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学校，剧院离三厂更近，骆远方拨通电话，心跳如擂鼓。
“你，你先别去。回家拿两件外套，日落后山上会冷。”
郑策在电话那头明显也不淡定，气息不稳，像刚经过一阵奔跑。
“骆远方，我……”
“先回去拿东西。”
骆远方打断她，又叮嘱道，“不要跑，注意安全。”
这种事他当然不能全部让郑策来做。
新闻里说今晚会有月全食，他本就打算叫上骆淇他们一起去看，但依现在的情况。
骆淇他们就下次吧。
骆远方去便利店买了些郑策平时爱吃的零食。还有上次去连阳，郑策看上却没下定决心买的架子鼓小模型钥匙扣。都一并带上。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冲动的。但郑策已经开口，他就不能再退后。
他们一起冲动。
刚推开便利店门，前后和郑策通话没超过十分钟，骆远方又想打过去，问她到了没。
但前脚才叫人不要着急，未免显得他心口不一又很饥渴的样子……
忽然，胳膊被人猛一撞击，护痛间，塑料袋落地，大大小小的零食散落出来。
骆远方没来得及骂人，手上一空，紧接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哭丧着大喊：“抢劫了！”
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像刚毕业不久，打扮还没脱离学生气，但脸上妆容已经很成熟。哭得梨花带雨。
女孩儿右手捂着右耳，表情狰狞，脸上泪痕未干。
而她指缝里，正不断渗出血迹。
再一看，女孩儿前方不远处倒了一架摩托，像是没控制好方向，差点撞电线杆上，猛然失去平衡。
一目了然，骆远方见这种情况，脑子里很快复盘：
他这是被一个技术还不太成熟的飞车抢劫选手，在逃亡过程中抢了手机啊……
真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
骆远方顾不上散落的零食，冲过去扶起摩托，拧紧油门。两声轰鸣直窜出去。
真是找死。
“卧槽。”
那人一听背后声响，屁股上夹了根鞭炮一样，往上蹿一跳，就往前冲。
可惜是徒劳。
这样拥挤的路他开不了，不代表骆远方开不了。
前方拐弯，刹车过程中，劣质橡胶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留下乌黑印迹。
右腿支地，骆远方甚至闻到淡淡烧焦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对被自己挡住前路的男人道：
“车不行。”
“我□□……”
男人见状不对，气急攻心。
余光里有白光一闪，骆远方略一偏头，在路人倒吸一口凉气中，伸手抓住男人刺过来的匕首。
手上再用力一拧，哐啷一声匕首落地，他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沉声道：
“人渣。”
说是人渣都表扬他了，这人比人渣还没底线，简直人灰。
人灰就不按套路出牌。
而骆远方掌握的格斗技巧习惯被规则限制，这种场合不占优势。
但他在八角笼里已经算是不要命的，还没遇见过真玩命的。
男人见状不利，将自己重量全往骆远方身上靠，逼着两人退到公路中间去，以此威胁让骆远方放手。
谁料骆远方眼中惊讶一瞬，立马恢复冷漠，阴戾一闪而过。
他微扬嘴角笑了两声。
“有意思。”
马路上传来汽车疯狂鸣笛的声音，越来越近，骆远方正想吓一吓这家伙，他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郑策。
晃神片刻，让那男人占了先机。终究是怕死的，他抱住骆远方，又带着两人滚地，险险避开车辆。
倒地过程中还拉骆远方做了垫背。
女孩报的警这时赶来，拷住那人。
骆远方从男人手里抢过手机，却已被摔坏，开不了机。
“操。”
他暗骂了声。
警察见状问：“要他赔就跟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
骆远方从地上爬起来，擦掉额角的血。
看这人的样子，十有八.九还不了。
瞄了一眼这警察，有些眼熟，但脑子正晕，骆远方闭眼摇了摇头。
“能借用下您的手机吗？”
警察看了他两眼，递给他，“快点。”
只是下意识的想法，骆远方却发现自己早就背熟了郑策的号码。
