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这丝毫不怯场的表现的确很是唬人。刚刚还梗着个脖子，语气凶得恨不得当场就给人好看的李雨欣这会儿已经硬气不起来了。
唯独只有一双怒而无神的眼睛瞪了又瞪，要不是最后的上课铃声及时给她递了台阶，估计还要持续尴尬下去：“你给我等着！”
“等你哦！”周序看着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往教学楼跑的背影，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连迟到都不敢，还敢打人？真当别人是傻子。”
可赵南晴却不这么想，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担心：“周序你刚刚把名字都报出来了，万一她们真要对你做什么，还是校外……”
“放心啦，她们连迟到都不敢，根本做不出来打人的事情。再说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这么咋咋呼呼，才越没有打人的本事呢。”
周序压根就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一天过去，照常上课上学。
“于叔！”晚自习放学后，周序和老于打了招呼，摘下书包往车座上一甩，这才发现车里少了个人，“陈嘉禾还没来吗？”
别看陈嘉禾在实验班，学习任务比普通班要重，总是避免不了老师们拖堂的问题，但几乎每一次都是他先到车里的。
像今天这情况，好像还是第一次出现。
“没有啊，或许他们班拖堂了吧。”老于没多想，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转角处张望着。
“那就等等他吧。”周序掏出手机，头也不抬地戳了起来。
每到上下学的高峰期，校门口的这条马路上就会挤满了车，老于来得早，不好意思占着道不挪位，所以每次都会在这个拐角处的小巷子停着车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由于位置问题又看不清校门口的状况，老于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淡定：“小姐，要不我下去找找吧。”
“好。”周序经这一提醒，也才注意到距离放学时间都过去了十几分钟，这对于一个守时守点的人来说，确实很不正常。
老于的背影走远，在夜色中逐渐看不真切，不知怎么，周序平稳的心跳声渐渐失了控，就连眼皮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不得不说，第六感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莫名挺准的。周序犹豫几下，彻底没了消磨时间的心情，边打开车门往下走，边给陈嘉禾拨去了电话。
“于叔，你等等我！”
看着周序一脸紧张兮兮小跑过来的样子，老于都不由地愣了一下：“小姐你这是？”
“我怕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快分头去找，你在校门口问问保安和别的同学什么的，我在学校附近找找。”周序几句话就做出了安排，干脆利落，甚至都没给老于反应的时间。
直到老于人都站在了校门口，看着寥寥无几的学生，才忍不住在心里反驳起来：不对啊，不应该是自己去附近找人，让小姐在校门口等着更合理吗？
但现实就是，人已经到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问一下啊，高一实验班下课了吗？”
周序接连去了好几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忙音。很好，这个陈嘉禾微信不回，语音不接，就连电话都打不通，最好不是故意不理人的。
“不然你就死定了。”
只是嘴上放着狠话，周序心里却很清楚，陈嘉禾绝对不是那种有个突发情况都不跟他们提前通个气的人。现在这样，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周序立马按下语音按钮：“爸爸，今天学校放学以后，陈嘉禾人就联系不……”
“问你呢！装什么哑巴！”
“就是，平常在学校里不是很高傲吗？现在呢，还傲得起来吗？哈哈哈……”
伴随着这一声盖过一声的嘲笑奚落，是夹杂在其间的痛苦闷哼声。终于，周序杂乱无序的脚步得到了明确的指向。
陈嘉禾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帮不学好的学生，公然在学校门口就敢打人吗？她没有任何严明的逻辑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单只过于巧合的时间这一点，周序就几乎可以确定，陈嘉禾一定在里面。
陈嘉禾捂着肚子半天倒地不起，短袖样式的校服只有薄薄一层，裸/露在外的胳膊肘蹭在水泥地上已经沾了一层拍也拍不掉的沙砾，混合着不断渗出的血珠，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灯灯光下，都有点惨不忍睹。
“你说话啊！装什么死！”
平头男生一脚踹在陈嘉禾的小腹上，顿时那股子撕裂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来，陈嘉禾的眼前都跟着一度变得模糊不清。
吧嗒……一滴水滴在地面上，即便在人声嘈杂的四下里，也莫名地格外清晰。
陈嘉禾甚至看不清楚，那滴下去的东西究竟是他因疼痛脱力而落的汗水，还是哪里迸裂而流下的血水。
只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被一再放大，似乎和小时候的经历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喂，装什么死！就你还能考得过我们谢哥？糊弄鬼呢！”平头男生恶狠狠地瞪着人，恨不得生吃了陈嘉禾一样，“脚下的鞋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旧鞋就敢穿出来丢人，你这校服里面，别不是打了补丁的衣服吧？”
