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谕猛然睁眼，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牢房的草席上，而华天骄枕着他的手臂，静静地看着他。
“闭嘴！”突然，华天骄抄起手边的酒碗砸向牢门，瓷片在狱卒脚边炸开，“大清早嚎什么丧？”
而闻人谕触电般抽回手臂，却因动作太大，撞到墙壁。
后脑勺磕在坚硬的墙面，在一阵眩晕中，脑海里闪出一些记忆碎片。
“大人小心点儿，磕坏了脑袋今日还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华天骄支着下巴，“大人不说话，可是要赖账？昨夜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
牢门外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差役，个个瞪大眼睛。
沈长歌拨开人群冲进来，看到这场景顿时面如土色：“大、大人……”
闻人谕仓皇起身，官袍皱得像腌菜，束发冠歪到一边。
他张口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
难道要说他因怀疑自己是杀人魔头，半夜跑到牢中寻求安慰？
“有什么好惊讶的！”华天骄突然起身，挡在闻人谕前面。
“闻人大人查案辛劳，半夜都在操心案情，睡在牢里有何稀奇？
你们这群碎嘴的，是不是平日案子太少闲得慌？”
她这一吼，倒让众人噤若寒蝉。
碰到这事，姑娘出面说话，当真特立独行。
沈长歌最先回过神来，挥手驱散众人：“都退下！今日所见所闻，若有半句传出……”俸禄全无！
人群散去后，华天骄转身，指尖轻轻拂过闻人谕的太阳穴：“头疼？”
闻人谕躲开她的触碰，“华小姐，是在下失礼了，昨夜你应该叫人赶我离开。”
“为何？朋友心情不好，我不该安慰吗？”
她笑道：“大人放心，你不用负责，不过是你在我怀里哭了哭，我会替你保密的！”
“罢了，是在下失态，坏了小姐清誉，在下以后会与小姐保持距离。”
闻人谕扶额，恢复往日的严肃，“不过，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在下绝不留情。”
“没问题！那就一起走吧！”
华天骄想想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体内的血止不住地奔涌！
公堂之上，华天骄和萧韵四目相对，无声地火药点燃堂内。
“带证人迎春！”
眨眼间，华天骄朝迎春扑去，衙役拦都拦不住。
“你还活着！太好了！”
可她见迎春满身伤痕，顿时泪流满面，怒道：“告诉我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迎春强撑着一口气，道：“小姐！奴婢没有背叛你！
而且奴婢还能再见到小姐，就算真被郡主打死也无悔！”
“萧韵！”她指着人大声说道。
“你嫉妒闻人大人对我青眼有加，推我入水也就罢了，竟然连一个无辜的丫鬟都不放过！简直可恨！”
“你休要血口喷人！毁我和闻人大人的清白名声！”
萧韵看向上首，结果闻人谕非但没反驳，还承认了！
“在下确实颇为欣赏华小姐的洒脱。”
闻言，华天骄默默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不愧是闻人谕，太可爱了！
迎春趁势追击，“就是你！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和我家小姐因此事发生争执，便趁小姐不注意，从背后推她。
之后你又拿发簪刺入我的腰，也将我一同推下去，可没想到我这条命贱，阎王不肯收！”
说着，迎春指向萧韵的脑袋，衙役取下发簪，比对了伤口，深浅大小，全都吻合。
而萧韵袖中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发簪吗？
哈哈哈！玉明月第一次主动找她，就是为了帮别人陷害她！
她质问道：“这种发簪随处可见，凭什么认定就是我的发簪所伤！”
“因为这不是发簪，而是暗器，尾部藏有倒钩，特殊的伤口一目了然。”
萧韵无言，盯着那对该死的二人演主仆情深，不得不说，迎春真是条好狗！
她只能承认一部分，道：“我是正当防卫，不然落水的，还不知道是谁！
另外，这件事和表弟的死没有关系！”
迎春跪在地上，竭力伸出受伤的手臂，质问道：“有关系！
因为船被我打翻，你也掉入水里，所以后来你救别人的船，又是哪里来的！”
华天骄扶住迎春，抢在萧韵之前说道：“恳请大人着人对比，我府上的船会在船底刻字，只有在水下才会发现。”
话落，玉明月带着手下扛来那两艘船，一个是安宁侯府，另一个是王家的。
而萧韵双腿失力，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就算迎春真死了，她也赢不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她！
但此事还没完！
