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下午,裴言刚下车库,就看见商时序正往后备箱里塞东西,看样子是几个礼品盒。
裴言劝阻道:“吃个便饭而已,不用带东西了,爸妈那边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给爸拿了几盒茶叶。”商时序坐上主驾:“还有上次拍卖会上看到一条项链,想着快到妈生日了,就拍了下来。”
结婚三年,虽然和裴言父母交流不多,但商时序向来都是礼数周全的,除了节假日的拜访,遇上二老生日,只要他抽得出空就从不会缺席。
汽车驶出地库,裴言父母住在城南的“御景天成”,那是一个老牌别墅区,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
随着目的地临近,周遭的喧嚣渐渐被宁静取代——城南有好几处湿地公园和景区,环境一向维护的很好。
看着望向窗外的裴言,商时序提议:“等你休年假,我们去郊外的庄园住几天吧?“Stella”估计又长大了。”
他说的庄园在海城远郊,是商时序私人所有,那里面积广阔、环境清幽。
Stella则是一匹小马驹的名字。它的母亲是匹赛马,在赛马场上威风凛凛、很有灵气,退役后就被商时序买下养在庄园里,还专门为它配了个饲养员。
只是那里离市中心太远,两人工作又忙,一年去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上次去还是半年前,那天正巧赶上母马生产,两人在“产房”外等了四十多分钟,亲眼见证了小马挣扎着站起来的全过程。
那小马驹长的很是漂亮,通体全黑,只眉心处有一点白,他们商量后给它取了“Stella”的名字,译为拉丁语里的“星星”。
“好。”裴言答应道。
可想起那位新来总监的工作风格,他心中有些不确定今年的年假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车刚在院子里停稳,周姨便已开门迎了上来。
“少爷和商先生到了。”周姨脸上洋溢着着笑意,她先扭头朝屋里通报了一声。
“快进快进,太太今天亲自下厨,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呢。”
周姨在裴言出生前就来到了这个家,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她早已和裴家三口处成了亲人。
“谢谢周姨。”
接过拖鞋,商时序随口问了一句:“隔壁的房子卖出去了吗?我刚才看有车从那边开出来。”
“没。”周姨摇头,声音低了些:“那房子出过事,都说风水不好,前前后后也不知转手多少家了,现在房价不稳,谁还愿意接手,听说最近被几个搞艺术年轻人租下来当工作室了。”
步入宽敞的客厅,裴父已从沙发上起身。
他和妻子是最传统的男A女O组合,两人虽到中年,但样貌气质依然出众——毕竟儿子如此优秀,做父母的又能差到哪去呢。
可惜裴父曾经乌黑的鬓角已然斑白,眉宇间的纹路也清晰可见,自三年前的那场风波、在拘留所走了一遭后,他明显变老了。
商时序陪裴父在客厅里聊了一会,裴父的公司主营建材生意,而商时序掌舵的荣盛投资涉猎广泛,地产和建材自然也包含其中。
几盏茶后,夕阳西斜,直到周姨招呼吃饭,这场谈话才告一段落。
餐桌上被摆得满满当当。
“言言,最近工作忙吗?是不是瘦了点?”裴母一边问一边给裴言夹菜。
“忙,还好,体重没变化。”
其实瘦不瘦不重要,毕竟做父母的总觉得自家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将裴言的碗堆成了“小山”,裴母的目光转向对面安静用餐的商时序。
迟疑了一下,她换上公勺,舀了一勺百合后轻轻放到商时序碗里。
“时序,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空气也干燥的很。”
她语气温和:“刚才听你说话,嗓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来,多吃点百合,这个润肺。”
“谢谢妈。”
商时序端碗的动作略显僵硬,尽管本就穿的高领衫,他还是下意识地又将领口往上提了提。
最近天气是不太好,可他嗓子哑……和天气实在没什么关系。
裴母并未察觉,依旧热情地张罗着:
