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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老骗子

作者:尘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进去多久了?”


    逍空站起身,盯着院子,眼中含着担忧,又像是自责,徘徊在院门口。他自己心里比任何人清楚,只是心中焦急,忍不住问出口。


    木古坐在逍空原来的位置上,又开始折蛐蛐。


    “快要十二个时辰了。”


    他脚边又堆起一片,在月光下隐隐散发着暗红色的光。“结界越来越弱了,看起来清风差不多要出来了。”


    萧媚生听着两人的对话,也终于从歪了一天一夜的大树上下来。


    她收起手中的书,有些期待地上前碰了碰结界。结界上的淡青色越发浅了,这种程度她都不需用多强的术法就可破开,萧媚生有些疑惑地再次触碰后,往后退了一步。


    逍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看着萧媚生的动作,逍空心中对这个女修多了几分欣赏。


    合欢宗出来的无情道,算起来也是个心性坚韧的。她看出自己能进却没进去,很有分寸不多问一句,他为此却愿意多解释几句。分出心神逍空有些无奈,只是那语气里带着谁都能察觉到的宠溺。


    “她有自己的规则。这院子筑起结界,就算是我,没她的允许贸然进去,怕是又要耍脾气了。”


    她的东西若是被旁人碰了用了,宁愿砸了毁了,也不愿让旁人沾染半分。


    要是之前,她也不会有闲心捣鼓这些东西,现在却愿意花费时间在这上面,说明她真的愿意认真修道,也愿意真的抛弃过去了。


    逍空说罢,莫名有些沉默。


    而伏妖炉中的两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林清风芥子袋中能扔的全都扔了,只剩下最后的三颗丹药,她手指颤抖,几乎没法将丹药倒进手中。闪身间,她的右边胳膊又被划破一道口子,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她侧过身躲在单仪景身后,仰头直接将丹药倒进口中。


    鲜血混着苦涩的丹药在口中化开,苦得林清风精神一震,原本有些恍惚的人终于回了回神。


    两人都只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单仪景的情况看起来要比林清风稍微好一些。


    他杀招频频,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那些被杀死的妖邪们的血水,厮杀越往后,双方都越发狼狈。炉中的水已经渐渐没过两人膝弯处,时不时因为走动躲闪而溅起的水花扬起一大片,林清风浑身发麻,几乎都有些站不稳。


    单仪景握紧手中长剑,寒芒闪过,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下意识挡住身后的女子。


    从刚刚开始,林清风的状态就十分不对。


    她像是被这种鲜红影响到一般,张着口粗喘着气,却残忍地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身上的伤口与疼痛丝毫不能减缓她的动作,等再一次杀死一个妖怪,脸上竟挂上一丝痴迷,诡异地像是在享受。


    享受,享受这种濒死的快感。


    单仪景朝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竟红了眼眶。


    林清风看不清眼前人,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从胸腔处一点点撞击,最后冲进她的脑海,心脏极速变大,要涨破酒葫芦,像是要将她吞下去。


    --咚咚咚!


    --咚咚咚!


    沾染上黑雾的心脏又开始快速变小,她张着口只觉得心脏要从自己口中吐出来,而眼前那个鲜红却又再一次变大。


    --咚咚咚!


    她吞不下,只觉得喉咙间堵上一颗磨人的石子儿,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滑进她的口中却加剧了这种反哕。吐不出,也咽不下,她徒劳无功地瞪大双眼看着黑雾愈发浓郁,鲜血和丝丝缕缕的黑裹满了整颗心脏。


    水声哗哗作响,耳边好似有人在说话,她根本听不清,也看不见,耳膜却在鲜红猛烈的撞击中蓦地长长“叮”了一声。


    单仪景扔了手中长剑,旋身间带起一大片水花。他抬手捏着林清风的下颌,却见女修睫毛飞颤,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出涌出,接着瞳孔涣散,微张着的口闭了一瞬。


