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差。
秦纾妧匆匆赶回家收拾行李，家里老两口不在，想是周末在外面过二人世界。
给他们发信息报备完，公司的车过来接她去机场。
这次工作的地方在苏城，离江临市有一千多公里，考虑到种种原因，赵亦琳决定全程陪同，说是顺便过去谈个项目。
等飞机飞行平稳后，看着正翻阅杂志的赵亦琳，趁着四下没什么熟人，秦纾妧问出了这几个月来一直想问的问题：“亦琳姐，我们公司还有换名的可能性吗？”
“怎么？”赵亦琳腾出时间看她一眼。
秦纾妧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自己刚刚了解到，艺人公司的名字在录制中会伴随着号码牌一直贴在艺人身上，而她恰好对自家公司的名字很嫌弃。
她笑着，巧妙换了种委婉点的问法：“就是很好奇倪总叫大鹏，为什么公司却叫大棚娱乐，是登记注册的时候写错了字？”
“真好奇？”
看她一个劲点头，赵亦琳把杂志丢在小桌板上，看着她认真道：“因为你们倪总找了个算命的，算命的说鹏字太大撑不起，而棚字一听就好养活。”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也很嫌弃。
因为这个破名字，她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
公司好不好养活不知道，反正现在确实跟大棚一样，稍微来点大风大浪就要倒。
见赵亦琳怨气比自己还重，秦纾妧也不敢继续问了，但一想到后面在场上要出尽洋相，就忍不住闷声嘟囔：“倪总品味这么土，公司这么多年没倒真是个奇迹。”
“要不你去跟倪大鹏提提意见？”
“不了哈！”秦纾妧干笑两声，讪讪摆手。
倪大鹏是她老公，他俩一家人。像赵亦琳这样的女强人在这件事上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她这种籍籍无名小职工。
知道改名无望，秦纾妧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索性闭眼装死。
落地已经是晚上了。
苏城的夜晚不像江临一样彻夜通明，这个地方没什么夜生活，除了街上的路灯，其它地方灯火阑珊。
一路颠簸，秦纾妧到了酒店倒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赵亦琳拉到了体育场馆彩排流程。
这次的工作比上一个好，现场起码有几个她可以叫得上名字的，不过大家谁也没红到可以随便甩脸色的程度，所以相处得还算融洽。
秦纾妧不知道被分到了哪个队伍，一行人都是搞艺术的抽象派，大家好像都对比赛不怎么上心，她就笑嘻嘻地满场跑要合照。
下班后，赵亦琳开车来接她，看她瘫在后座不说话，有些心疼：“今天累到了吧？辛苦了。”
秦纾妧闭眼喘着气，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是累，她跑了好几圈才把现场所有人的合照要完。
万一之后他们当中要是有人火了，那她不就有第一手合照了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亦琳从后视镜看了眼，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八成累傻了。
到了第三天，大家伙已经大差不差混熟了，节目以现场直播的形式准备开始拍摄。
跟以往不一样，今天有人在现场监工。
秦纾妧比起前两天收敛了很多，好在在休息室准备的时候，赵亦琳突然有了其它工作，临时离开了现场。
目送人离开直到不见，她瞬间释放出了本性，开始四处串组聊天。
听到外面报幕组念到他们组的名字，秦纾妧这才乖乖插进队伍里，跟他们一起入场。
因为是直播，摄影机围着场地绕圈拍摄。
到了运动场上，秦纾妧抑制住自己的好动，难得正经一次。
直到他们这组完成了第一轮射箭。
五个人四个人脱靶。
作为唯一有成绩的人，秦纾妧获得了三环的“优异成绩”。
队内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沉默，秦纾妧抿唇憋笑憋得难受，偏偏这时候队内有个女生凑上前问她：“你开红外瞄准器了？射这么准。”
她差点破了功。
好巧不巧，突然一旁又有人插了句嘴：“你们大棚娱乐原来偷偷在棚里教这个。”
这下是忍不了了。
秦纾妧直接笑出了声，差点把手里的弓箭给丢了，也不管是不是还在录制中，直接在场地上和他们嬉笑谈趣起来。
“才不是呢，我跟你们说……”
运动馆二层廊道上。
李伟小心翼翼替身后的人引着路，心跳一路极速飙升。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最近圈子里的大人物会突然空降到这里。
“钟老板，这边请。”
身后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何生看了眼自家老板，出声喊住了他：“劳烦等一下。”
“是是是！”李伟连忙倒了回来，低头站在一边。
廊道外面隔了层玻璃，这个视角往下看去，正好纵览整个场馆全局。
钟聿知盯着场馆里的某一处，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李伟大起胆子抬起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
那下面都是一些鲜妍年轻的个体，听说这位至今未婚，这又恰好是他手里的项目。
联想到这儿，李伟上前开口：“钟老板要是有感兴趣的，李某可以帮忙引荐引荐。”
“219号。”钟聿知看着场地里笑得最开心那个，嘴角挑起极小的幅度，“不知道能否有幸认识一下。”
何生在身后愣住了。
本来以为这个李总是个不要命的，敢在自己老板面前提这种风流事。但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没看懂形势。
他跟着朝下看去，李伟也贴在玻璃上找人，恰好这时有摄影机扫过，场上大屏幕出现了那副不同于旁人，素雅白净的脸庞。
由远及近的镜头推进让李伟看清了号码牌和面容，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些眼熟。
在脑子里快速想了几秒，突然有了头绪。
这不是上次在江临宴会上见过的那个，当时他就觉得她条件好，所以之后才把这个项目递给了她，果然没看走眼。
