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萤稚
晋江文学城
三月初，树木抽芽。
荒寂许久的曲陇山终于有了些绿色点缀。
温初禾沿着小石子路从酒店出来，直奔曲陇山有名的景点“巨树”拍照打卡。正值旅游淡季，山里人不多，剧组特意包下这片区域，防止陌生人闯入，因此经纪人放心的没有跟随。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一改往日山中阴湿绿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很满意照片，顺手上传微博。
正低头欣赏美照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抬眼看去，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不远处，捧着一把野草，正对着她笑。
……
温初禾猛地睁开眼，心脏跳动得很快，眼前是熟悉的酒店天花板。
重重呼出一口气，心跳逐渐平缓，侧身按下床边按钮，窗帘缓缓向两侧打开。
天灰蒙蒙亮，云雾萦绕着此起彼伏的山丘，看不见尽头。
微弱的光映照到床上，她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出房间，准备给自己倒杯水解渴，余光瞥见阳台有道人影。
走近一看，经纪人宁雅容披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宽大的编织椅上，抱着笔记本敲击键盘。
听到身后的动静，宁雅容侧头看了她一眼，电脑的右下角显示时间：05：03，温初禾今天凌晨才收工，不出意外会睡到中午，于是她问：“又做梦了？”
温初禾轻声应答，走到另一边椅子坐下，摆弄桌上的茶具。
近三个月以来，做梦频率明显增多，各种各样的梦，好的坏的，奇怪的，诡异的……
但最匪夷所思的是这些梦总会在一段时间后变成现实，她没敢告诉任何人，怕被抓去研究。
宁雅容只知道她这段时间没睡好，偶尔会从梦中惊醒，担心影响拍戏状态，特意找了中医为她看诊，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开了安神的药方。不过她嫌苦，喝了两天就再没碰过。
“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算了。”温初禾将茶杯放在她手边，转移话题，“你呢，没睡好？”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宁雅容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侧头去看她，她此时身着普通的睡衣，肩上搭着极具民族特色的针织披肩，头发用发簪随意挽起，简简单单，像一副素净的山水画。
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忍不住感叹有人就是天生就该吃演员这碗饭。
很快，宁雅容收回目光，继续敲击键盘，只是眉头紧锁，回答：“基本上没睡。”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苦恼什么。
温初禾和悦格娱乐签约五年，这期间一直在演爱情剧，公司也在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爱情电影的剧本。
刚开始的几年她接演了几部，反响不错，很快有了代表作。但这些剧本内容都大差不差，对她的演技也没有太大提升，于是她开始委婉地拒绝。
公司却不这么认为，爱情剧是赚钱捧新人最快的办法，他们一意孤行，让她继续演爱情剧，带新人。
直到半年前，温初禾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生气地拒演送来的剧本，并且明确表示不演此类电影。公司那边拿她没办法，只能向宁雅容施压，以至于宁雅容的工作短时间内骤增。
“不顺利吗？”温初禾放下茶杯，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公司态度很坚决，不同意你转型。你也知道公司现在投资的项目都是爱情剧，前段时间上映的那部电影反响也不错，他们是不会放过你这颗摇钱树的。公司前不久刚签了一批新人，好几个商业剧本已经发来了。”
公司不当人也不是一天两天，温初禾早已见怪不怪，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宁雅容对她承诺：“放心，我会协调好，你专心演戏。”
宁雅容热爱经纪人这份工作，也很有能力，短短几年就快超过圈内的前辈。温初禾能在悦格娱乐待这么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听到她这样说，感动得想抱住她亲一口。
“宁姐，我真的太爱你了。如果我是老板，一定高薪聘请你。”
宁雅容只当玩笑话听听，没在意，提醒她：“公司高层对你拒演的事多多少少有点意见，有什么事和我说，我去沟通。”
她不置可否，起身伸了个懒腰。
“大美女的陪同赏日出服务结束了，早安。”
宁雅容看着头顶的云迟迟未散，大概率是个阴天，气笑：“有个鬼的日出。”
日出的时间早已过去，温初禾吃过早点后睡了个回笼觉，神清气爽地躺在沙发上看剧本。
倒是宁雅容因为熬了一整夜，实在太累，一时没压住脾气，和对话那头的人对骂了起来。
温初禾第一次见这样的她，稀奇地拿出手机录像。
宁雅容挂断电话回头抓了个正着，遮掩着轻咳一声，将她赶出了房间。
从电梯里出来，经过酒店大堂时，温初禾意外听到熟悉的名字。
沙发上坐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正热火朝天地谈论新来的摄影指导。
从国外回来，年纪轻轻拿了不少国际奖项，被刘导高薪聘请回国，人长得帅……
听到最后，她肯定这不是自己认识的人，那人估计会在某个地方当医生，至少不会是摄影师。