“百合是老家亲戚自己种的,回头我叫周姐给你们都装上,回去你们自己做着吃,这个对身体好。”
……
一顿饭在和谐温馨的氛围里进行着,可却终究不如两人独处时自在,多了些周全客气,少了点亲昵和自然。
吃完饭,裴母和商时序聊起前几天打扫房间的事。
“没想到从书柜缝隙里翻出来几本旧相册,”裴母语气中带着惊喜:“那时我刚迷上拍照,给言言拍了好多呢,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都丢了。”
“是裴言小时候?”商时序明显很感兴趣。
看他的模样,裴母兴致更高,立刻起身从楼上取下了相册。
“是啊,你看看,那时候他才三四岁。”指着照片里那个坐在草坪上、眉眼精致的小孩,她陷入了回忆:
“言言从小就爱一个人待着,最喜欢的事就是在草坪上摆弄他那堆积木,有时候我们叫吃饭都不理,本来以为上幼儿园会好点,可他也不怎么喜欢和同学玩,嫌他们吵……”
裴言在玄关处接了个公司的电话,刚走进客厅,正巧听到了母亲的话。
裴母这话说的委婉了,在幼儿园里,他确实不受欢迎,或者说,他的性格让他在一群小孩中显得格格不入。
“多漂亮的小孩,性格怎么这么古怪呢。”基本每一个带他的老师都会这么说。
他似乎天生就不懂得察言观色,更听不明白那些话里藏着的弦外之音,刚上幼儿园时,他就常常因为说错话或做错事,引得其他小朋友哇哇大哭,可裴言却连他们在哭什么都弄不清楚。
好在裴言智商高,学习和模仿能力也强,他很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处事法则:与其说错话惹麻烦,还不如沉默不说。
久而久之,这样的性格还被不明就里的爱慕者评价为“高冷”。
只有裴言自己清楚,他不是高冷,只是性格上天生有缺陷罢了。
这场原本客套的谈话,因为有了“裴言”这个共同话题变得格外融洽。
直到天黑,两人才被送出门。
临走时,商时序取出准备好的礼盒。
不等裴母开口推拒,他便抢先道:
“妈,就当是我提前送您的生日礼物吧,下个月我要去国外出差,不一定赶得回来。”
商时序这话说得漂亮,没给裴母拒绝的理由,她犹豫了一下后才收下来。
汽车的引擎声逐渐消失。
屋内,裴母对着桌上敞开的礼盒陷入了沉默。
周姨刚收拾完餐厅,走过来时一眼就瞥见桌上那条翡翠珠链,她忍不住赞叹道:
“真漂亮啊,商先生眼光真好,这紫色色浓,衬得人皮肤白,太太您戴上一定好看。”
确实好看,这串珠子颗颗大小均匀、圆润饱满,更难得的是色极浓郁,在紫翡里堪称顶级,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可裴母心头却是五味杂陈。
四年前的事近得就像刚发生,那时公司突然出事,丈夫也进了拘留所,昔日商场上的“好友”纷纷避之不及,眼看着家里要面临破产和牢狱之灾的双重打击,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事情竟很快迎来转机。
帮他们的那个男人很陌生,说是荣盛的老总,可在此之前,两家明明毫无往来。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没过多久,这位商总竟要和自己的儿子结婚了……
omega敏感的天性,让裴母当时就萌生了不妙的猜想,这实在怪不得她——一个事业有成的商场巨鳄、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一个beta、一个alpha……
再说,裴言又生得那样好……
可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裴言都坚决否认,无奈之下,她只能接受了这位从天而降的“儿婿”。
何况,结婚三年,作为过来人的她自然看的出商时序对裴言那份情意,至于自己的儿子……她也了解,虽性格虽淡漠了些,可他绝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走到结婚这一步。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合上盖子,裴母轻叹一声,心中默念起儿孙自有儿孙福来。
“周姐”她将盒子收好,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时序他们下次来,你记得提醒我戴上。”