拨通过去，他听见那边迟疑一声“喂？”
“是我。”骆远方解释说，“我手机摔坏了，刚没接到你电话。”
“你没事吧？”
“没事，但我可能得晚点到，你别着急。”
骆远方看了一眼那边被押送的男人，说：“天色暗下去了，注意安全。见面再说，我借的别人的手机。”
“骆远方。”郑策急忙叫住他。
“没挂。”
骆远方和不远处的警察对视。
“你看得清路吗？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他得先去药店处理一下，郑策本就晕血，还是不要看见的好。
“骆远方。”
郑策又叫住他。“……你会来的吧？”
“我保证。”
骆远方郑重道。
电话还给警察，这叔叔还意味深长看了骆远方两眼，想要说什么。
但骆远方没给他机会，一瘸一拐往回走。
处理伤口这种事，骆远方驾轻就熟，在药店老板下巴还没合拢之前就已经搞定。
剩下没用完的消毒棉签骆远方留给药店，让有紧急情况的时候直接给别人用。
便利店店员帮他把落在门口的袋子收拾好了，骆远方火速取回便往三厂走。
太阳将落未落，在道路尽头染开浓墨重彩的一抹橙红，铺天盖地。
骆远方看不太清，速度却没慢下，好几次踉跄，稳住身形又继续往前。
“又过来啊？”门卫对他习以为常。
“嗯。”骆远方递给门卫一包烟，“有人来过么？”
“没。进去吧，没人打扰你。”门卫接过烟向他点点头。
“晚了就快回去，我不想接你外婆的电话。”
“知道了，谢谢叔。”
骆远方一边往他们的根据地走，一边疑惑。
不应该啊，郑策刚才明显猜到什么，按她的性格，早就该到了。
这样想着，他忽然看到旁边山坡上有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刚想叫郑策的名字，又看见一个身影紧跟着进了屋子。
又是来偷钢材的。
如果是别人，骆远方就不管了，偏他隐约听见有人模糊喊了一声“杨吟”。
……个欠收拾的。
骆远方在老房子那儿找到强光手电，然后摸到废厂门边，正对着屋内一伙贼打开的时候，整个厂房鸦雀无声。
“放下东西滚。”
骆远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有回音。
东西滚~
西滚~
滚~
En~
……
杨吟见只有骆远方一人，放下手中钢材，拍了拍灰尘。
“你是这儿的看门狗？”
“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偷得出去么？”
骆远方并不理他，拿手电在屋内每个人脸上晃过一圈。
“不说你们没车运走，就算往坡上抬，出去就是坟地，门口监控不是瞎的。”
“大不了就冲出去呗。”
一个男生似乎被他震慑住，高声壮胆。
“一个老头，我们还怕他？”
“走大门出去只有一条路。”
骆远方把光照在说话的那男生脸上。
“老头只要一发现不对劲就会报警，最近的派出所过来，你们猜要几分钟？”
沉默。
“除非你们把老头做了。”
老头：没招惹！
此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骆远方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几个兄弟，正无视他在外面当勤劳的搬运工。
“遭了，老头发现了。”
外面的人压低声音朝里头喊。
“他妈的，是不是你叫过来的？”杨吟指着骆远方鼻子。
骆远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牛教两遍都会转弯……
几乎是转瞬，骆远方睁开眼，握住杨吟指向自己的手指，紧接着一声惨叫。
混战开始。
就听见老门卫在坡下喊什么别跑，我已经报警了，晚了，你们投降吧。
巴拉巴拉……
外面一阵叮铃哐啷，有人急匆匆跑进来问杨吟怎么办。
而里面，因为他们的头儿一声惨叫，个个中二热血少年撸起袖子就要找骆远方算账。
刚被当做肉垫在第十三个滚了一圈还没恢复，骆远方狠狠挨了两下。
可惜骆远方算的很准，最近的派出所过来只需要几分钟不到。
不出意料，所有人在骆远方早就阐述过的情况中，被警察堵住，一个不落，大满贯打包带了回去。
刚从室外回到亮堂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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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一时适应不了过于明亮的白炽灯，骆远方紧闭眼睛，再睁开时，看见了刚才借他手机的男警察撇着嘴看他：
