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方旭对现状还算满意。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和他穿着同款制服骑着同款自行车的季安在进入校门前突然一个急刹，车尾一摆，本来和他平行的小卷毛霸道横亘在他前方，将他拦住。
上一秒季安还在对两个人的中午事宜进行安排，悠然地问方旭：“中午回家吃饭吗？”
这一秒，季安死死盯住他前方的方旭，他不能理解地开口问：“哥，你说你等会要去干什么？”
“中午我去竞赛班上课。”方旭有点诧异，“你姨没和你说？我要去竞赛。”
“什么竞赛？”季安真的不能理解。
方旭听到季安的质问，怔了一下，“物理和数学。”
季安还是不能理解，他问的是这个吗？他要的是这样的回答吗？
他随着方旭的回答低下了头，看着灰黑色的水泥地板想，现在是什么时间？秋季学期已经开学了啊，竞赛初筛早已经结束了吧？
抬起头：“你，暑假去拿参赛资格了吗？”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音调已经和他此时的脸一样，低沉着。
他哥中间回国了？偷偷跑去拿省赛入场券了吗？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件事？
方旭看季安这模样，他完全没想到林挽月没和季安说这回事。
他以为她们谈一下，会谈到这些，毕竟这是他们昨晚会谈一下的开端。
他以为季安昨天在他房间一直带着伤心在胡闹，但是没明着不满，是已经带着情绪接受了这件事，所以昨天晚上没再追问他。
他完全没想到季安是因为还不知道所以没什么反应，所以睡得香。
大马路上，校门口前，刚刚两人还并排着，他说他中午要晚点回也可能不回因为要去训练，就被拦了。
季安琥珀色的瞳孔似乎在微微颤抖，这么生气吗？他无奈地开口解释，“没……”
季安似乎等不到方旭的回答了，他着急地追问，“你已经高三了啊！”哪有人高一，高二没去打赛，高三去的，而且，而且，他说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季安愤恨地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方旭，“你为什么？”他感觉他被背叛，被背刺了，他很不爽，心也很难受，他觉得这天清晨的氧气含量非一般的低，让人有点呼吸困难。
为什么？方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起来十分愤怒，万分难过的季安。
可以愤怒，但他不喜欢季安难过，他以前就不喜欢季安难过，现在看到季安难过，他会心颤。
正值早上，这个侧门因为季安的动作现在交通有点堵塞，“谁啊？堵大门口干嘛？还没到放学时间呢！”
“有什么爱恨情仇？两大男人？不爱看，让让……”
“方旭！”有人认出了方旭，“方旭，你干嘛呢？”
方旭回说，“没什么，马上让，不好意思。”
季安本来在原地沉闷如山。
虽然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大多数人不用骑车上学，虽然这只是个小侧门，但是堵着的人就是越来越多，他没有屏蔽世界的能力，嘈杂声将他击退。
季安根本不理已经下了车，要走过来拉他的方旭，他又低下头，倏然转动车把，往前方骑去，速度很快，地上的落叶被他带起。
方旭要拽着季安手臂的手没有被搭理，季安与他擦肩而过，就像吹过他身边的每一缕清风，没有一丝停留了下来。
季安凶猛地踩踏板，衣摆猎猎作响，他觉得难受，为什么要这样！
就算非要去竞赛，为什么不在他转学前说要去，看着他那么努力转学来这个学校，明明知道他半夜还在对着屏幕跟读，明明知道他为了面试说到嗓子冒烟。
明明知道……他告诉过他，他，想和他一个学校读书。
他一直想和方旭一个学校，小学想要要不到，幸好小学毕业的方旭不准备出国继续学业了，他乐悠悠去读了自己的初中，每天都很努力向学霸冲刺，以大学和他哥一个学校为目标奋斗。
他初中成绩不错，于是有事没事就幻想两个人读同一个大学的场景，他哥的目标专业他不喜欢，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于是他只能幻想在同一个大学里，方旭呆过什么社团，他就去什么社团，将方旭体验的校园生**验一遍，然后跟在带他体验的人后面喊他，“哥！”最后全社团的人就会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他高中愈发努力去为大学打基础，可是他高一的成绩真的追不上方旭，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有一点，他给了自己一年时间，他尽力了，还是有风险。
想着大学能一起在同一个学校待两年，高中也勉强还有一年，有总比没有好，于是他咬咬牙，他努力转来和他一个高中了，可现在他哥说他要去竞赛了，这时间去竞赛是什么意思？
方旭高考模拟成绩能拿下国内任一所大学，这么做是为什么？他昨晚骗他？他在追逐真么？
方旭在季安身后跟着，季安骑到一个不能再往前的位置。
