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乘光从窗口把用衣服层层包裹的碘伏棉签,还有不那么易碎的东西给两人扔下去后,一只胳膊伸出窗外。
四指蜷曲,留出一根高竖的中指,以表敬意。
骆远方接住那袋东西,朝上不满地望了一眼。
“这小子是想砸死我吧。”
此时,江蔚云从房间里出来上厕所,被骆乘光吓一跳。
“哥哥你干嘛呢?不能高空坠物,小学老师都讲过。”
“我就丢了两片面包片,有只两猫可能饿得慌,一直在叫,吵得我睡不着。”
骆乘光睁眼说瞎话,看了眼江蔚云睁大的眼睛,又补充。
“太可怜了,这么晚了还不能回家,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我,我想看一眼。”
江蔚云限于身高问题,张开双臂求抱。
骆乘光迅速把她抱起来,往窗口忽悠而过,一秒放回地面。
脸色坦荡正直。
“走了。”
“……”
江蔚云一脸看穿的无奈模样。
“你再抽烟,我就告骆淇。”
?!
“我没抽烟!”
骆乘光无辜地朝江蔚云离开的背影低吼,却没换来她一次回眸。
这账就记骆远方头上了。
*
夏夜晚风轻轻柔柔。
像郑策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一样,四周黑洞洞的,天空却一览无遗。
“月全食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没有光了吗?”郑策问。
“你害怕么?”
“不怕。”郑策拉紧身上的外套,趁着还没开始,找话说。
“你怎么同意得这么快?”
“嗯?”
郑策笑笑,“我准备了一大堆措辞还没派上用场呢。”
“那你重新讲。”
骆远方伸手握住郑策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也可以。”
郑策叫他的名字,看向他。
“我,其实不是一个生动的人,但很幸运遇见你。你之后可能会发现我很自私,心眼也不少,有些话喜欢闷在肚子里,就是不摊开讲,会很气人……”
“你是在给我后悔的机会么?”
骆远方把郑策朝自己这方拉了下。
“我怕你一时冲动了。”
郑策认真地看着他,“我可能比较麻烦,也不是随时能提供正向情绪价值的人,甚至会很事多,你……”
骆远方偏过头亲了郑策一下。
他低声说话,唇瓣将离未离,轻轻触碰。
“怎么别扭成这样,哪那么多顾虑?”
睫毛在月光下颤了瞬,郑策低下头,小声嘟囔。
“还不是你一直在犹豫。”
两人在废弃屋顶窃窃私语,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没有犹豫,我只是……怕我会耽误你。”
骆远方垂眸深深看着她。
“怎么会?”郑策微皱着眉急急抬头。
这给骆远方可乘之机,又亲了她一口,狡黠笑道:“奶味儿。”
说着,骆远方又亲了一口。
“……不是,我嘴上有毒吗?你上瘾了?”
这家伙亲上瘾了,得寸进尺,又要凑上来。
郑策哪能这样轻易让他得逞,伸手去推他,严肃道: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是甜的。”骆远方故意道。
见郑策不买账,他佯装朝夜空看星星,轻叹了一声。
“因为虽然你嘴里说,会一直留下来,但我知道你会离开。因为我虽然一直想走,但我知道我走不了。”
郑策调整好心态后,对待学习从不马虎,深夜了也总是一个人在客厅补习。
因为她心里是空的,需要拼命学习填补内心的不安。试图把自己所有时间都占满,这样的话,身体虽然疲惫,但心里会轻松很多。
所以骆远方看得出来,她从来没停下。
郑策没否定骆远方对自己的剖白,只是执拗地问:“为什么你不行?”
“我脑子不行,考不出去的。”骆远方佯装无奈皱了皱鼻头。
“那就换条路。”
郑策说,“我退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为我惋惜,觉得我放弃康庄大道,选了一条爬坡上坎的弯路。”
“但万一,我从来就没在直路上呢。”
“我和爸妈挤在在大城市的出租屋里,我从名校毕业,女性,性格内敛,不会来事,没有家庭背景,年轻没经验,到头来还不是在某个写字楼的角落熬干生命当牛做马。”
这些话郑策第一次说:
“我就想,他们给我指的路就一定是笔直的么?前方通往哪里我几乎一目了然,就是好的吗?他们指的路是按照他们的标准和价值观确定的,但我的弯路是我自己找到的。而且,我找到某个出口,或者打开某扇门,不就遇见了你么?”
郑策轻一挺身,主动在骆远方唇角印下一个吻。
“我走的路从来不是平直大道,还怕你耽误我。弯路就弯路呗,我们大不了走得比别人快点,坚持得久一点,总会有意义的。谁先到终点还不一定呢。”
骆远方几乎是屏气凝神听她讲完这一大段话。
“所以,骆远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弯路吗?”
“呜——”
火车汽笛由远及近,银色月光下,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前不久高铁站修好了,铁轨铺设穿过三厂旁边,鸣笛声像是给这个沉睡在过去的厂房一声远方的讯息。
路过的风扬起郑策头发,两人相视无言,等耳边巨响逐渐远去。
郑策听见骆远方慢慢地说:“你愿意带上我吗?”