“你说何必呢，刚才叫你过来你不来，非要坐警车来。”
警察转了下笔，笔尾敲在桌面，按开弹簧笔芯。
“说说吧，什么情况？偷钢材买手机？行动力还怪强的你。”
“不是他……”
杨吟一脸不爽在旁边开口，他也不是随意推卸责任的人。
“没有偷。”
骆远方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打断杨吟。
“我们打群架，约在那儿。”
“打群架？”
警察瞅了一眼旁边愣住的杨吟，又看骆远方，强调道：
“你，一个人，跟他们七.八个？”
“我打架还行。”骆远方说。
杨吟：“……”
“这一身血糊糊的，你打架还行。”
警察显然不信，低头在纸上写笔录。
“席叔，他用你电话打给我的时候，你不都听见了么？”
郑策在旁边忽然开口。
“不是去偷东西的。”
骆远方听见这声音，立马坐直，看向声音来处。
郑策似乎早就坐在那儿，听了很久，懒懒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骆远方反应过来，立马把沾了血的衣服往后藏，又想起什么，又去塞杨吟他们的伤口。
“哎哟我去。”
被粗鲁地碰到伤口，杨吟倒吸一口冷气。
“你挡我们这火红一大片，不如去遮她眼睛来的快。”
“不至于。”
郑策看他一眼，“你们这些小伤口晕不了，我只晕咕咚咕咚流的血。”
咕咚咕咚……
一群人被这怪可爱的描述整失语了……
郑策看着警局里一群人，忽然想起柯言说这阵子行情不好的事。莫名其妙想到韩忠夏他们家，但也只是一晃而过。
“……行了。”
席警官瞪了杨吟他们几眼。
“庆幸我们去的时候你们只顾着斗殴，老头说天黑了也没看清你们动没动钢板。再有下次被抓住，就等着在局子里蹲到成年吧。”
主要念在一群学生的份上，不再追究了。
做完笔录出派出所，杨吟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警察一声吼，吓得连忙隔骆远方两百米留出安全距离。
“你接到我电话的时候就知道出事了。”
骆远方和郑策并肩走，陈述道。
“嗯。”
“我见义勇为。”骆远方笑了下，“被你说中了。”
“伤口得处理。”郑策岔开话题。
“嗯，药店应该都关了，得回去一趟。”
如果此时他说没关系，不用在意，一定会被郑策当场揍一顿。
“好。”
郑策把带来的外套披在骆远方身上，才避免了两人被拒绝搭乘公交的风险。
两人在家门口骆远方等红色轿车那站的下车。
傍晚的站台一个人也没有，路灯昏黄，晕开一层暖色调的圆圈。
这个季节，除了山里，昼夜温差不大，但郑策下车的时候，还是打了个激灵。
公交车尾喷出一股气，沉默笨拙地离去。
他们站在原地，离路灯有一段距离，影子被模糊着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骆远方垂着头，似乎不打算走。
郑策弯腰凑过去，望他。
“怎么了？”
“想要抱一下。”
骆远方看向她的眼睛，轻声说。
郑策笑着看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骆远方总是习惯性摆出一张臭脸，对外总是冷漠的样子，但他偶尔才会展现出的“软”，总是让郑策心动。
郑策大方地拥住他，侧头贴在骆远方胸口，她听见了沉缓有力的跳动。
郑策柔声问：“骆远方，我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么？”
骆远方没回答她，伸手环住郑策。
没想到短短半天时间，骆远方差点二进宫。
原本的计划几乎都泡了汤。
肯定没心情了吧。
但他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今晚有月食，还想去看吗？女朋友。”
算了，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这个表白的机会就让给郑策吧。
“我想。”
郑策扬起头看他，笑着问，“你呢？”
“巧了。”
骆远方垂眸看着郑策，低下头在郑策唇角轻啄了啄。
“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