么出去一趟垂头丧气的？又没见到人？”
石旭泽摇头，“见到人了，但不是姚小姐。她家里有男大学生。”
骆佳祐嘴里的糖果差点喷出来，“家里有男大？这位姐姐可以啊，懂生活。”
石旭泽没有接话。
他实在很担心，自己是不是给隔壁小情侣添了不少的麻烦。
成天蹭吃蹭喝，又差点拖累姚小姐逃生的脚步。怪不得那男孩子开门见到他时，脸立刻就变臭了。
“还说不喜欢人家。”骆佳祐低声吐槽。
石旭泽没听清楚，但看懂了骆佳祐的表情，他斜他一眼，手心朝上伸出，“糖果分我一颗。”
骆佳祐两手一摊，“我没有糖。”
石旭泽：“那你嘴里吃的是什么？”
骆佳祐抬起下巴示意，“你放在电视柜上的。”
石旭泽立刻反应过来骆佳祐吃的究竟是什么糖。
他拉高嗓门质问：“你怎么偷吃我的糖？”
骆佳祐挑眉，“平常你来我家也是桌上糖果饼干随意吃，怎么我就不能吃你家的糖了。”
“可是……”那是姚小姐送的糖啊。
骆佳祐是真的不懂石旭泽在想什么，“这是你种在那里等着长新糖用的吗？”
石旭泽：“才不是！那是姚小姐送的。”
“就一颗糖而已。”
石旭泽撇嘴。
骆佳祐正要开口，就听见门铃声，话锋一转，“你门铃响了。”
斗嘴暂停，石旭泽走去开门，惊喜地发现姚颖墨站在自家门外。
“你、你、你好。”
他没有戴口罩。
姚颖墨掩去眼底的惊讶，礼貌地问好，“石先生，下午好。”
口罩底下的他，和姚颖墨想像中的一样清秀好看，比起电视上的男明星也是丝毫不输的。只不过他完全没有侵略性，气势上就弱了。
相由心生，这多半和他的性格相关。
想到方才那声结结巴巴的你好，姚颖墨决定要缩短对话。
周裕才刚吓到他，她就不要再给他施加太多社交压力了。
“其实我是想和你道歉，我弟弟比较怕生，可能会不太礼貌，如果他有冒犯到你，我替他道歉。”
石旭泽只听见了一个重点，“他是……弟弟？”
“对啊。”
“嗯。”
眼前人的眸色瞬间亮了几分，姚颖墨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自己的道歉被接受了，便揭过这事，转而提起真正的重点。
“今天的便当合胃口吗？”
“好吃。”
“身体有好些了吗？”
“有。”
“我每天都会做饭，你下次要是又像昨天那样，可以来按我家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