看着眼前的女孩,骆远方想起自己曾经不只一次想要后退。
但很多时候,一旦意识到某种可能的存在,就不能再回过头去假装它不存在。
当骆远方意识到如果郑策再稍微坚持得久一点,他就会彻底沦陷时,过去种种坚定彻底坍塌瓦解。
人和人就这样连接起来。
“我不可能一直拉着你,你成绩太差了,得自己努力。”
郑策眼珠一转,含着笑意。
“你现在的努力只是感动自己,形式主义,没什么用。这次期末你也应该发现了。”
“柯言你把郑策还回来。”
骆远方笑着抬手去遮郑策的眼睛。
“你的努力得有实效。”
骆远方用另一只手去捂郑策的嘴。
“别说了。”
“唔嫩三天塔鱼,娘天晒网。”
郑策的嘴在他掌心还不肯消停,继续逗他。
“师父别念了师父。”
骆远方配合她。
在一瞬间,郑策其实意识到,不适应这种平等关系的,不只她一人。
她从小经历的,是努力学习,回报父母,把自己当成换取别人喜爱的工具。
而骆远方经历的,是不被认可。
这种互相平等无条件的爱,反而需要他去努力适应,会让他觉得“不对”,会想要退后。
所以郑策愿意向他多走两步。
两人笑着打闹,细声耳语完美地融进夜里。郑策去掰骆远方的手腕,念经一样念他。
“路远慌,路远慌,路元慌……”
骆远方这才把捂住郑策嘴的手撤开。
郑策笑得开朗,两颗小虎牙俏皮地笑着,像白色珍珠。
他看见郑策仰着头用嘴型说:
骆远方,我喜欢你。
骆远方想也没想,低头吻上那颗虎牙。
头顶月亮在这一刻被天狗彻底叼走,世界沉底,黑暗沦陷。
等两人气息不稳再依依不舍分开时,骆远方才将遮住郑策眼睛的手给移走。
此时的头顶是一轮锈红色血月,很大一个圆盘。靡丽绚烂,像夜空戳破的伤口。
触目。
凄美。
“都怪你。”郑策盯着月亮发怔,“错过了。”
“没错过。”
骆远方说,“刚才确实世界上都没光了不是么?”
郑策瞪他,“那只小狐狸今天怎么不来找我们?”
“没带它喜欢吃的。”骆远方耸耸肩。
“我还以为你们养出感情了。”
“给口饭吃而已,不会有太深的感情。”
骆远方转移话题。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突然发消息……”
“嗯。”
说到这个,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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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低落下去。
“林歌家里出事,她转学了。”
郑策想到柯言说学生间早有传言,心里就不是滋味。
林歌不知道郑策其实没有听过这件事,如果这样,当时的林歌该有多纠结怎么和自己解释这件事。
原来虽然所有人都穿一样的校服,只是暂时隔绝了彼此细微的差别,并没有同化任何人。
本质的不同仍旧在。
郑策埋头掰自己手指:“她本来要和我告别的,但是我没准时去,错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再错过你,脑子一热就……”
也许是因为她看见了台上耀眼的骆远方,像一束随时会流逝的光,她害怕抓不住。
“有她电话么?”
骆远方把郑策圈起来,一只手在她背后缓慢拍打,像哄小孩子入睡一样温柔。
郑策摇摇头。
“开学了找柯言要,跟她亲口说一句再见吧。”
郑策点点头,眼睛努力将眼泪眨下去,喉头发紧没发出声音。
“今天晚上的事不问我么?”
郑策摇摇头,又点点头。
骆远方轻笑了声,将她揽紧。
“这个角度看得见月亮么小哑巴?”
郑策噘嘴,想起他看不见,又点点头。
不说话是真怕自己一开口就哽咽。
这时候又要面子了。
“那你就这样听吧。这回不要再错过了。”
骆远方抱着她说,“月考那天我不是在食堂差点出事嘛……”
那天的情况把杨吟也吓得不轻。
虽然再不对付,在老师面前,出于同学间天生的默契,杨吟愣是一句话没暴露。
当然不排除走之前被宋乐洋威胁了下的缘故。
由此件事可以看出,杨吟也是个豆腐心。
后来杨吟似是心里过不去,问骆远方是不是遇见什么坎儿了,情况必要,他可以和运动队的人集体血书,求教练把骆远方加回队里。
且不说杨吟看着五大三粗,从他又是送礼又是掩护的件件桩桩来说,心里是揣着绣花针的。
虽然这心思用偏了地方……
但骆远方要是被逮走验个血什么的,退学都算是小事。
所以,看在这件事份上,骆远方怎么都得拉杨吟一把。
“我发现你藏事情藏得严严实实,坦白的时候,也暴露得彻彻底底。”
郑策略微偏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所以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上回在连阳,不是喝多了忘拍星空的延时摄影了嘛。”
郑策一边从旁边的包里拿单反,一边说。
“是你喝多了就睡。”
骆远方纠正她,重音放在“你”上面。
“是……啧。”
郑策白他一眼。
“反正我去找柯言要了单反。前阵子我随便学了一下,拍的不知道行不行,你看看。”
郑策把相机递给骆远方。
“因为你晚上又经常去打拳,肯定没时间,我看你好像还挺惋惜的……”
骆远方打开手中单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呈环形的白色星星轨道,密布在深蓝夜空,静谧而宽广。
耳边郑策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他已经没在听,像在寒风里灌了一杯温水,整个人由内到外,暖暖的。
“随便学的?天份不错。”
“我本来也有东西送你的……钥匙扣坏了。”
骆远方从包里拿出来那个小模型。
因为模型的制作者尽力展现敲击鼓面的过程,两只鼓棒悬在空中,与鼓面的接触面极小。被刚才一番摔打,彻底分离开来。
“我早看见你买了,还想着你什么时候送呢。”
郑策不介意地接过,又把鼓还给骆远方,大方道:
“刚好一人一个,大的给你。”
骆远方接过。
都说爱一个人需要底气,就像送人礼物,得自己先拥有。
虽然他们能给对方的目前还很少,但起码,他们还有爱情。
厂房旁边马路上立着一杆交通指示牌,黑色的弯曲箭头,被红色线条圈住,当中画上一杠。
禁止掉头。
骆远方深深看着郑策,又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