萧韵捂住胸口，好似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一艘，是我错怪华小姐了，不是你真的太好了！
我为我的怀疑表示歉意，一直以为你因为表弟出言不逊，蓄意为之。
毕竟你那日在船上还曾诅咒表弟落水溺亡，尸身上又阴差阳错缠上你的头纱，这才招致误会。”
转头，萧韵捏着帕子抽泣，“可表弟不是华小姐所害，那又是谁！和昨日周公子一样，也是暗夜阎罗吗？”
华天骄三人心一沉，他们倒是忘记了，还有暗夜阎罗这个天然的背锅侠！
于是乎，三人不约而同道：“还请闻人大人明察，是否都是暗夜阎罗所为。”
闻人谕垂眸，默默看向华天骄，聪明至极，摆脱嫌疑根本用不上他。
他朝沈长歌问道：“许仵作的验尸报告可完成了？”
“请大人过目。”
闻人谕浏览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事实证明确实不是一人所为。
“死者周文俊，被凶手一尺致命，再抛尸护城河中。
而死者王明德，身上有多处打斗痕迹，手腕上的抓痕尤为明显，最后因力竭，溺亡毓秀湖。”
“也不是暗夜阎罗的惩罚，那会是谁！”
华天骄捂嘴，惊讶道：“难不成真被我说中，是湖里的冤魂化为水鬼，被勾了去！”
顿时人心惶惶，窃窃私语。
闻人谕皱眉，看了眼华天骄，重重拍响惊堂木，“这里是公堂，勿要讲鬼神之说！”
“根据许仵作的验尸结果，王公子也抓伤了凶手，扯下凶手的一小块头发。”
“所以还请二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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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衙役查验。”
萧韵捂紧袖口，质问道：“凭什么只查我们二人，那晚参加诗会的人可不是小数。”
闻人谕解释道：“因为头纱，那不是巧合，是王公子在留下线索。
头纱落水，缠上王公子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但问题就在于，只有一小块，还是经受不住大力拉扯，破开的。
既然那块头纱只被你们接触过，凶手便在你们之间。”
说完，闻人谕感觉到一股无法忽略的热烈视线，顺着看过去。
华天骄那一副崇拜，又带点挑逗的样子？是何意？欣赏？未免太夸张了！
“闻人大人发话了，我先来！”
华天骄撸起袖子，露出洁白的双臂，手上未见抓伤，头皮也完整。
她得意道：“怎样？大人，我就说我是清白的！”
转头，她阴阳怪气道：“郡主，你呢？这般畏畏缩缩可不像你。
昨日郡主所说的话可都记录在册，这贼喊捉贼，说的不会就是你萧韵吧？”
见衙役步步紧逼，萧韵厉声喝斥：“放肆！本郡主千金之躯，岂是你们可以看的！”
“那在下亲自查验，便不算冒犯。”
闻人谕走下堂，用力钳制住萧韵的手腕，向上举起，衣袖缓缓滑落。
五道血痕赫然出现，即便上过药，也依旧清晰，指尖宽度和力道，确为男子所留。
一时间堂上哗然，从未想过这位京城的闺中典范杀了人！还是她的表弟！
王夫人才从刺激中醒来，听到凶手竟是萧韵，摇摇晃晃地扑了过去。
“萧韵！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杀我儿！”
萧韵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顿时怒火中烧，再也关不住心里的恶魔。
她一个旋身，反将人压在身下，掐王夫人的脖子，红了眼，愤恨不已。
“就你那败类儿子，死了便死了！你也不看看王家缺他一个吗！”
“他再废，也比你这个棋子强！若不是我借着王家的力帮你，你早就死了！”
王夫人也一点儿不虚，二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起来。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华天骄搭上闻人谕的肩，感叹道：“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人，你看我，多真诚！”
闻人谕但笑不语，往前走两步保持距离，吩咐沈长歌将人压下去，整理结案。
还差暗夜阎罗，果真做事干净，又爱浑水摸鱼，他定要抓个现形！
华天骄搀着迎春往外走，经过闻人谕时，停下脚步。
“大人别这般冷淡，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你都替我洗清冤屈，我也要回报你不是？”
她悄悄道：“十年前，我被人贩子卖到忠义王府，也可以说，是暗夜阎罗救了我一命。”
“然后呢？”
闻人谕主动抓住她的手，一脸急切。
她轻轻拍上闻人谕的心口，勾起嘴角一笑。
“别着急，这是我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等你来侯府做客，我们把酒言欢，彼此交心！”
华天骄走几步，又回头道：“一定要来哦！”
闻人谕捂上胸口，心，在莫名的悸动，他……这是被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