“没问题，钟老板。”李伟弓着腰，信誓旦旦，“这家公司我熟，一会儿我去只会一声，您看今晚？”
“先生，今天晚上……”跟了这么多年，何生从来没发现自己老板是这样的人，那是跟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儿，他企图出声唤醒他的良知。
钟聿知侧头冷冷看了眼他。
何生连忙低下头，过了会儿，在一阵静默中听见男人沉声道：“那就明天中午。”
钟聿知收回落在底下场上的目光，抬脚离开，经过李伟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总知道我是个商人，上了饭桌也只听生意上的事，明天别让小姑娘一个人来。”
李伟懵圈了几秒，连忙答是。
何生这下也懵了。
开车的时候时不时从后视镜打量后座的男人，他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懂先生了。
以为是看上了人女孩儿，结果到头来又扯上了生意不生意……
宽敞的车后座，钟聿知叠着长腿翻阅手里的财报，对他的打量视若无睹。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何生，你在我身边工作了几年？”
男人的声音像含了块冰，听不出情绪是好是坏，何生不敢再随便乱看，收回眼正视前方，答复：“先生，快6年了。”
“6年。”那就是从他接手钟家开始。
他笑，“觉得我看上人家，不择手段也要把人给要过来？”
何生咽了下喉咙：“对不起先生，下次我一定谨言慎行。”
钟聿知丢了手里的iPad，撑手看向车窗外，笑而不语。
他很聪明，就是反应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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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一天所有行程，秦纾妧收拾好东西蹦蹦跳跳往外走。
“纾妧，下次有空约个时间一起出来玩儿啊！”
都是今天的队友，年轻人用不了多久就玩儿到了一堆，她热情回应：“好啊好啊，你们来江临，我请你们吃饭！”
“说到做到，我们走了，你路上小心。”
“拜拜！”
她挎着运动包朝他们挥手，走到场馆门口时，手机接入了一条新短信。
亦琳姐：【门口，出来。】
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下了楼梯，秦纾妧一步步朝那辆熟悉的车挪过去。
安全起见，她选择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一片死亡般的寂静，秦纾妧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后，她做贼心虚般打了个哈欠：“好累啊，我要闭眼睡一会儿。”
“秦、纾、妧！”赵亦琳扯着嗓子喊，转过头一脸愤然，“我不在，你又惹祸了是吧？”
秦纾妧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走吓得浑身一颤。
她飞速思索起她说的“祸”，是指的哪一件。
没注意表情管理？
和其他人一起嬉戏打闹？
实心球差点把自己投出去？
还是场上摸鱼被发现了？
……
总之不管是哪一件，她缩了缩脖子，先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亦琳姐。”
赵亦琳快被她气炸了，谁懂她接到李伟电话的时候，是有多想从这个世界上遁地消失。
平时小麻烦小祸也就算了，这次倒好，直接惹了个上头的大人物。
反正这次她是保不住她了，赵亦琳拍了拍胸脯，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与她讲：“明天你自求多福吧，大不了我们公司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我已经让邱秋赶过来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趁现在去完成吧。”
“啊，这么严重？”不就是上班摸个鱼吗，秦纾妧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身体凑上前，拽着赵亦琳的胳膊。
赵亦琳叹了口气：“纾妧啊，还有什么愿望吗，姐帮你实现了吧。”人是她一手带的，再怎么也要有始有终。
秦纾妧咽了咽喉咙，眼泪在眼眶打转，好几次都没说出话。
赵亦琳拍了拍她的手，鼓励她说出来。
隔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说：“姐，我想吃干锅鸡。”
“……”
亏她还有心情想吃的，赵亦琳咬牙切齿推开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秦纾妧在后座撒泼打滚。
“亦琳姐，你说了要帮我实现的，我快饿晕了，我就要吃干锅鸡！”
……
最后这顿干锅鸡，秦纾妧还是吃到口了。
只是赵亦琳付了钱就离开了，等她结束口福，晚上到酒店的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害得她只好一路骑着共享单车回来。
刚进酒店大门她就收到了段洵的消息，是一条语音——
“阿妧！我转正了！你什么时候回江临，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想你了。”
语气从一开始的激动逐渐变得黏糊。
她听着，脸上浮出一丝笑。
电梯正从负层上来，秦纾妧眼疾手快按下了上行键，另一只手按下手机上的语音键。
“恭喜呀！我应该最迟后天回江临。”
伴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她又按下语音键——
“我也想……”
话没说完，电梯门先行打开，正准备踏进去，秦纾妧下意识抬脸看了眼厢内，突然愣在了原地。
手机还放在她嘴边，那条语音因长时间没声音给撤销了回来，出现一声绵长的提示音。
电梯门隐隐有要合上的趋势，伸手按下开门键，钟聿知看着外面的姑娘，温声提醒：“小姐，不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