    两人浑身湿透,女子手中紧握着的长棍缓缓松开。


    极致的寂静之下,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身上的麻痹感、痛感全部消失,眼前一张沾满血迹的脸出现,她看不懂上面的情绪,只刹那间那个惹人厌烦的心脏消失,猛地吐出一口血后便看见了焚轮皇宫中的那件屋子。


    在落地的一瞬,女子被人揽进怀中。


    长剑在水下已经不知所踪,单仪景的右手上却稳稳接住了下落的漆黑长棍。


    “公主,您应该要知道,天下人并不如您一般,过得如此奢靡的生活。”


    “感受他们的痛苦,才能更好地成为一代明君。”


    “......”


    “公主杀了他们,无妨,看来您是看清了那些妓子们的处境,感想如何?”


    “......”


    “决儿,你父皇就是如此训练的,他最后在这件屋子中坚持了下来,你也可以的。”妇人眼中全是信赖和骄傲,捧着小女孩的脸亲了亲。


    林清风颤抖起来,她不受控制地瞪大双眼,想要看清那张脸。妇人的眼眶通红,说话时好似带着同归于尽的勇气。


    “决儿,一定要活着!”


    单仪景原本紧抱着的手松了松,他心中的怒意遏制不住,手上动作却越发温柔。他抬眼看向留到现在身上都带着伤的几个妖邪,语气冷得瘆人。


    “转过去。”


    没有一个妖邪上前,他们本都是十恶不赦之徒,这十二时辰却是自由时都未体验过的惊骇。到后来那个止不住颤抖的女修已经杀红了眼,比之邪魔过之不及。


    原本只是颤抖的人猛地急促呼吸起来,她像是汲取不到空气一般,短促又焦急地喘息着,眼泪止不住地流,瞳孔越发涣散。


    唇角的鲜血一股股流出,黑屋中的暗影与屋外明亮的母后一遍遍闪现,她好像闻到了那股清香。


    “-母-后。”


    像是呓语一般,林清风哽咽着一字一顿道。


    她眼前终于清晰了一瞬,这一次看清的那双眼。


    与她母后一样,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心疼和爱。单仪景却在这时猛地低头,像是恶犬一样,一口咬在林清风耳廓上。


    结界亮了一瞬,紧接着便从正中央一点点散开。


    “出来了。”


    萧媚生不知为何,自己也松了口气。


    眼前的院子已无结界阻挡,她却后退一步,行礼告退。木古叠着蛐蛐的动作也停了,他站起身看了眼空中悬着的弯月,挥手间脚边的蛐蛐化作齑粉。


    他像是极累,打了个哈欠,向那个背影说道,“我也走了,记得告诉仪景,明日我要吃烧鸡!”


    逍空摆摆手,竟先是回了座椅坐了下来。


    坠地的沉闷声响起,微风从耳边吹过,林清风耳朵疼得要死,身上还压着一个重物。她睁了睁眼,尽量忽视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


    “--去煮白菜。”


    他答应了的。


    单仪景浑身也疼得要死,感觉连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


    他又低头凑近林清风的颈侧,轻咬了一口,而后哼笑一声,轻声道,“公主好生威风。”


    林清风偏头躲过,“狗瘾。”


    谁曾想男子竟然埋在她颈侧低声闷笑出来。林清风身上明明都在流血,各处都疼,胸腔更是像被抽干一样,却独独忍不了这细微的瘙痒。她轻轻叹了口气,任由男子在她耳侧作祟。


    笑够了,单仪景终于舍得抬头,他像是忘记了林清风刚刚的样子,抬手轻轻捻了下自己眼前的耳垂,再一次问道,“在公主这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语气中有试探,有期待,还有几分不自知的、被林清风纵容出来的娇。


    本在阖眼养神的女子睁开眼,她转过头,眸子有些漫不经心打量着男子。


    他脸上沾着血,眼睫也有些湿,加上混战一天一夜,十分狼狈。


    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中,林清风忍着疼缓缓开口。


    “算--娘。”


    她说完看见男子愕然的眉眼,心满意足地闭了眼,唇角隐约扬起一抹笑。


    “......”