“诶！宽哥！你这话说得可真够难听的！”
陈嘉禾倒在湿泞冰凉的地上，无论这些人是如何自说自话，他却是连眼皮都懒懒地未曾再掀动半分。
果然，只听这人话锋一转，恶趣味的嘲笑更甚刚才：“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家好人还穿带补丁的衣服啊！不过嘛，到底穿没穿，咱上去扒了他校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些人，用的都是一贯的拙劣伎俩。红脸也好，白脸也罢，实则都只是为了羞辱他。知道在学习成绩上比不过他，于是就只能拿无法改变的家境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事。
陈嘉禾早就不会因为谁的某一句看似风向转变的言语而生出什么期待。他只是恨，自己怎么就轻信了罗自宽的话，否则也不会被他们诓骗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他一个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就是再怎么样，也很难打过这一群人。
陈嘉禾闭上了双眼，面上不显，可握起的双拳却是不由地一紧再紧。
“宽哥，这人跟吃了哑药一样，没意思。咱们还打吗？”
罗自宽平时在校园里总是跟在谢祁之屁股后面谢哥长谢哥短的，没人会觉得好学生的周围会产出什么烂人。但实际上，罗自宽私底下却是染了这么一身恶臭习气。
他扭动着自己的手腕，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再上挑：“打啊，怎么不打！都给我好好教训……”
“草！”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的一块石头正中罗自宽的下巴，又猛又突然，疼得他眼角都流出了生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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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泪水来，“踏马谁啊！”
周序循着声音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围着陈嘉禾打的场景。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很难想象，在桦城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里，还会有这么性质恶劣的事情发生。
“在校外欺负同学，当心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周序个子长得并不高挑，人又比较瘦弱，以至于这话语没有一点威慑力。
罗自宽揉着下巴，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告老师？你还以为你在幼儿园啊，屁大点的事都去告老师！妹妹，不懂事呢就滚回去上你的幼儿园！”
“同学，这不关你的事，别惹宽哥生气了！”有男生看周序长得水灵乖巧，难得好心了一回。
“其实生气倒也不至于。但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罗自宽眯了眯眼睛，一时间计上心头。他也是在尖锐的痛感过后才发现，这个女生长得还是挺好看的，甚至比起他们班的班花来也毫不逊色。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嘉禾不知哪来的力气骂出了这么一句话，霎时间，额头上的冷汗直流。
“不得不说，陈嘉禾你这句话骂在了我的心坎上。”周序趁人不注意，给老于发过去一个定位。
尽管说于叔年纪大了，拳脚优势上可能不占优势，但是社会阅历和与人打交道的那一套，怎么着不比这些学生强？
因为知道自己背后有靠山，周序就从来没在气势上弱过：“我不想跟你们费那么多话，现在，去把他给我扶起来！然后道歉！”
周序的这份自信在罗自宽眼里纯纯就是一个笑话，他掏了掏耳朵：“我本来是只想对付陈嘉禾一个人的，你既然这样不识时务，那就不能怪我了！”
陈嘉禾是见识过这群疯狗下手有多不知轻重的，打打他这种皮糙肉厚的乡野小子就够了，可周序这种身娇肉贵，根本没吃过苦的女孩子怎么吃得消！
陈嘉禾咬紧牙关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前的视线依然模糊不清，陈嘉禾晃了晃脑袋，才勉强看清周序的轮廓。
“周序！”陈嘉禾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跃起又扑过去，然后将人一把护在怀里的，但他能感知到掌中的那片温热。
真好，有了他这个人肉靠垫，最起码周序可以不用被动挨打了。
“咚咚咚！”
和陈嘉禾笨重又剧烈的心跳声一起响起的还有罗自宽的手机铃声，他那粗噶的嗓音兴奋地从他们二人身后传来：“喂，谢哥！”
“谢祁之！我是周序！你快来救我们！”周序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安全离开，她不是完全不怵，再多的靠山想要发挥作用也要时间。
以至于在听到罗自宽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就已经有了点准备。也是因为这样，这一嗓子是用尽全力在吼，连带着抱着她的陈嘉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跟着发抖。
罗自宽几乎是很快就将手机捂住了，可他再快也是晚了一步，谢祁之将周序这使出了吃奶一般的力气喊出的求救声听得一清二楚。
罗自宽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回谢哥是真的生气了：“喂，谢哥，你，你听我解释啊。”
“在哪儿。”
“宽哥，我这只是替你教训一下那个姓陈的。”
“我问，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