季安停车，然后低下头，后颈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突出。
骨节间的凹陷很适合方旭现在放只手过去安抚，但是方旭没动。
他知道，现在的季安给他机会解释了，他赶紧推着车走上前，“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季安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他一年学费十二万！十二万！
方旭握紧漆黑的车把，“你进来之后我才做的决定，之前没有这样的计划。”
抱歉，他也还是过于年幼，连自己的内心躁动都不能及时察觉，等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思，并得出一条最优解已经让他的动作变得异常仓促，他原本是计划出国的，只是一直和家人开不了口，临时发现能去竞赛是个意外，也是个惊喜。
竞赛可以让他和季安保持距离，又不至于离季安太远。
“为什么？为什么做下这个决定！”季安再问，有种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方旭非常认真说：“想要有个更好的未来。”
未来？季安眨了眨双眼，睁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忿的他头转向一边不看方旭，堵了口气在胸口，无处发泄，
人在不断地成长，认知不断在扩展，做出的计划有所改变，很正常，为了更好的未来，
为了未来……
应该的，是没错的，季安咬住了下唇，半晌，对上方旭的视线回复他哥，“好。”然后转身。
可没转身前那泛红的眼眸和微肿的下唇出卖了他装出来的释怀。
方旭迅速拉住要闷头往前走的季安，“我……对不起，但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
季安听到这句话，僵硬地侧头，他不可置信地说：“哥，我有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吗？你这件事不是用三分钟决定出来的吧？为什么不和我说一点，直到你要去训练了我才知道！我不能和你一个学校读书了！我还不能耍两分钟脾气吗？这你都要质问我吗！”气到他连自己回答错了问题都不知道。
他问他为什么在乎。
他回答他本来就非常在乎。
头顶的大树被晨风吹得摇曳生姿，簌簌作响，听得季安烦不胜烦，红润的双眼忍了这么久，忍不住了，一滴泪擦过微低的那侧脸颊滑到方旭的手臂上，消失在深色的布料里。
季安真的很烦他的眼睛的，为什么在重视的人面前就这么软，这么撑不住场面。
季安挣脱方旭的手，说了这么一大串让理智有点回笼。
实在是太难看了，抬起手，露出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体温升高，导致手腕有点的泛红，他用手腕胡乱擦着脸， “我没事了，那我可以知道你要读哪里的大学，哪个大学，读什么专业吗？”
方旭看季安眼尾被自己挫乱的头发粘住，抬手想给季安擦一下，被季安伸手挥开。
方旭半抬着手，有点僵硬回答：“数学，学校要看竞赛成绩什么样。”
季安点头，“好。”
他知道的，以方旭的成绩在国内想读的大学随便选，但是专业就不一定了，有风险，但是风险不大啊。
他哥从来不做冗余的事，能二选一，绝不对会二选二既参加高考又去竞赛，两者对他差别不大，都能达到目的，一旦竞赛成功，方旭将不会参加高考。
只有学校会希望他去竞赛给学校增光，然后再去高考又为学校宣传出一份力。
方旭不这做些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对自己意义不大的事，他高一为了拒绝学校让他竞赛的游说了冷了很多次脸。
他那时明明做好了在国内度过高中三年并且在国内上大学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
方旭不会有多少天和他一起上下学了。
人来人往的小道里，季安心想，一个高三生做下这个计划得有多大的胆子和多大的能耐啊。
幸好这个人是方旭，他知道方旭的能力，这条路方旭能走，毕竟他哥初中各种参赛经验就非常丰富，学科竞赛成绩也斐然，真好，他哥会有个璀璨的未来。
而他以后将独自完成高中学业，以后上学这条路上都将是他一个人，没关系，他也会有璀璨的未来，毕竟寡王才能一路硕博，同行人的干扰过多会让他斗志下降，现在的他斗志盎然后冲往了教学楼。
这个学校里认识季安的人几乎于无，但是认识方旭的人不少。
李挺看着他们有点懵的学委，凑了个头过去，“学委，谁啊？这么凶你？”
方旭分了两道视线给一旁看了他和季安不短时间的大高个，他们一起打过篮球，语气平稳地说：“我弟弟，他没凶。”
“噢，弟弟啊，弟弟，弟弟大早上精力这么充足哈……哈哈哈”
精力充足的季安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方旭的视线里。
方旭眉眼一敛，也抬脚往自己教室走去，“走了，等会见。”
周围恢复正常，学子们匆匆离去。
徒留这上空的满绿枝丫在原处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