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上六点, 天气晴朗无云。
祝今宵给清梨整理校服。异人学校蓝白相间的校服早几日就到了，一整套的衬衫格子裙加外套，他替清梨填报的尺码正正好。
“嗯, 很合身，真漂亮。”祝今宵夸赞。
漂亮什么啊！清梨从松紧袖子里伸出拳头，她为什么要穿和别人一样的衣服！而且这一整套校服好丑的, 电视剧里的校服才不长这个样子！
祝今宵把她领子拉平理好，将她披散在肩膀的头发用手指梳理服帖。又蹲下, 整理她的袖口, 摆正她斜背在腰间的限量版库洛米小水壶。
“来拍张照，纪念上学第一天。”
祝今宵拿出相机, 清梨冷着脸, 露出虎牙, 面无表情比耶, 在咔嚓声中假笑一瞬。
相机收下，清梨立刻垮着脸, 生气扭过头。
“宝贝, ”祝今宵仍然蹲在她身旁, 牵着她的手, 边哄边讲道理, “上学才能有毕业证，有毕业证才能有合法身份，有证才能更好生活。我们坚持到考完试, 好吗？”
不好！不好！
清梨心里在狂叫。他真讨厌，他就是不想让小猫住家里，真讨厌，小猫才吃你几口饭啊！
她还是很生气, 但是她现在学聪明了，她不表露出来，内心暗暗谋划破坏计划。
看来今天这个学她是非上不可了。
哼，她自有妙计。
祝今宵开车送她去学校。异人学校在郊区，路程不算近。
这是专门教学异人，考核异人的地方。每一年，由特殊生物变成人形的不在少数，并非全归研究所管辖，也有些流浪隐蔽的，或者被权贵留下的。这里也是便于隐藏身份的地方。
学校住宿制，封闭式管理，每次上学十二天，回家三天。
清梨看着这铁网围起来的教学楼，心中再次怒骂。
可恶的小祝哥哥，居然要狠心抛弃小猫长达一个星期。
因为学校保障隐私，他们走的是内部通道，工作人员直接接到宿舍楼。这里的来客非富即贵，工作人员知道祝今宵是S级别特高级研究员，除了卓越的头脑外，不缺金钱与地位。
“请小朋友跟我来。”工作人员给清梨带路。
祝今宵将身上的双肩包和粉色行李箱交给清梨，却又皱眉，不放心地蹲下，再次检查。
“水壶带了吗？毯子带了吗？你最喜欢的小鱼玩偶和小球，应该都带了吧。”
这些全是他替清梨收拾的，此刻他却好像不信任自己的记忆，又检查一遍。
工作人员在一旁耐心等待。异人虽然有人形，但是本质还是特殊生物，学校更倾向于将带领异人的人类看作异人的家长或主人。
每个异人的际遇不同，遇到的主人也不同。有的处成朋友，有的处成主仆，有的不过是主人的武器。
老师保持微笑，显然，面前这一对的关系比朋友要亲密太多。
清梨低着头，她不要读书，她以前跟着舅舅学认字都会犯困，现在是想让她睡一个星期吗？
但是老师让她挥手跟家长告别时，她又立刻调整表情，依依不舍。
“小祝哥哥，我会想你的。”清梨抱着他的脖子，“我会一直想你。”
我会一直骂你！
清梨装作乖巧，牵着老师的手，跟着老师进入宿舍楼。
祝今宵还在对着背影殷切叮嘱：“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要认真听课！”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清梨走得更快了。
祝今宵已经被员工请出去，他还是围绕着严丝合缝的铁门，双手攥紧铁栏杆，踮脚伸头，焦躁不安想透过缝隙去看。
旁边经过两个遛着狗的路人。
“那小伙儿长得真俊，在干嘛呢？”
“不知道，可能是第一天送小孩去幼儿园的家长吧。”
铁门里透不出一寸他想看的风景，祝今宵心中无端升起懊恼后悔。
这个学校为什么离家这么远？
这个学校为什么要十几天才放一次假？
不知道宿舍小不小，食堂好不好。清梨这么乖，可别被人欺负了。
*
“现在点名……四号，棕熊，徐大熊……七号，夜莺，常盈盈……八号，穿山甲，陆仁甲……九号，猫咪，应清梨……”
“到。”清梨把课本竖立在课桌上，心不在焉应了声。
老师点完名，开始上课。今天的教学内容是如何正确使用手机，学会用手机给家长发信息。
“老师，我把手机按扁了。”徐大熊对着一桌破铜烂铁，肥大熊爪戳着扁扁的铁片哭丧着脸。
“常盈盈，不可以用嘴巴啄按键，要用手指，你现在不是鸟是人。”老师在阻止夜莺咚咚咚啄键盘。
“老师！我会用手按手机！”陆仁甲兴高采烈举手，“可是我不认识字。”
老师又回到讲台，用PPT演示拼音打字，如何打出“你好”。
清梨无聊地握着学校发的老人机，真没想到学校居然教这么基础的内容。
她的屏幕已经编辑好短信：【小祝哥哥，我讨厌你，哼】
只要按下发送键，她就能当这节课的优秀学生。
在老师目光扫过来时，清梨飞速删掉重打字：【你好，你辛苦了！感谢有你，温暖了四季】
老师看她打出模板内容，满意点头，在名册后面勾上“优秀”。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学会后，可以拿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给家长发消息表示感恩哦。”
放学，清梨拿回自己的手机，戳着按键，点到置顶联系人。
按道理，她应该向小祝哥哥汇报在校日常。