    单仪景千想万想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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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个回答,半晌没回过神。他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红了红眼,气得又想咬一口了。


    “滚下去。”


    她抬了下膝盖,斜斜顶了下那人的腰侧。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稍微动弹一下都像是在给对方撒娇。


    单仪景似是无奈,撑起胳膊想要看见林清风的眼睛,半晌,都不见人睁开眼。


    他低低笑了声,凑近那肖想好久的耳垂,出格地亲了下。


    “那娘去给你煮饭吃。”


    逍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清风形象全无,大咧咧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像是小溪一样潺潺流血,眼睛却一眨都不眨地看着空中。


    他跟着抬头,“看什么呢?”


    今夜无云,只有一轮弯弯的月亮。只是月亮周围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纱,看上去很温柔,也很漂亮,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


    等盘腿坐到地上,就见原本有些发愣的女修眼睛弯了弯。


    “没什么。”


    “那你这么躺着,是等什么呢?”逍空嘴上问着,手上不停地给林清风疗伤,顺带查探她的身体。


    原本安静看月亮的人听了他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从低低的笑,慢慢变成大声笑,笑着笑着眼中沁出泪来,整个人躺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疯癫,像是磕了五石散的小疯子。


    “等什么?哈哈哈哈,当然是等我娘给我做饭啊。”


    她笑得太张狂,牵动身上的伤,原本止住血的地方又往出冒血。胸腔中的疼一丝丝缠绕在肺腑之中,让她喘不上气。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在那个传说中的储君培养大计之中的她,只有体会旁人的痛苦,反杀,反杀才能推开门,见到阳光见到端着煮白菜的母后。


    逍空张了张口,竟没发出声音。


    女子像是要将一辈子的笑全部发泄出来,空旷的院子中林清风的笑诡异。终于笑够了,她转过头,脸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眼中的癫狂消失无踪。


    盯着逍空疗伤的动作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逍空的眼睛。


    她情绪突然很淡,莫名问了句,“那时候您为什么从不参与?”


    逍空坐在地上,停下疗伤的动作,牵过林清风的胳膊开始温柔地拆下绑在胳膊上的薄纱条。


    他一时间想了很多,没有说话。


    四下寂静,只有衣衫摩擦的沙沙声。


    你为什么不阻止呢?她想问的是。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没有人从外面打开那扇门。后来,她竟然从中获取快感。关在屋中的时候,她就只是一个拼命想活的人,渐渐地,心里就像是长了毛刺,快要到关黑屋的那一日,她便浑身发痒,只能靠着一遍遍抄写静心咒安抚体内的狂躁。


    不管里面的她多狼狈,推开门的刹那,她便站得笔直。


    但是每一次推门,真的好累。


    “因为圣命在上,我不敢。”


    逍空他看着林清风,声音很轻,轻的好像被风一吹就没了,轻得好像林清风不转头,就会错过那一闪而逝的巨大哀伤。


    像是被灼了眼,她猛地转过头,语气生硬。


    “老骗子。”


    逍空仔细叠着手中的被血浸透的布条,没有嫌弃上面沾着的血,仔细抚平后收进芥子袋中。“我是老骗子,那你就是小骗子。”


    这是说她骗走了酒葫芦。


    刚刚温柔的逍空好像只是错觉,他又像平常一般吊儿郎当起来,拿过酒葫芦狠狠喝了一气。


    周围的气氛换了又换,弯月也更加温柔,白马从后院过来,低着头,亲昵地碰了碰林清风的额头。


    逍空也似是高兴,他摸了摸白马,心情颇好,“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我教你策论,好不好?”


    “我教你剑法,好不好?”


    “我教你杀人,好不好?”


    “......”


    “我教你骑马,好不好?”


    “你每次都这样。”林清风像是赌气一般,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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