她没继续听下去，沿着小石子路出了酒店，准备去商业街的咖啡店待会。
途径“巨树”那片区域，梦中的场景突然闪现，不安在心中涌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陌生的呼喊声。
她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僵硬地转身，那人捧着野草兴奋地向她跑来，说：“听说你喜欢新鲜的东西，这把草很新鲜，刚从地上拔的。”
“……”温初禾一度怀疑自己在梦里，记不起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谁，在寂静的树林中沉默了几秒，拿起手机拨通了精神病院的电话，“您好，这有个精神病患跑出来了，麻烦你们来一趟。”
男人一听，急了，慌乱地为自己辩解：“我没病。”
只是更像了。
“嗯，病人都这么说。”
温初禾不想刺激他，缓慢地向后移动脚步，一边试图安抚他：“不要担心，医学这么发达，会治好的。”
他彻底被当成精神病患对待，眼见解释不清，扬起手招呼不远处走来的男人，希望他能帮忙解释。
“许懿，你快过来。”
“怎么了？”
身后响起来人应答的声音，温初禾后退的脚步停滞，僵着脖子没有回头。
这声音……好熟悉。
就在她愣神的这会时间，许懿已经走到两人身旁，戴着黑框眼镜，格子衬衫配褐色工装裤，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理工男穿搭，却被他穿成美式休闲风。
不知道是因为脸，还是身材。
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你快和她解释一下，我不是神经病。”
许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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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温初禾：“我解释她更不会信，只会把我们一起送进精神病院。”
温初禾微微挑眉，刚刚确实有这种想法，被人挑破也没解释，坦荡地收回拨号的手。
“这么多年没见，终于有那么点自知之明了。”
男人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这两人不仅认识，而且认识的时间还不短，急切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关系很好吗？”
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只能说是非常恶劣。
如果有一天其中一个人跌落山崖，另一个人一定会在山头拍手叫好。
这就是她们的关系。
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她们默契地没有回答。
一时之间，树林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但在男人看来这是一种默认，两人关系好到无法让第三方介入。他不甘心地想说些什么，却被许懿抢先堵着：“刘导有事找你。”
他磨蹭着不愿离开，却又插不上话。
外人看不出他的纠结，落在温初禾眼里只剩下诡异，虽然她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被表白，但这次一定是最吓人的。
不想和他继续纠缠，缓缓出声：“Azure新出了一款钻石，挺新鲜的，我很喜欢。”
男人第一次听说这个品牌，立刻拿出手机查询，最便宜的都要六十万，更别说最新款，吓得他赶忙收起手机，丢下一句“刘导找我”就离开了。
温初禾是故意这么说的，也猜到会是这种反应，平静地绕过许懿，继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站定。
一样的名字，认识刘导，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许懿是新来的摄影指导。
“你不是出国学医了吗？”
许懿刚要回答，不知道从哪跑出一个小女孩，急匆匆地往温初禾怀里扑。
她被撞到连连后退，怀中的小女孩抱得很紧，好像很怕她离开，直到被许懿扯住胳膊才稳住身形。
站稳后，怀中的小女孩仰起头。
看起来五六岁大，扎着双马尾，穿着背带裤，一双好看的小鹿眼直直地盯着她。
温初禾想说的话一瞬噎在喉咙中，发不出声。
太像了。
脸型、鼻子、嘴巴……
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她。
只有那双眼睛不像，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妈妈……”她小声试探，确定自己没有被推开，松了松手，才开始介绍自己。
“我叫温栀，栀子花的栀。”
“我是你未来的女儿。”
温初禾的大脑有些混乱，不过毕竟是经历过梦成真的人，穿越的存在也没多吓人，更何况这孩子真的很像她，说不是她女儿，恐怕都没人信。
“你长得这么好看，确实是我的女儿。”
许懿：“……”
温栀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妈妈的接受能力好强，两句话就相信了。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高兴，又听见她说：“但是……你爸爸的基因也太不行了吧，你一点都没有遗传到。”
温栀沉浸在妈妈夸自己的喜悦中，张口就来：“我爸长得丑，我不遗传丑基因。”
“……”这下轮到温初禾沉默了，想不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找个丑老公，认真地对她解释，“他应该不是你爸。”
“我觉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