可是清梨捧着手机，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把所有的字全部删除，而后按灭屏幕。
她就不理他。
她得让小祝哥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送她离开他，是个错误的决定。
*
这是祝今宵第三十二次拿出手机，对着空荡荡的消息提示栏皱眉。
他检查网络连接，再度刷新，信息仍然空空如也。
这是清梨第一次离开家，长期不在他身边。祝今宵时刻担心她，一天上班都心神不宁。
他一直在等清梨信息，可是等不到。
旁边的同事忧心忡忡：“祝老师，是家里有什么事吗？要不要休息会？”
祝今宵点个头，等实验告一阶段，他立刻又拿出手机，再次重复按亮刷新的过程。他担心清梨不知道给手机充电，又担心手机是不是坏掉，懊恼自己没有多检查一遍。
【宝宝手机会充电吗？】
【有没有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
【宝宝今天上学开心吗？】
满屏幕只有他自己自言自语般的绿色对话框，没有任何一条回复。
祝今宵切换按键，又给宿舍老师发消息：【老师您好，请问应清梨的手机是不是坏了？她好像不可以发消息。】
老师的回复很快：【家长您好，为了照顾隐私，在课堂外，我们不可以私下检查学生手机哦。请您放心，如果应清梨提出需求，我们会提供帮助的。】
祝今宵一晚上没睡着，盯着天花板。
半夜好不容易眯着睡了一会，又做了噩梦。梦到清梨爬上树吃果子，中毒了。
他骤然惊醒，立刻拿起手机，最近的消息是老师报平安，清梨好好的。然而点开通信栏，仍然是空空荡荡，只有他的一排绿色。
祝今宵握着手机，颓然躺回枕头，小臂搭在额头发呆。
平时清梨在他身边，他听着她的呼吸声，时不时夜里给她掖好被子，现在身边空空荡荡，他反而在空白寂静的黑夜里无法入睡了。
他连续三天顶个黑眼圈上班。
*
清梨端着小碗，去食堂窗口打饭。
真讨厌，这清汤寡水的饭她已经吃了三天了，食堂的饭根本没有小祝哥哥做的好吃。
清梨皱着一张脸，端着长方形不锈钢餐盘，冷漠打着小山高的一堆鸡腿回到边缘座位，啃着没什么味道的鸡腿。
虎牙咬下一大块白肉，嘎嘣嘎嘣嚼碎，把味道平平的肉咽下去。
真讨厌，现在她不大吃的惯这种饭了，既没有她自己捕猎来的新鲜，又没有小祝哥哥做的色香味俱全，而且小祝哥哥都是把鸡腿去皮煮熟撕碎喂她嘴里的。
清梨吐出骨头，骨头砸到不锈钢餐盘，硌出小凸起，咯当一声响。
与此同时，不和谐的嗓音响起。
“喂，交保护费了！”
食堂门口，几个校服系在腰间的少年抱着手臂大摇大摆背着光进来，在这个同学桌子上拍拍，收走一串烤翅，在那个同学身上拍拍，拽走一根项链。
食堂里的其他学生都低着头，唯唯诺诺。
“他叫大狼，留级三年，当校霸三年了。”有人之前叽叽喳喳给清梨传递消息，“他们小团伙可凶啦，我们还是躲着点吧。”
清梨压根不搭理，她只想快点混完这一周，快点回家见小祝哥哥。她的成绩表全是优秀，她没有空去搭理别的人，去分散注意力。
然而，她面前的桌子却被大力拍拍，一只毛绒的狼爪按在她的餐盘上。
“喂，新来的，交保护费。”
清梨吞下最后一个鸡腿，抬起头，冷脸瞥他。
*
今天下大雨，雨水泼墨般倾洒，打得路旁梧桐始终垂落叶子挺不起腰，路上行人二三，行色匆匆，汽车犹如在河流中行驶。
祝今宵仍然魂不守舍。
他心不在焉上完一天的班，撑着伞回家。
今夜有点奇怪，楼道的灯忽明忽暗。祝今宵走到楼梯口，收了伞，雨水顺着伞柄泼下。
他回头，却在楼道看见一个身影。
楼道暖黄色的光骤然亮起，映出熟悉而可怜的身影。
清梨委屈蹲坐在楼道里，双手抱着膝盖，全身湿淋淋，校服外套被扯开，里面的裙子也湿透，贴着小腿往下淌水。
她的头发披散，像是水底的海藻，沾在脸庞，披在肩膀，每缕头发都在滴水。
风吹过来，她瞬间冷得打个哆嗦。
祝今宵感觉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扯断，嗡的一声，气血全部充涌上来。
“怎么回事？！”祝今宵三步并两步急冲过来，脱下风衣披在她身上，他的手也在发抖。
他忙握住清梨的手，仔仔细细查看她，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好在，露出来的地方都干干净净，别的地方没有丝毫伤口，除了手握拳时，指骨处有片乌青。
那乌青连成一片，整个手都泛红。
“怎么回事？”祝今宵语调中难掩急促的呼吸，又问了一遍。
清梨望向他，嘴巴瘪起，有滴水珠从发梢落下，垂落到眼睫，顺着眼睫滑下，犹如美人落泪。
她猛然蹭过来，带着雨水的湿气，双臂死死缠住他的脖子，声音委屈极了：“小祝哥哥，有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信女主被欺负，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今天十一点还有一更。[三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